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七澈扒着易千诺的脖子被她抱出林宅大门的时候,夏凉歌的一张小白脸别提多阴沉了。
然后林七澈劈头盖脸的一句“师父,你这个男朋友比上一个丑多了”,更直接把“黑帝”得罪了个彻底。
夏凉歌眼里的精光闪得像看到猎物的小豹子,林七澈仗着自家师父在他不敢欺负人,高高扬起小下巴,“哼”一声把头埋到易千诺温暖的肩窝里。
易千诺摸摸徒弟的头,火上浇油:“林季毕竟是做明星的人。乖,不要有偏见,而且,这个不是我男朋友。”
林七澈眨眨大眼睛,一派天真地问:“真的吗?”
易千诺看了一眼已然陷入生气状态的某人,想到他之前让自己出糗的事,心情忽然大好,很诚实地对自己的徒弟点点头。
“那就是说,以后林季哥哥就是我的师公喽?”他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再加上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纯真,活像黑发的小天使,尤其是这孩子是林荒月一手调教出来的,非常清楚怎样讨人欢心,怎样让氛围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他选了非常合适的姿势——两只小手怯生生地抓着易千诺上衣的袖边,故意让自己面团似的小脸正对着她,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没有心机。
可是易千诺毕竟是曾历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这小子对她装可爱的次数那么多,这一次理所当然抵住了,呃,虽然还是有点心动的感觉。
她把他放进车里,用一贯清冷的声音说:“不是,林季也不是我的男朋友。”
林七澈的小脸顿时垮了一半,夏凉歌“扑哧”一声笑出来,倾身把小家伙从后座拎到自己身边,揪着他的脸蛋一字一顿地说:“小鬼,你记好,我不是你师父的男朋友,但我却注定是你未来的师公。”
“我才不要你做我的师公!”他瞪着小白兔一样的大眼睛,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
夏凉歌拍拍他的头说:“这事儿可不是你说不要就能成的。”
林七澈回头看了一眼易千诺,易千诺没有什么反应,他只好回过头来,不甘心地嘟囔道:“我师父不会喜欢你的。”
夏凉歌刚要开口,易千诺就钻进车里,把林小少爷放到腿上,侧头说:“夏凉歌,你大了他二十岁,赢了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七澈,你不记得师父教过你什么了吗?”
林七澈一听,顿时没了刚刚的飞扬跋扈,蔫蔫地说:“在没有确定是敌是友前,都要以礼待人,即便是假惺惺的。”
易千诺点点头。
“可是师父,我一见他就知道他是个坏人!”大眼睛异常坚定,小脸蛋十分严肃。
夏凉歌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沉声道:“坏人不会带你出去玩。”
那一下弹得实在太疼了,林七澈倔强地忍着眼眶里的眼泪,撅着嘴巴说:“我妈咪说,坏人在露出真面目之前都会先领小朋友去玩的。”
“你妈咪说的不错,但你妈咪还有没有说过,坏人不会当着小朋友师父的面带他出去玩?”
“你的确不是会绑架小朋友的那种坏人,可你却是会骗走我师父的坏人!”他指着夏凉歌的鼻子说,说完就扭头不再理他。
夏凉歌完全不介意,反倒笑着说:“算你这小家伙还有点眼光。不过,你师父也不是那么容易骗到的人。”
易千诺对上他戏谑的表情,不自然地把视线调到了车窗外,一抹淡淡的绯红不太明显地飞上她原本就泛着粉色的脸颊。夏天上午还不算火热的阳光里,总像是夹杂着世间最明艳的花香和最沉静的心绪,风擦着她长长的睫毛,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感触,似曾相识,却兀自虚无。
在一切似乎都要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夏凉歌明澈的声音悠悠传来,他问:“我们去哪里?”
她心里忽然震颤了一下,回眸对上他温柔的目光,她鬼使神差地想起七年的遗憾,思路在那一刹那变得僵直起来,不由自主开口说:“夏凉歌,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词句间,都忽略了那抹太过自然的熟稔,等反应过来后,她暗自苦笑了一下,原来她仍旧习惯于在他面前做无忧无虑的叶小落。
庆幸,夏凉歌没有再多问,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要怎样解释这股太不符合她的冲动。
车窗外的蝉鸣“吱——”地拉了老长老长,树荫下的光斑洒在黑色的车壳上,林七澈从玻璃上探出他很小很小的手,喃喃道:“师父,我真喜欢这个样子。”
她把孩子抱回来,摸摸他长着浓密黑头发的小脑袋,说:“再喜欢也要注意一下表达方式,刚刚那样多危险。”
林七澈很乖地点点头。
其实,她也好喜欢这个样子,但很多她喜欢的东西,都一致得到了她习惯用的表达方式——隐忍然后沉默,一如对当年的夏凉歌。
由于不是周末,车子很快就驶达目的地。七年,很多东西都变了,连当年的游乐场也是,老旧的过山车拆掉重建,摩天轮重新刷了漆,另外还增加了许多当年没有的项目,最大的惊喜是,这里新建的跳楼机高达100米,看上去气势磅礴,惊险刺激。
但林小少爷不是特别开心,因为很多经典项目都有身高限制。他不可以玩过山车,不可以碰蹦极绳,不可以坐空中飞轮……一个四岁小孩的悲哀,大人是难以理解的。
一圈转下来,林七澈走得脚痛,张着手臂要抱抱。易千诺刚要俯身,夏凉歌就拉住她的手,冲她微微一笑,然后直接把正撒娇的小孩子举到肩膀上坐好。毫不介意易千诺一旁吞了鸡蛋般惊诧的表情。
林七澈也不拘谨,坐在他肩上东张西望。这两人处在一块儿一点也没有尴尬的意思,相反,融洽得像是亲生的父子。
夏凉歌问:“小家伙,我们接下来去玩什么?”
林七澈想了想,很泄气地说:“我们还是去打枪好了。”
夏凉歌问:“为什么想去打枪?”
林七澈经过这一轮玩闹下来,已经不把他当外人了,于是很老实地答道:“因为我妈咪很迷这个,每次来都直奔那里去。”
停一下,又说:“如果我爹地没有跟着的话,她可以在那里耗上一整天。”
“你妈咪很想要那里的奖品吗?”
林七澈摇摇头:“我妈咪对毛绒玩具不感兴趣,她说她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会用枪,所以即便是假的,她也要练熟。”
“那你不是很可怜,要在一边干等。”
“不会干等的。我妈咪说,她一定要培养出一个会用枪的好儿子,于是我就成了她的陪练。可是枪好重,我举一会儿手臂就会酸,那种架在支架上的枪凭我的身高又碰不到。这样每次最多就是累到睡着,然后我妈咪就可以把我放到人家临时弄成的小床上,没有负担地玩她的了。”
身边的两个大人听得满头冷汗,均呆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