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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丛论杂谈(3)

三、嫦蛾和风姨是百花仙子被贬的罪魁祸首吗?

在蟠桃会上,嫦娥和风姨是两位不安分的主儿,群花被谪全由她俩引起。嫦娥心血来潮,硬要百花仙子发令让百花齐放,给王母祝寿,结果引起一场口角。百花仙子针对嫦娥”一味花言巧语”的攻击反唇相讥,说道:

群花齐放,固虽甚易。但小仙向来承乏其事,系奉上帝之命。若无帝旨,即使下界人王有令,也不敢应命,何况其余!且小仙素本胆小,兼少作为,既不能求不死之灵丹,又不能造广寒之胜境。种种懦弱,概不如人。道行如此之浅,岂敢妄为!此事只好得罪,有违尊命了。

这段话极尽挖苦之能事。”何况其余”∣∣我只听上帝的旨意,世间皇帝老儿的话也可以不听,你嫦娥算老几!”素来胆小”∣∣明着自抑,暗里讥嫦娥胆大”妄为”。这”妄为”一语双关,既讥讽眼前之事,也挖苦她当年的窃药之举。在百花仙子的伶牙利齿下,被揭了老底的嫦娥,只能”又羞又气”。

嫦娥奔月是个古老的神话,最早记载在已经失传的战国古书《归藏》,较详细的记载是东汉张衡的《通宪》:后羿向王母娘娘求到了不死灵药,嫦娥偷吃了,独自一人跑到了月亮上。

唐朝诗人李商隐也有一首《嫦娥》诗,说:”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百花仙子说的”月姊能使皓魄常圆,夜夜对此青天碧海么”正是暗用此诗。

从这些记载就可以看出,嫦娥在百花仙子的讥讽下为什么会”又羞又气”了。更何况这番挖苦是当着王母娘娘的面,嫦娥偷吃的药原本是她老公从王母那里讨来的,这就更叫嫦娥下不了台。

本来,嫦娥和百花仙子经常一起下棋,感情深厚,原就是一对棋友;嫦娥提出那个不恰当的建议后遭到百花仙子反对,想想人家确有道理,也就不再勉强。她后来之所以又揪着不放,全因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风姨与嫦娥的关系一直就很亲密,和百花仙子关系不和,借着这个机会,便在旁边说出一番挑拨离间的话来。

风姨以及她和百花仙子的纠葛,是作者借用了唐人郑还古《博异志》中的一段故事。故事说洛阳苑中有几个花精,自称杨氏、李氏等,众花精因惧怕风神风十八姨,都去巴结她,惟有石榴精嫌她”性轻佻”不买账,便求处士崔玄微在苑东立朱幡以求庇护,结果是”东风刮地,自洛阳折树飞沙,而苑中繁花不动”。

《镜花缘》之所以说风姨向来与花氏不和,便是因此而来。后来,百花仙子下凡为唐闺臣,在她中举之后,还和嫦娥、风姨发生过一次冲突。第八十八回写到,风姨、嫦娥化为姓封姓越的二女子,请唐闺臣作《天女散花赋》,闺臣推辞不得,凝神走笔,登时而就。这篇赋假托魏夫人和黄令徽两位女仙,铺陈花事,讥讽风月。开头说天上女仙魏夫人哀怜由于”风多作恶,月不常圆”而使得花木凋零,女弟子黄令徽身为”群花之总”,便邀众女仙各擅其能,散花于天上人间。接着描写花之状花之色,笔墨淋漓。再写众天神观花,魏夫人赏赐,最后是黄、魏的三首歌作结。

魏夫人名叫华存,本为晋代女道士,相传得道成仙,道家称为魏夫人。黄令徽又作黄令微,见唐颜真卿《晋紫虚元君领上真司命南岳夫人魏夫人仙坛碑铭》,是唐代女道士,号花姑,武则天时在抚洲临江县石井山魏夫人所建坛场遗址进行修炼,开元九年得道成仙。黄令徽号花姑,且又恰是武则天时代的人,所以作者巧妙的拈来作为”群花之总”的花神,在赋中她实际上影射百花仙子∣∣唐闺臣。

赋中巧伏机关,处处嘲讽风月,具有强烈的暗示性,实际是作者假借闺臣之手写群花、风月之争,是天宫争斗的延续。很自然,这并不是闺臣有意为之,因为她下凡后已经成为了一个凡人,并不明白这段宿缘。不过她的赋对风月咄咄逼人,倒和她的前身百花仙子的性格相合。作者虽是玩文字游戏,但也弄得处处伏帖,并不肯马虎。

小说写嫦娥、风姨看了《天女散花赋》不由大怒,本想前来搅论一番,给春风得意的唐闺臣制造点麻烦,”哪知倒被闺臣先替群芳占了身分”,自讨没趣,于是风姨兴风肆虐。最后先是女魁星出来怒斥风月,再是麻姑出面调解,风月顿释前嫌而去。这段因果终于画上句号,只等着不久群花尘缘期满重归仙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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