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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神谷山北侧的这片森林绵延数百里,不仅草木丰盛,也是不少凶悍野兽和稀有毒虫的乐园。

洛允曾听阿爸说过,他做过的时间最长的一次采药功课便是在这片森林中。他和三个同门折腾了半个多月,方才回到谷中。

洛允记得很清楚,一向寡言少语的阿爸不停说着话,絮絮叨叨一个晚上,便是讲那次功课中的奇遇。

在那次功课中,洛青一行人一时偷懒,选择了一条师长们明今禁止的近道。便是在这条所谓的近道中,洛青和三位师兄弟被火鬣犬困住了。

火鬣犬并不是以个体战斗力见长的凶兽。相反它们通常成群结队地出没,狡猾又贪婪。人类的鲜血对它们的诱惑并不大,但是这次洛青和师兄们的处境却截然不同。

在上百只火鬣犬将这几个弟子围住后,洛青才隐隐猜到师长们百般禁止涉足的这条近道,应该是这片山脉中火鬣犬的老巢,犬王便在附近。

作为领地意识极强的凶兽,犬王认为这几个人类侵入了自己的地盘,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既为药神谷的弟子,洛青一行人的修为自然不弱,但终究是寡不敌众,渐渐被逼到了一处绝境。

四个少年,其中一个已受了重伤,面前是上百只狂吠着慢慢逼近的恶犬,身后便是万丈深渊,退无可退。

就在洛青一行人近乎绝望时,意外发现被数丈宽的深渊隔断的另一边悬崖处,一个少女兀自伫立,只见背影,恍然间竟似梦境。

那是洛青第一次看见雨羚天,也几乎是最后一次。洛青说他当时并不能看见那少女的模样,只是远远见她头发并不甚长,微风轻拂间隐隐可见耳边雪白的肌肤。

“师姐!”洛青已经顾不得想这个少女到底是谁了,向悬崖那边求救道,“我们被困住了。”

少女回过头来,很快便发现了这几个同门的处境。洛青这才想到,这十几丈宽的深渊,便是如众位师叔们那般的修为,也没法过来。

便在洛青一行四人心里被浓浓的绝望笼罩时,只听少女轻轻的吹了声口哨。

下一刻,少女纵身往悬崖这边跃过来。悬崖上空划出一道令人惊叹的弧线,但还是差了几丈,眼见着便要被深渊吞噬。

洛青睁大了眼睛,就要叫出声来。

一只白头苍鹰如离弦的箭羽般往少女冲了过去,停在了她的脚下。少女借着苍鹰的翅膀,轻轻一跃,又是一道弧线,竟是直接跃过了洛青四人。

落地,双剑出鞘,一道身影径入千军。

我们都知道每一式剑招都有千万般变化,以应对千万般状况,但是她是怎么做到的呢,明明是两把剑,偏偏又浑然天成,天衣无缝。阿爸如此向洛允感慨道。

少女带着四人一路杀回了火鬣犬的老巢。左手剑蓝光微闪间,便是将犬王斩于剑下,便是那把轻语剑了。中间激战,自不必说。

犬王既死,剩下的火鬣犬很快便坐鸟雀散了。

少女帮助四人处理了一下伤口,便要带着四人离开这危险之地。

正在这时,火鬣犬老巢深处竟是响起了几声幼犬的啼叫声。众人顺着叫声找过去,果然发现了几只火鬣幼犬。众人仔细观察皮色,认出是方才那只困住众人的犬王的子嗣。

伤的最重的那位同门提议要斩草除根,以除后患。洛青三人纷纷赞同。

出人意料的是,少女冷冷地拒绝了众人的提议。洛青有些不能理解,这个师姐方才手刃的恶犬可以堆成一座小山,砍下犬王的头颅也是面不改色,为何如今会对这几只畜牲心生怜悯?

洛青这样辩解道:“师姐,就因为这些畜牲我们几个差点死在这里了。如今放过它们岂不是有些妇人之仁?我们行医济世的人都知道,人命肯定比畜牲命重要的多吧。”

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直冲味蕾,让人感觉内心有一些古老的东西蠢蠢欲动。

身上的衣衫早已血迹斑斑的少女微低下头,淡淡说道:“这里不只是我们的神谷山,也是它们的神谷山。我杀了这么多你所谓的畜牲,是因为我确实自私地觉得没有什么东西比人命更重要。但我同样觉得这些畜牲的命很重要。如果说这是妇人之仁,支撑我们行医济世的也是妇人之仁。”

这段对话对洛青的影响很深远,甚至可以说重新塑造了他的人生观,也间接影响了洛允和秦霜两个小姑娘的人生观。

在以后的十几年中,洛青会为作为新药方试验品的畜牲们建墓碑,同时在试验中尽量减轻它们的痛苦,甚至尝试开发一些为这些生物们治病的方子,不能不说有这个少女的影响。

让我们回到二十年前的时空。尚是青稚少年的洛青听少女一番话,一时竟有醍醐灌顶之感。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行礼道:“未知师姐尊姓大名?”

“雨羚天,便是我了。”少女微微一笑道。

洛青四人此前纵有万般惊讶也不及现在之万一,这个雨羚天,药神谷中竟然真的有。

药神谷有很多传奇的师长,他们的故事不仅在谷中口口相传,有些人物便是在谷外俗世中也是声名斐然。

其中有性格乖张,人称冥王修为冥神嘴的大弟子冯择;也有宅心仁厚,善名远播的新代神医程素;甚至是谷主最小的弟子伊春,也因为身份引人关注,胆子却比老鼠还小而为众人所知。

但是有那么一个人,很特殊,相当特殊。众人对她的事迹耳熟能详,却又下意识地认为并不存在这么一个人。

洛青在进到药神谷之前便有所耳闻,药神谷的天才少女,十二岁的时候便碾压式地打遍了南方系修真门派的七大顶尖弟子,只挑最强的打。人们说,只有讲武堂那个早有武道奇才之名的叫路北的少年勉强让雨羚天抽出了第二把剑。

从此,这个双剑使的名字成功取代了中立地带凶名远播的妖女杨沁予,成为南方系修真门下弟子中噩梦一般的存在。

至于洛青进到药神谷之后听到的传言,只能说惊世骇俗了。十三岁的闪灵境,怎么可能?十五岁便从延弥王手里抢东西,吹牛吧你?

尽管雨羚天的名字常年出现在谷外功课的名单中,尽管老五之后便是老七伊春,尽管药十一师叔吹胡子瞪眼地说这本《药神笔记》便是那个雨羚天从冥界带回来的,洛青依然不相信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直到亲眼见到了这个少女,如传说中所说的,独一无二的双剑使。

“阿爸,这个雨师叔到底长什么样?后来你有看清楚吗?”洛允一点倦意也没有,略带兴奋地问道。

洛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你有看过你娘亲的画像吧,觉得娘亲长的好看吗?”

洛允点头,道:“好看着呢,我在镇上从来没有见过像娘亲那么好看的。”

洛青继续问道:“我们通常都怎么描述娘亲的相貌呢?”

洛允眨了眨眼睛,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眉眼如画?还有…”洛允一时想不起来了,苦恼地看着阿爸。

洛青微微一笑,道:“这便是阿爸想要描述那位雨师叔的样子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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