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生日和母亲的寿辰只隔两个星期，大哥的生日是月初，因大哥还年轻，况且母亲也健在，才不敢言“寿”只说生日。那天大哥请客。小汽车分两趟把我们送进豪华酒店，中型餐厅已摆好四桌，玲珑别致的壁灯与巨型豪华吸顶灯相互辉映，满室金碧辉煌，显现出喜庆的气氛。大哥是一家服装公司的总经理，兄弟姐妹中数他最“泡”，说话的气儿也比我们粗。
客人陆续到齐，大哥一一介绍，什么企业家、经理、厂长、董事、理事各自都有头衔，之后大家纷纷入座，服务小姐端上了“五粮液”。
菜一盘一盘地上，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甚至产生奇想，那盘盘碟碟精美的图案，明艳的色调，仿佛是参与展览的工艺品，而不是拿来吃的。
席间，“一口闷”、“舔一舔”、“好事成双”、“千杯少”，妙语横生，花样百出，确有“不醉非君子”的英雄气概。
大哥真“海量”，频频举杯他最活跃。刚在那边闹完，又来与他小时的一位同学举起了酒杯“四季明”。我记得他那同学小时是瘦黄瘦黄的“枯树一枝”，而今也是什么经理了，中部崛起：腆起的腹部像是挂在胸前的饭袋。
一位厂长端着酒杯喷着酒气对大哥说：“伙计，昨天我醉得是翻起肠子吐，一个月下来没有几天是不醉酒的时候，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今天是你的生日，非敬你一杯不可。”说着一仰脖子，我看见那食道在蠕动。
这样吃不衰，喝不败，我真担心有一天会把他厂子里的“机子”吃光，把他厂房的梁子喝塌。
酒兴一次又一次掀起高潮，直到“家家扶得醉人归”方罢。那夜大哥回到家里，尽管嫂子喂他喝了不少“醒酒灵”，但还是吐得一塌糊涂。
母亲的寿辰是个星期五，为了便于欢聚，改在星期天举行。临近午饭，又是大哥财大气粗地说“今天都不用忙，还是上馆子。”
母亲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好半天才说：“能不能在家吃？”母亲那布满皱纹而又清瘦的脸显得深沉。
“你们小时候都是很能干的，上学时脖子上挂着钥匙，回家时自己做饭炒菜，好多年没有吃你们炒的菜了，今天能不能每人为我炒一个菜呢？让我歇歇。”
听着母亲的话，我们大家都默不作声了。母亲原是集体小厂的工人，如今退休多年，每天在厨房择菜、炒菜，锅碗瓢盆地忙乎，每餐我们酒足饭饱后，母亲才从厨房里走出来，慢慢解去围腰，抖一抖挂在门后，这时桌上只有剩菜残汤了，母亲盛上一碗温热的锅底饭，胡乱的吃上一点，便开始收拾餐桌，每每收拾停当，母亲便坐下来嘘上一口气许久不动弹。
是的，我们多年没有为母亲炒菜了，于是我们大家都进厨房，我炒了一盘水白菜，寓意“长青”，小妹烧了一海碗粉丝番茄鸡蛋汤，祝母亲健康长寿。只有大哥在厨房转来转去无所适从，嫂子再三辅导还是不成，最后只好去买了几样水果罐头，拼成了一盘“八果献寿”！
席间，我们举杯祝母亲益寿延年，母亲的笑容在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