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一惊,他怎么也想不通冯晓亭竟然也会听到这样的话,今天经历的奇事颇多,即使赵远再怎么要坚持老师教过的无神论,到现在,也不由他不相信。担心还是占了上峰,赵远扶住冯晓亭的肩膀,关切的问道:“你,没什么事吧?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冯晓亭摇摇头,一抿嘴唇,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再次依偎在赵远身上。
王正一拿起自己手里的骨片,在地上不停的滑动着,发出一阵咔咔的声音,那神情,就像是在作画。
赵远看着王正一的动作,这家伙不可能在这时候为自己作画,即使觉得王正一有着喜欢死人的嗜好,可是,打死他也不相信,王正一还有做画家的天分和这份镇定,怎么也不可能有画家用这样特别的笔在这么特别的地方画这么特别的画。
看着王正一手里的骨片不断挥动,却是线条杂乱,丝毫看不出到底画的是什么。等到王正一停下来,赵远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这玩意很可能和刚刚冯晓亭说的有关。
王正一画完了,好像松了口气,轻轻地把手里的骨片放回了原来的地方,还细心地摆好。接着便说道:“我说了,世间的事都有着定数,好坏皆无绝对,所以,你做的不能算错,他们自己若是如此选择,你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嗯。我知道了,那为什么小婷可以听到他们说话,他们那么危险,小婷不会有事吧?我听说过,有些冤魂会和人说话,只要听到的话,就难免出事的。你实话说,到底会不会出什么事?是不是与地上的图形有关?”
“地上的图形?”王正一一愣,望向地上,只见地上密密麻麻的分布着无数条细痕,杂乱无章,像是什么诡异无比的图形。王正一的眼神突然深邃了,声音都无比高深似的,说道:“这的确也很重要,但和你的女人并没有关系。”
赵远直想给王正一来一脚,你要花的和冯晓亭无关,早说啊,害的自己绞尽脑汁想这一团密密麻麻的东西是什么,不知死了多少脑细胞。可是,王正一接下来的话,却是让赵远吃了一惊。
“这是地图,我们走过的地图。”
地图?这么一团东西,赵远实在不太可能把它们和地图联系在一起,不过,最终赵远还是费了大力气,看到了一个还算像他们经过的地方的样子,期间不知道又死了多少脑细胞,也让赵远对王正一的画工有了无比深刻和清醒的认识——以后可绝不能看这家伙的画——会折寿的。虽然看着,王正一的地图,赵远还是没把冯晓亭的事情放下,问道:“你还么回答我呢,小婷她到底会不会有事?”
王正一望了望身边的随身小包,又问赵远:“你拿到封魔剑的时候,看到了什么东西了吧?”
又岔开话题,虽然不爽,可是没有办法。赵远只能回答:“封魔剑,哦。我的确看到了些什么,是……”
赵远刚要说,王正一一摆手阻止了赵远,然后郑重的说道:“此乃天机,直到你死前,都不能说,记住,泄露天机的话,必遭天谴。”
听王正一说得郑重,赵远连忙答应,无言的看着王正一旁边放着的那长长的东西。
“你想知道为什么你的女人可以听到白魂的话,也想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是吧?”
王正一的反问,要让赵远发狂了,逗了这么一个大圈子,你又绕回来,简直闲的难受。赵远没好气的道:“对,你倒是快点讲啊。还有,小婷不是我的女人,是朋……呃……女朋友。”赵远话一出口,便觉得腰间一麻,冯晓亭的一只小手竟然掐着自己,连忙改口。
王正一对赵远两人的小动作,无动于衷,只是用只有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会是的。”
“你说什么?”赵远听到王正一说了什么,但是又没有听清。再问王正一,王正一却又好像和马克思下棋去了,当然不是全部,只是三魂七魄好像又溜走了一半,对赵远的问题又无动于衷。赵远心下一怒,暗骂道;你的老淫棍,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这么多年了,还女人女人的叫着,没准自己就是个光棍。想起王正一最后吻女尸的那刻,赵远忽然一阵恶寒,难道这家伙长时间找不到女伴,性趣都变了,亦或是长时间见到死人(一般的常人,怎么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有了恋尸癖?赵远忽然觉得很冷,要是这家伙给自己一吻,自己死的心都会有的。赵远越想越怕,无形中抱紧了怀里的冯晓亭。感觉到赵远的用力,冯晓亭的芳心也不再埋怨赵远,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赵远的臂弯。
三人就这么沉默着,最后,这次打开局面的是赵远。
赵远喊道:“喂!”
“嗯?你有什么问题?”
“你答应我解决我的疑问的,你倒好,现在自己成了思想者了,我们呢?”
“那就快问吧,最多还有半个小时。”
赵远已经习惯了王正一这家的话了,时间又快到了,都到了好几回了,却也不见变化,这家伙的说话方式,再加上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脸,绝对是做神棍的本钱。不过,赵远可不是傻子,这话还是烂在肚子里的好,想问冯晓亭的事情,又怕王正一再来个顾左右而言他,想了想,问道:“你说你是被封在石壁,不,水壁里的,那你疯了多少年呢?”
王正一的脸上划过一丝沧桑,缓缓问道:“现在掌权的是谁,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或者是某地的军阀?或者,是那些外族?”王正一眼里多了些无形的气,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凉了一些。
赵远虽摄于王正一的变化,更多的还是最王正一提到的事情感到吃惊,虽然先前想到过这家伙应该是封了几十年的人,却也没想到,时间竟然这样长,于是问道:“那你被封在水壁里,是公元几几年?”
“9?18之后吧,公元历,应该是1932年。”
赵远一惊,站了起来,问道:“那,你现在,九十多岁了?”一起站起来的冯晓亭也很吃惊,眼前的家伙,竟然是活在几十年前的人了,想起自己的爷爷,八十岁的高龄,都已经是很少见的了,而且到最后的时刻,连床都下不了了。可是,眼前的王正一却是生龙活虎,或者说,即使是一般的年轻人,都不能比眼前的人还要灵活。虽然听到过那些封在石头里活下来的青蛙的故事,可是,现在看到一个大活人出现在眼前,绝对比一只小小的青蛙震撼的多。
王正一却是没那么多的震撼,听到九十多岁这几个字,仅仅是皱了皱没有,便不发一言,默默地坐着。
赵远两人平静下来,相继坐下,问王正一:“你就这么在水壁里待了六十年?”
王正一没有说话,但是,答案是肯定的。
赵远问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王正一轻轻一笑,无奈的摇摇头:“不知道,所有与我有联系的人应该都已经离开了,他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在这里,还有什么可以期冀的呢。”
赵远两人才第一次感到王正一身上的那种孤寂,或许从刚刚从水壁里吹来的时候,王正一就已经带有这种情绪,可是,现在,这种情绪被无限的放大了,大到很沉重、很沉重,让任何人都觉得透不过起来。
赵远忽然想到一件事,厉声问道:“你当初和那只水尸以命相搏,是不是就已经有了求死之心?”
王正一淡然一笑,答道:“你看到的还真是仔细,也或许是我在自欺欺人,以为只有我知道罢了。嗯,我是这么想过,如果,一个人的根完全没有,没有了和这个世界的一丝联系,他还有什么必要继续留在这世上。你们都不知道我所经受过的伤痛,我很强,但也很累,即使一个人再强,也有倒下的那天。”
“不!”赵远忽然站起来,对着王正一说道:“你不是很行吗?你救了我们两个人的命,你知道许许多多的事情,那些……那些特别的事,你有能力,你可以帮助许多人的,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你还有许多可以追求的东西!想……”赵远不再说了,他不知道,王正一到底要追求什么,对别人来说,活过来,这是值得庆幸的,可是,真的在那样的一个位置,自己会怎样想,赵远不确定了。赵远突然觉得自己一直向往的强大的力量有时候也很弱小,就像是王正一,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家伙就是奇人异士,甚至可以说是有超能力,可是,又能怎么样。岁月是无形的刀,即使自己没被刺中,可自己一切曾经的拥有都被剔除……
王正一突然站起来,说道:“我送你们出去吧,出去后,不要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