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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多维管理

笛卡儿的二维坐标系实际上就是把可以模型化为平面的任何对象抽象到由两个坐标轴构成的二维平面上来进行分析和处理。一个是自变量坐标系,另一个为因变量坐标系,用二维坐标系可以分析两个变量间的因果联系。例如价格和需求间的关系、员工绩效与工资的关系等等,这些都是从两个方面来分析和解决问题的。但在管理实践中,问题要复杂得多,并不一定是二维或三维,有可能是多维或者是分形维。分析和处理这样的管理问题就要从多个维度入手,也就是我们要讨论的多维管理问题。但从根本上与一维和二维管理没有什么区别,仍然可以通过简化和还原来解决问题。因此,多维管理是从因果律入手,遵从还原论范式。

一、多维管理的主要研究范式

多维管理的核心思想是分析、分解,找到问题的最基本构成,并分别给出解决方案。众所周知,这是典型的还原论处理问题的方式。还原论是把高级运动形式还原为低级运动形式的一种哲学观点。它认为现实生活中的每一种现象都可看成是更低级、更基本的现象的集合体或组成物,因而可以用低级运动形式的规律代替高级运动形式的规律。基于还原论派生出来的多维管理方法论手段就是对研究对象不断进行分析,恢复其最原始的状态,化复杂为简单。因此,自从文艺复兴以来的几百年间,科学已经习惯于像拆卸钟表一样将自然还原成一组基本的、独立的部件,再通过对这些基本部件的研究来推知自然现象的宏观性质。自然科学以这种机械的还原论方法为基础取得了巨大成功,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自然科学家们认为科学的大厦已经建筑完工,剩下的只需要做一些零零碎碎修修补补的工作。因为大部分重要的事情似乎都已经敲定。在宏观领域,牛顿力学主导着整个世界的运动。牛顿时空观也已经确立。时间均匀流淌,空间平直伸展,物质和能量、时空和运动互不相干各行其道。在微观领域,像太阳系一样的原子模型既像宏观世界的微缩,又像世界中的世界,其中的规则不应与宏观世界有太大的差异。还原论思想已经渗透到几乎所有的研究领域,从宗教、哲学、经济学到纯粹的自然科学,无不打上深深的还原论烙印。

管理研究最基本的问题之一就是探索如何通过管理的手段提高组织绩效、引导组织行为,以便顺利完成组织或其成员承担的任务。但通常这种任务无法由一个人来承担,而必须通过分工和协作的方式来完成,并由此派生出组织内部大量的交互作用关系,这就使关系协调与配置成了管理的基本问题之一。因此,管理的最基本手段是对管理对象内外部存在的交互作用关系进行合理配置,以协调和引导组织行为,实现组织目标,完成组织承担的任务。

尽管在组织管理实践中,组织目标、行为及绩效都是具有整体性质的问题,但在实践中却被分解为更低层级的构成,以便于人们分析和理解,化多维为一维成了多维管理模式的中心思想。因此,在现实中,人们通常将多维理解为多角度、多方面。多维管理的管理模式在面对管理问题时通常要对问题进行分解、分析,找到问题的最基本的组成部分,从低层次构成部分的规律性依次还原出更高层次构成部分的规律性,从而有针对性地设计解决方案。这种问题解决方式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时代,那时科学界就开始笃信存在一种“优越的静止状态”,只有在受到外力和冲击时,物体才会改变这种状态而运动。牛顿将这种问题解决方式发展到了极致,现代科学体系就是以牛顿范式为典范发展而来的、以研究“能被看到和摸到的感官知觉的对象”(爱因斯坦语)为宗旨的。还原论的地位也因此无与伦比、毋庸置疑,并在科学的其他领域小试锋芒,心理学、行为科学等社会科学以及生命科学也逐渐引入这种研究范式。于是我们把生命视为细胞的集合体,甚至人就是机器。同时,牛顿的世界观也深深影响着管理研究范式。19世纪末20世纪初发展起来的科学管理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建立在牛顿/笛卡儿的还原论范式上的,从最基本的动作和操作规范研究建立了一套科学管理体系。例如,在科学管理的最初阶段,泰罗就像病理学家一样进行操作动作分析。在著名的“施密特试验”中,他对铲装工施密特的操作做了细致、准确的测量,剔除其工作的无效部分,最终确定了施密特装卸效率最高时的每一个操作细节,包括铲的大小、铲斗重量、铲装重量、堆码过程、走动距离、手臂摆弧及其他操作内容,使施密特的劳动生产率由每天12.5吨增至48吨。这种将动作的流程分解到最小的单位,制定最优的操作方式并精确测量完成它们所需的时间,再将它们组合在一起形成完整的操作流程体系的方法,简直就是还原论科学范式的翻版。

可见,基于还原论范式的科学不但成功地建立起庞大和完整的科学体系,在认识自然界的过程中卓有成效,同时也孕育出高度发达的工程技术,行之有效的管理理论、方法及技术,建造了空前昌盛的人类文明。科学管理是多维管理研究的源头,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发展起来的科学管理又将之发展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并对当今的管理丛林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尽管复杂性研究兴起于20世纪80年代以后,更加强调整体范式和复杂范式,但仍然困难重重,可以说现存的主流管理理论基本上都建立在还原论范式之上,大多可以归类于多维管理研究范畴。

二、多维管理的主要研究范畴

由此,我们把那些研究对象的维度是确定的且可数的,维度间具有严格因果联系,并且研究对象结构稳定,在不完全信息条件下决策者和管理者能够知道某一变量所有可能的取值以及每个值发生的概率,都归为多维管理的研究范畴。根据多维管理研究对象的范畴,我们可以进一步讨论多维管理的研究目标、研究对象、研究内容、研究方法及遵循的原则。

多维管理的研究目标是能够从研究对象的各个维度出发,把握其因果联系,实现对研究对象行为的准确预测和控制。凡是维度有限、整数,并且结构稳定且服从严格的因果律的对象都是多维管理的研究对象。因此,多维管理的研究内容非常广泛,凡是基于还原论思想的管理理论的研究内容都可以归为其研究内容。研究方法以数学分析和定量实验为主,科学管理研究方法是多维管理研究方法的典型体现。多维管理所遵循的原则是严格因果律、严格可重复性、客观性、可描述性(用文字、模型等)及确定性控制。

三、多维管理的实施

我们日常所称的“管理”,确切地说是指组织管理,其实施过程实际上是建立在还原论基础之上的,其核心思想是研究组织内部及外部关系如何合理配置(这里的合理包含三层含义。第一层含义指的是组织中人的满意,此处的满意所涉及的内容比较广泛,包括职位、工作内容、工作环境及报酬等多个方面。第二层含义指的是财、物等的最优化。第三层含义是指物的优化与人的满意之间的匹配性及和谐性,即不能因为物的优化及追求人的满意而导致组织系统的不和谐性)。以引导和协调组织行为实现组织的各种目标。由此可见,经济学和管理学中所特别提到的关系配置,从本质上说是一种关系的建立和配置。在组织管理实践中,互动关系是组织存在和实施组织管理的基础及前提条件。由于互动的存在才使管理者与管理对象存在并相对区分,进一步通过关系配置形成组织,并以组织为载体来发掘组织和人的价值,实现组织目标。

同样,多维管理的核心内容也是探索组织目标的实现问题,它通常把整体性的组织目标划分为多个维度,研究如何快速高效地实现各个具体的子目标,而整体目标的实现取决于各个具体子目标能否实现,整体目标等于子目标的叠加。事实上,建立在还原论范式之上的多维管理是一个庞大的理论和方法体系,基本涵盖当今管理科学研究的各个分支。根据我们的研究发现,这种管理模式基本都遵从着类似的问题解决过程。

1.问题分解

对于组织内外部存在的任何问题,首先将该问题分解为可以分析、理解和把握的子问题,并进行分类,然后将这些子问题分派给各相关职能部门或个人,以确定该问题是否在本组织能力范围之内,依赖于组织现有资源能否解决。上述过程实际上是降维处理,把多维问题变成一维问题。

2.因果分析

有人认为管理如同自然科学一样,也是一门有关问题解决的知识体系,但有些管理问题并不遵从严格的因果律。但是,多维管理的问题解决方式是建立在严格的因果律基础之上的。在问题分解后,就开始对问题进行追根求源,找到问题的源头。如果可以把这些源头问题解决了,组织中存在的问题也就随之消失。因此,康德把因果律视为人类知性的先天形式,尼采把因果律看做人类生命活动中后天形成的习惯。因果分析试图将我们从整体上无法进行把握的问题分解为可以把握和解释的子问题后又一次试图还原出问题的整体性。

3.内在联系

在因果分析的基础上,我们就可以运用数学、物理、经济学及行为学等学科知识建立模型。接着是参数估计,假设检验,找到子问题间明确而确定的联系,为具体的问题解决方案设计提供理论支持。

4.问题解决方案设计

在前面3个步骤的基础上,就可针对各个子问题设计出解决方案。即针对各个一维问题给出解决方案,并付诸实施,在实施过程中评价效果,进行相应的调整。

四、多维管理面临的挑战

事实上引领管理研究范式的转变主要发难于自然科学研究领域所遵从的还原论范式所受到的挑战。18世纪,随着傅立叶的热传播理论“根本不借助牛顿原理在概念方面和数学表示方面都获得了重大的成功”,法国的“科学家们都倾向以原理把现象组织成一个系统,而不追求自然界中这些现象的真正原因”的研究方法,物理学史上称这种模式为现象论物理学,又叫做非牛顿范式物理学,研究的主要是由热、光、电、磁引起的变化。

由于着眼于描述事物运动时,必须先从被研究的系统之外找一个静止的参照物,同时还必须回答引起运动的原因来自何处,所以牛顿力学体系就始终无法走出“规律外加”的困境。而现象论物理学着眼于描述事物变化时,所关注的是同一个系统在不同时刻的状态差异,这里既包含着系统论思想的雏形,又在“不追求”真正原因的同时,默认了“规律内在”的物理机制。实际上从19世纪末物理学天空中出现“两朵乌云”之后,牛顿范式物理学已经成为科学继续发展的障碍,而学术界依旧还将它视为典范的传统观念,导致产生了诸多困惑和悖论。未来的科学必须沿着非牛顿范式物理学的道路发展,才有望彻底摆脱当前的困窘。迄今为止人们都还没有意识到,相对论和量子论都是由非牛顿范式物理学发展而来的,这种“规律内在”理论对“规律外加”的牛顿范式物理学的冲击,就是当今科学理论中的诸多悖论产生的总根源。由于管理科学的高度学科交叉性,所以人们对“规律内在”和“规律外加”就更加难以区分了。

事实上,无论是系统科学里所推崇的整体论,还是长期以来科学研究中一直居于主导地位的还原论,它们在本质上都需要分析和分解的环节,而且都强调因果联系和模型抽象。随着系统思想发展,人们开始认识到任何事物(或者复杂问题、复杂系统)都是一些更为简单的或者更为基本的东西的集合体或者组合物。这样我们就可以通过对问题(系统)的层层分解,弄清楚问题最基本、最原始的原因(要素),而后再通过还原方法(加总)把复杂问题或系统的整体性还原出来。即世界或系统的总体运动,是其中每一个局部或元素的运动的总和,即牛顿根据人类的日常体验与直觉所得出的认识,假定“空间的部分之和等于整体”,这种观点称为还原论。现代管理理论的发展正是建立在还原论范式之上的。例如科学管理、行为管理、系统管理、20世纪70年代德鲁克提出的目标管理(类似于现在通行的目标责任制)以及当代的管理丛林,尽管有些理论宣称取得了革新性的突破,但在本质上还是还原论思想的延伸。

德鲁克认为世界是在不断变化之中的,把握未来是管理学中的最大难题。管理理论经过了100多年的发展,所形成的理论和方法体系尽管还比较脆弱,但仍然形成了管理研究比较稳定的范式,即还原论范式。而且管理研究始终把重点放在解决问题和预测未来上,其主要手段仍然是基于局部信息反演整体,一般管理、战略管理、领导理论、决策理论等无不是建立在非完全信息和人的有限认知基础上的。即使是从全面和整体出发来确立企业的成长动力与竞争优势以便使企业获得超常业绩的战略目标确立,也无法回避层层分解的模式,从而切断了很多潜在的重要联系,把一个企业弄得支离破碎。很多企业经过若干年后,再回首当年的战略,要么完全没有按照当时的战略来执行,要么根本就没有实现,要么是放在橱窗里成为让人观赏的美丽花瓶,很少能把当时的战略预想变为企业的现实。尽管多维管理在长期的管理实践中获得了巨大成功,但随着科技及社会的快速发展,其有效性也受到诸多挑战。管理研究对象及管理的情境,其维度会变化,问题的结构也在变化,甚至会出现分数维。随着人的认知的深入,认知对象的映射结构维度也会出现变化。例如,个人理性在结构敏感性作用下会导致社会非理性。个人决策之间的交互作用会使选择不同策略的局中人人数随时间演化,一些看似理性的所谓纳什对策均衡会在这些无个人理性策略演化过程中出现。从根本上说都是问题和对象的维度出现了变化。在这种情况下,多维管理就会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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