天色已黑，薛敏摇了摇头，“我见过人家情侣间拌嘴吵架，没见过这么激烈的。”林涛看了一眼费莘，叹了口气。
“真不好意思。今天弄成这个样子，让你们也跟着一起。”费莘缩在沙发里，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
“没事，这个算了，没关系。费莘，你家人是不是都不在身边，你一个人不要紧吧，我看你状态不是太好。”林涛皱了皱眉头。
“你们再陪我一会儿吧。”费莘低声说道，林涛看了她一眼，想起了刚才的那把剪刀，“那个收好了？”林涛问薛敏，“啊？噢，收好了，收好了。”薛敏急忙点头。
“要不，我们在她家陪她一晚吧。”林涛对薛敏说道，薛敏默默点点头，费莘面无表情的神态的确让人有点担心。林涛在隔壁房间的沙发上凑糊了一晚，薛敏陪费莘一张床，一夜无语，默默相伴到了天明。
谁知道如果那天没有林涛和薛敏两人的陪伴，费莘一个人躺在孤独的黑夜里，会不会胡思乱想，她真的有自己想的那样坚强无比吗，谁知道她会不会真的做出什么傻事呢，世事总是难以预料。
混沌的雾霭里飘散着黑烟，难以预料的污言秽语来不及闪避，是过度的宽容还是过度的软弱带来了恶果，正视当年仍然需要勇气。
“你如果不回来，我就杀了你家的灰猫。”从黑夜的缝隙间飘过来的话音冷漠而尖锐。那是费莘第一次离开这里时，邱远反悔不同意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
灰猫是贺姨的宠物，和费莘也很亲，邱远有时也会上前抱一抱那只懒洋洋可爱的猫咪。邱远的话让费莘心神恍惚了一夜，她想到了上一次她跟邱远说起要走的时候，那双明亮的眼睛正看向另一个地方，淡然地说着，“行，你去吧。”那时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那份不经意的、满不在乎的笑容曾经让她的心低到看不见的云层里叹了一口气。
她不明白此刻为何邱远的反应变得如此激烈，难道仅仅只是别人的一句话，你女朋友肯定不会回来的。费莘的心里隐隐地觉得也许邱远要的面子更多，她害怕自己真的爱错了一个人，她不愿意相信，不敢继续向下去想。
“你上次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吗？”当邱远约费莘出国前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费莘压抑着心头的惶惑，低声问他。
“什么话？”
“就是……，就是，你说会杀我家灰猫的话。”
“我没说过。”邱远迅速反应过来语调肯定而平静。
“你明明说过的。”费莘低着头缓缓说道。
“我没说过就是没说过。”说谎的人声音洪亮没有丝毫的迟疑。
费莘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困惑的同时她听到了来自心底的放松和释怀，还好，面前站着的人是明辨是非的，他知道那原本是不应该说的话，他不是一个心智不健全的人，他是因为在意她才这么说的，在意总比不在意要好。费莘安慰着自己，忘记了那句话曾经带给她极度的恐慌，她关闭了一扇门，堵塞住从那里传来的疑惑的声音，她选择漠视和遗忘。
早晨的阳光清澈透明，一天的开始仿佛也充满了美好的憧憬，林涛先起来，敲响了门喊醒了费莘和薛敏，她们打开门洗漱完毕，正要商量去买早点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响亮的敲门声，三人面面相觑。
“这么早，谁啊？”林涛诧异地看了看她们，“开门小心点。”他又叮嘱了一句，薛敏站在费莘身后不远的地方，林涛也走近了过来。
“谁？”费莘走到门前问了一声。
“是我。”
费莘站立住，回头看了看薛敏和林涛。
“谁啊？”薛敏问道，“是邱远。”手收了回来，费莘犹豫不决。“啊？他又来干吗？”薛敏看向林涛，“开门吧，没事，我们都在，没事，开吧。”林涛示意费莘打开门。
门外，邱远神清气爽，看着费莘，向前一步就要进来，头抬起向里看去，一怔，收住了脚，“怎么你们没走？”林涛点点头微微一笑，做了个手势示意薛敏过来，他们转身向里走去。
“我哥他们说叫我把钱要回来。”站在门前，费莘听了邱远的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看着邱远没有说话。
“你不是说办了个存折吗？就是那个。”邱远低下头提示了一句，费莘想起了那个一个月前或是再早些时候刚办了不久的银行账户，她点了点头，“你等一下，我拿给你。”
费莘折回身走进房间从抽屉里取出账本，看也不看递给邱远准备关上门，邱远用手挡了一下，“你得跟我一起到银行才能取出来，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费莘点点头，进屋和林涛、薛敏打了招呼。
“我们正好也准备走了。”林涛对邱远说道，“嗯，那我到外面等。”邱远点了点下颌走了出去。
“你们陪我一起过去吧。”费莘拉上林涛和薛敏，推上自行车随着邱远，一路默默无言，来到银行门口。“你跟我一起进去。”邱远看着费莘。
“我不去，你自己一个人进去吧。”费莘扭过头看着笔直的大马路，林涛和薛敏站在她的身旁在聊天。
“密码呢？你得告诉我密码。”邱远从银行里转身又走了出来，林涛拉着薛敏走到一边。
密码，对，密码，费莘的嘴里飞快地冒出了一串数字，邱远愣了一下，说出去的密码随即便遗忘在风中散去再也不用记在心里，费莘转身欲走。
“不能走，钱还没取出来，万一有什么事呢。”邱远喊住费莘，她点了点头，邱远放心地大踏步走了回去。曾经为了办证来过一次银行，那之后费莘仿佛忘了自己的那个提议，邱远不再提及，她随后就再也没有想起过，这是第二次来到这里，为了一些和她毫不相干的数字。
“看来没什么事了，那，我们走了啊。”林涛拉上薛敏远远地打了个招呼跟费莘告别，费莘点了点头茫然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取出来了，那，这个给你。”邱远递上帐本，费莘推动了自行车，“这个还给你。”邱远上前一步追着说了一句，费莘摇了摇头，邱远挡在自行车前，费莘停下。
邱远就站在她的面前，目光直视着她探究着她的眼睛，她感觉的到，却不再凝眸回视，他的眼神再也不是她想寻觅的，她眼中的风景比他投来的目光更加光明美好。
“我走了。”说话的人仍然不走，费莘也仍然像一个木偶人一般没有心神没有表情，“我真走了。”依然是试探的声音，寻觅的眼神笼罩住费莘的面庞，时间一分一秒从眼前飘过。
走便走，留便留，何必犹豫惘然，阳光多么美好，为何要纠缠在落寞的街头浪费美好的时光，费莘的眼睛里是树影，是阳光，今天是什么日子，行人这样稀少，她的心里默默地想着，等到那一片阴影从眼前滑过，她骑上自行车穿过宽阔的马路扬长而去。
时光飞逝，多年之后，费莘再也无法想起那本帐本上的数字，是几百还是上了千位的数字，她左思右想再也记不起来，脑海里浮现出年少时邱远随手买给她的一朵玉兰花，费莘苦笑着湿润了眼睛。生了锈的花朵早就没有了香气，玉一般光洁的花瓣在温润的季节里吐露出的一抹馨香早已消散被清风带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