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盏灯都没开,只有落地窗外漏进来的几束微光,勉强让她看清了脚底的情况。
她在门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放弃开灯。黑暗里,七厘米的细跟凉鞋敲击在枫木地板上,声音清脆而响亮,“咚咚咚”的明快节奏,伴随着心脏跳动的紧张感,突然“当啷”踢在一个啤酒罐上。
沙发上睡熟的夏凉歌,睫毛轻轻颤了一下,马上便又恢复了平静。他只穿着宽松的黑色长袖T恤,V型领口开得很低,露出脖颈和胸前白瓷般光滑的皮肤,漆黑的短发散乱在脸侧和漂亮至极的眼角,挺直的鼻梁,嫣红的薄唇轻扬。一半沉在阴影中,一半被微光打亮。
这么多年,夏凉歌从一个无名之辈变成叱咤黑道的风云人物,当初纯真又孩子气的睡颜却一如既往。
她怔怔地看了许久,终于在沙发旁坐下来,清冷的大眼睛有抹七年未见的柔软。纤细的手指慢慢描摹过他英俊的墨眉,总共两遍,每一遍细腻光滑的触感都让她莫名地想哭。
“夏凉歌,夏凉歌……”她推着他比以前更加有力的胳膊,已经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她的喃喃,还是想叫起他发出的呼唤。也不清楚这句话究竟用上了多大的力道,发出后又有多少分贝。她只是想叫这个名字,想叫很多遍,也许很多遍也不够压下她心里对这个名字的渴望。
她乌黑的发丝垂到他的脸上,也感到自己的呼吸颤抖着喷洒在他白皙干净的皮肤上。很近了吧,离他。七年前他抛下受了伤的她后,她就没指望能再靠他这样近。她对他有埋怨,他对她无挂念。
易千诺啊,易千诺,有时候你的懦弱连我都觉得是在犯贱!但是,在他如画的容颜前,在他仍旧温暖如光的身体前,在他令她熟悉又安心的味道前,所有的伪装都那么不堪一击。当年的叶落几乎要冲破她竭尽全力筑起的防线,溃不成军地要她向他缴械投降。
她擦了擦眼角,停下了颤不成声的低喃。她必须记住,叶落早就死了,中间还隔着西诺漫长的记忆和呼吸,淡若云丝,麻木黯然。
再低头,却正对上他的眼睛,刚刚清醒,还带着睡梦里的一星朦胧和迷糊,水汪汪的有点呆,以至于看得她也有点呆。
直到他轻呼了一句“叶落”,浓浓的困惑夹杂着几不可察的细小惊喜,才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唇离他的脸蛋只有不到4厘米的距离。
一惊,慌忙起身,他却以更快的速度勾下她的脖颈,染满花香的唇覆上她的,并趁她来不及闭上嘴巴时长驱直入,攻城掠地。唇舌交缠之际,夏凉歌修长有力的手按住她一直不老实的腰,她的腰很细,夏凉歌想定住并不费力。这个姿势让她像被擒住的小猫,一切自以为是的挣扎都在压制下开始苍白无力。
他望着她因为羞愤而布满娇艳色调的脸,轻笑出声,咬着她软软的下唇,手上忽然用力。她便瞬间倒在他怀里,被松开的唇正好碰在他的左脸,倒显得她才是最饥渴的那个。
易千诺算是在黑道上混了一辈子,可是关于情爱,了解的也仅是皮毛。就如同她还是叶小落的那会儿,尽管清楚女人对男人的重要性和杀伤力,却不理解这重要性和杀伤力到底来自哪里。
所以,我们还很CJ的女主在“偷亲”后,条件反射地把头埋进了夏凉歌的颈窝里,手抓着他领前的衣服,全身僵硬,不敢动弹半分。
夏凉歌轻吻着她的发,嗓音轻柔低缓,如同有魔力一般,充满磁性。他说:“是不是我醒来你就又要离开?”
然后便是一声叹息,悠悠散开在偌大的房间里,几乎令人以为那不过是虚如梦幻的一场美丽错觉。
易千诺支起身子,凝望着他漆黑的眸子,看到里面翻涌而过的巨大浪潮,但更多时候只是浅浅荡漾的波纹。她愣住,不能理解这不过三分钟的时间里他为何能给她如此多的错觉。
夏凉歌却只是保持微笑,溢出淡淡忧伤,像花,开在夏末,招展在寂寞橙暖去不掉苍凉的夕阳下,一瓣接一瓣地凋零。
渐渐,她觉得有些昏,夏凉歌的脸分成了几个,她想要去触摸,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摇摇头,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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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季拨打了好几次叶落的电话,就在要放弃的时候,终于接通了。
他松口气,微笑着“喂”了一声。
“你是谁?”夏凉歌抚着易千诺散落在床单上的发,纤白的手指绕上纯然的黑色,倏然又放开,眼底划过一丝冷笑,易千诺,看来关心你的人的确很多!
林季神色一滞,沉默半晌反问:“你又是谁?”
“我?”夏凉歌低笑两声,“我自然是诺宝贝最重要的人,否则,以诺宝贝的性格又怎么会在一个男人家夜宿一晚上?”
林季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努力平稳了声音后,沉然道:“这位先生,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请不要开玩笑,小诺和我已有婚约,这不是外人几句挑拨就能解开的!”
夏凉歌说:“你不信?她的手机都落在我床上了,早上走得有点急。不过,她一向有些精明外的小粗心,这样也算很可爱了。”
说话间,他望向易千诺睁开的双目,俊美无双的脸上没有一丝说谎的愧疚和被发现的窘色,仿佛他陈述的就是天地间最真的事实。易千诺也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他玩这些无聊的把戏,身子自动调远些,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睡到了床上,衣服也换成了质地上乘的丝绸面料睡衣,贴在身上,滑腻温软,的确招人喜欢。
林季仍表现得很镇定,吐字仍是异于常人的清晰,大概演员都有些这方面的职业病:“仅凭你的一面之词就想要我断定小诺有罪?先生,你下次挑拨前,麻烦先用好措辞。”
电话被挂断,夏凉歌眯了眯眼睛,随手把手机扔在一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眼前不为所动的小女人。她妆容透着点妖冶,但从精雕的眉目里,还是能看出她年纪并不大,也许和叶落是同年。
女人真的很善变,他记得上一次在西亚莱菲碰到她时,她还是一张素颜,只是匆匆一瞥,那双和叶落极度相似的大眼睛便给他留下了最大的触动,还有她清纯灵动里小小张扬的骄傲,更是和那个人像到极点。甚至包括她现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地直视他的神情,红唇旁不容忽视的倔强,都那么奇异地和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在一起。
易千诺看了他半天,一语不发地站起来,没有丝毫留恋地往门边走去。宽大的睡衣包裹着她纤瘦的身体,从背影看去,脆弱得仿佛一击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