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强!”布雷夫看看手中因冲击而变得不成样子的武器,随手将它抛到一边,“但我也很强!”狼人倒三角形的狭长双目中绿光大炽,全身肌肉剧烈收缩着,又膨胀开来,身躯似乎大了一圈。布雷夫张开胸膛,冲天发出野性的呼号,已经完全变回厚实肉爪的手掌弯到嘴边轻轻舔舔:“我用这半兽化的姿态领教你的力量,请不要手下留情!”这样子,虽然及不上白牙那般杀气压迫得人行动困难,却也是魄力十足。
凤鸣不敢掉以轻心,大弓两端黄芒暴涨,伸出长刀模样的利刃。弓弦再开,刺眼的箭矢出现于女子手中,直指布雷夫眉心。
星霜在车厢里焦急的注视着事态的发展,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帮不上一点忙,是女孩子心中最自责的事情。向一边的尔风使劲地打眼色,那家伙却装作没看见,兴趣盎然地看着不要钱的武打戏,还冲自己跷起大拇指,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正在为难之际,克力夫兰·灰背不知从哪里爬上车来,亲热地挤进星霜怀中。
星霜宛如抓住了根救命稻草,急忙拉起小狼人,低声说道:“克力夫兰,快让那个人不要再和凤鸣打下去了!万一伤着谁怎么办?”
克力夫兰眨眨眼:“布雷夫叔叔已经打上了瘾,现在谁叫唤也是不管用的,除非把他打倒在地!”打量着星霜脸上为难的表情,小狼人急忙安慰道:“不过,他们是打不久的,因为有情况出现了!”
“咦?”望向面前的小家伙,星霜的脑袋中出现了个巨大的问号,“那......”
“嘿嘿,姐姐,那是秘密哟!”克力夫兰拉起星霜,跳下马车来。星霜看向周围,却发现除了和凤鸣对峙的布雷夫以及看守尔风的几个狼人,克力夫兰大部分的同伴,大约数十名的狼人们正悄无声息地散入道路两旁的森林中。布雷夫也收起紧绷的姿势,鼻端轻轻抖动了几下,笑着对凤鸣说道:“看来今天是玩不成了,尊贵的客人,欢迎来到狼的故乡,米克德洛瓦希尼亚!”
“咦?”现在轮到凤鸣惊讶了。
三人乘坐的马车被克力夫兰拉进了隐秘的树林中。星霜和凤鸣蹲伏在一起,听着克力夫兰解释发生的状况。“......今天会有税金和从海德里斯运往加罗德,受长老所托,我潜入城里得到了准确情报,却在离开城市前被几个以虐待兽人奴隶为乐的变态家伙给抓住,幸亏被姐姐们所救。布雷夫大叔在附近等待我的消息已经几天了,听说你们的事情有些怀疑,决定试探一下。如果你们是间谍一定会被杀死,不过你们的反应却很正常,让大家放下心来。情报也没有出错,马车队很快就会经过这里,出了森林才会交给加罗德的守备队,我们的机会就在这里了!等着吧,姐姐们,让你们看看狼族骄傲的战术!不过,我们的对象不只是金钱和粮食,还有和押运队同行的海德里斯前任总督,‘屠狼者’别林斯基!”小狼人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让星霜一时说不出话来,沉寂半晌,星霜才想到转换话题。
“可是,克力夫兰,这样的森林中,你怎样联络上亲人们呢?”
“是嚎叫!”凤鸣答道。
克力夫兰点点头,佩服地望着身背大弓的女子,“姐姐你真聪明!两个姐姐都很好的,克力夫兰很喜欢姐姐们!不过......”小狼人冲回头看着女孩们的尔风吐吐舌头,“那个家伙却很讨厌!”尔风看见克力夫兰的怪相,背着女孩们的视线比出中指,却还是被凤鸣看见了。
“那是个没品位的家伙,不过......”凤鸣话没说完,星霜却很快接了上来:“他是个很优秀的男子,和他相处久了你也会喜欢他的。”
“是吗?”克力夫兰眨眨眼睛,“也许吧......”
马蹄阵阵,车轮滚滚,路面传来的震动预示着狼群的猎物即将进入伏击圈内。狼人们无不绷紧身躯,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攻击的指令。克力夫兰压低了兴奋的声音:“可惜我年纪还小,不能参加战斗,为被卖作奴隶的爸爸报仇,不过能见到敌人们的下场,已经足够了!”星霜爱怜地抚摸着小狼人柔软的毛发,将克力夫兰搂进怀中。
很快,运输队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两排整齐的骑兵轻快地跑在前面,顶盔贯甲的人们不时交换着愉快的笑语,根本没有想过遭遇伏击的可能。三十多人的骑兵队伍后面,则是大车队。一连八辆木制的有着宽大空间的车辆行驶在土石路面上。车夫和押车的士兵们交换着粗鲁的叫骂,嘻嘻哈哈的,轻松之极。
最后则是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仿佛是炫耀一般,那马车的外壁竟然是用无数张狼皮缝制的,门上还用金色涂着几个闪亮的大字“宰粤砸耘宰韵蕴云运陨蕴蕴耘砸(屠狼者)”。
狼人们发红的眼睛直盯着那车看,不少人从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吼叫,拼命抑制着胸中翻滚的感情。
不长的运输队完全进入了狼人的伏击圈。
“噢呜呜呜呜呜......”林海中此起彼伏的回响起狼族兽性的长嚎声,顿时惊得人仰马翻。
布雷夫一声大喊,狼人们如离弦之箭般射向毫无防备的士兵。首当其冲的就是尚未落地的骑士们。大多数狼人没有使用武器,而是凭借体重生生将马上的人给扑倒在地,复一掌拍晕。
未见过如此阵仗的年轻骑士们惊惶失措,四散逃命。而步兵队则兀自围在马车旁边,胆怯地望着围拢过来的狼人们。死神在身边徘徊的恐惧使得士兵将手中的武器抓得更紧,企图顽抗到援军的到来。不过大多数人心里很明白,假如狼族立刻发动进攻,城里的援军来到之前自己已经是冷冰冰的尸体了。几个狼人打开最后一辆马车,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你们这些人类!”布雷夫上前一步,冷冷地看着想做困守之斗的人群,“我们不是为了你们来的,狼人的目的只有两个,第一,你们要留下这些血腥的金钱给被你们残杀的兽人的孤儿寡母;第二,交出臭名昭著的别林斯基,我知道他在你们中间!只要你们办到,就可以带着同伴离去,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狼人们示威似的将昏迷过去的骑士们丢到包围圈中人类的身边,布雷夫继续说道:“你们应该知道,狼族不会撒谎!我的伙伴没有杀死一人就是明证,虽然你们中间有些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士兵们面面相觑,从脸上的表情看似乎心里剧烈地动摇着。半晌,一个惊惶的士兵犹豫着回头望向身后粮车的车下,布雷夫顿时明白,示意人们让开。克力夫兰·灰背拉着星霜走到布雷夫旁边,等着看狼族的仇人最后的下场。
“别林斯基!今天你是跑不掉了,赶快站出来,要死也要像个男人!”布雷夫大声喝道。车下有个黑影慢慢蠕动着身躯爬了出来。别林斯基是个头戴灰色皮帽,身穿皮裘的矮胖中年男子。脸上因为多年的纵欲带上了一丝疲乏,恐惧的眼神深处潜藏着一丝狡猾,不时从眼角打量可能存在的潜逃之路,男子手放在背后,似乎因为胆怯到腿软而将全身靠在马车车厢板上。布雷夫上前一步,眼睛直盯着中年男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还认得我吗?”布雷夫望着眼前这个家伙,“我就是你悬赏一万枚金币想要捉拿的布雷夫!你这个卑鄙小人,有什么资格称作‘屠狼者’?你只不过是全身流着铜臭的下贱商人!你靠着高额的赏金让狼族成天亡命于山野,躲避被卖为奴隶和制成皮毛饰品的悲惨命运,你的万贯家财,都是用我们狼族的血肉换来的。你用阴谋诡计,想把我们逼到绝境,以满足你无穷无尽的贪欲!好在女神不会放过你,将你送到了我们手中!别林斯基,我们狼族不会学你那无耻的手段!在你面前的一百余名狼族战士随你挑选,我们会在堂堂正正的战斗中送你去万劫不复的地狱!”
狼人们齐声怒吼,发泄着多年来心中的悲伤和苦痛,而人类的士兵们则垂头丧气,从眼角鄙视地望着海德里斯的前任总督。
别林斯基望着狼人们,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一对奸诈的小眼珠不停地转动着。突然间,别林斯基看到了布雷夫身边不远处和一个小狼人站在一起的不曾见过的人类女子。
男子胸中顿时涌出一股恨意:“原来是被你出卖了!”把出卖别人当饭吃的别林斯基自然会想到这个方面来,却又错误地把怨恨的矛头指向现场最弱的目标星霜,“反正今天是活不成了,我要把你一起带走!”别林斯基粗短的手臂迅速从身后拿到胸前,亮出藏着的十字弓,对着星霜恶狠狠地扣动扳机。
事出突然,星霜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弩箭贯穿。却只听“啊呀”一声,克力夫兰纵身而上,替星霜挡了这来势汹汹的一箭。弓矢力道未尽,带着克力夫兰瘦小的身躯撞在星霜怀里,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布雷夫一阵怒嚎,左手抓住别林斯基的胸口,右手在男子头部一挥。只听别林斯基颈部骨骼暴响,男子的头颅永远地离开了身体,掉落在森林某处了。
布雷夫怒气未消,转身盯着浑身发抖的士兵们,沉默半晌,突然大声喝道:“给我滚!”众人屁滚尿流而去。
人们围住左胸被锋利箭矢穿透的克力夫兰,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哀愁。小狼人尚未断气,却已经来不及救了。克力夫兰看着星霜眼眸中彷徨无助的表情,努力抬起手来,抚摸着女孩子细腻的皮肤。
“姐姐,你不要为我难过。人总会回到女神身边的,只是克力夫兰要先走一步。姐姐你不要哭,克力夫兰是男孩子,能为喜欢的女孩子而死也是很开心很开心的事情。可要是姐姐一哭,克力夫兰的灵魂也不会安息的。所以,为了克力夫兰,笑吧。”话音慢慢微弱了下来,克力夫兰的手从星霜脸上滑落下来,无力地垂倒在地上。布雷夫抱起星霜怀中的克力夫兰,大声向同伴们宣布:“克力夫兰·灰背是狼族的勇猛战士,是响当当的男子汉!”
“噢呜呜呜呜呜......”狼族的群嚎声中,布雷夫命令带过写有“屠狼者”名号的马车,解下同胞的皮毛,将小狼人的躯体裹在其中。火焰飞腾而起,带着克力夫兰·灰背和牺牲同伴们的灵魂,随着那轻烟一起回归了狼族心目中女神的怀抱。
尔风和凤鸣担心地望着神情有些呆呆的星霜。凤鸣走上前去,想要安慰女伴,却被星霜婉言拒绝了。“我不会哭的,这是我答应了那孩子的事情。”慢慢站起身来,星霜定定地望着冉冉升起的烟雾,什么也没说。女孩子想要踏前一步,突然一阵眩晕,倒在了凤鸣的怀中。
五、极品巧手
到这个世界快半个月了,朔夜却还是全无消息,给他们这次旅行抹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不过狼族大长老听到朔夜之名时大震的神情却让尔风等人大吃一惊。老人心情十分激动地站起身来,发出一阵喜悦的长嚎。“三年了,终于回来了!女神有救了!”布雷夫一直重复着这句话,让尔风开始怀疑起朔夜到底是何许人。大长老握住尔风的手,感谢他带回了这个消息,并答应发动狼族的全部力量弄清朔夜的下落。
“我们会和其他同伴联系的,”布雷夫补充道,“你们将要前去的神圣之国法恩最近确实有些怪异,圣骑士们频繁出入于其他王国,似乎在寻找什么,现在想起来,一定是教皇那里出事了,而且有很大可能性和大元帅有关!可惜我要召回散落大陆各处的部属,不能和你们一起前往。”布雷夫递给尔风一根木杖,认真嘱咐道:“万一遇上麻烦,将木杖用火点燃,附近的狼人们看到后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支援的。”尔风再三道谢,驾着马车再度踏上了旅途。
马车向着东北方向的法恩国不停歇地前进着。凤鸣担心地望着坐在对面的女伴,思考怎样才能让星霜开心起来。克力夫兰的死亡,在这个生于和平年代的女孩子心间投下的阴影格外凝重。凤鸣曾和尔风说起这事,希望他能拿出点办法,却被男子以“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为由而拒绝。
“什么嘛!”凤鸣不由得低声谴责尔风,“星霜平日对你那么好,拿你当最贴心的朋友,在她有心结的时候,你却袖手旁观起来!”
“那么,我能怎样做?把心挖出来给她看,告诉她‘我很关心你’?老天,我可不做无用功!”尔风觉得这是不公平的说话。
“你总要表示一下嘛!”凤鸣也软了下去,疲倦地靠回椅背,却发现星霜的视线迟滞地转到自己脸上,凤鸣吓了一跳。
“啊,没什么,我只是和尔风说两句话,呵呵。”
凤鸣有些尴尬,尔风却侧过头来,冲着星霜露出灿烂的微笑:“乖女孩,到了下个城市,我们就好好玩玩,好吗?”
星霜缓缓点头,眼里却全无兴奋的神采。凤鸣长叹口气,望向尔风。男子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扬起手腕打了个响鞭。
前面,就是有名的工艺王城加罗德。
星霜坐在窗边,漫无目的地望着加罗德那不同于海德里斯的热闹景象。蒸气的白雾在冬日的黄昏争先恐后地飞上阴暗的天空,而机器运作的刺耳噪声和铁器相互碰击的响声在这个即将进入黑夜怀抱的城市中显得格外嘹亮。
“......我们加罗德最著名的就是铁器制造业,我国三分之一的农具和武器都产于这里,还有全大陆最大的赋魔师工会也将总部设在这里,直接对我们生产的优质产品进行魔法加工,交付给各位客户。而我们也是全大陆最先使用一种叫做蒸汽机的工具的城市,虽然这玩意有些危险,很容易爆炸,不过工匠们毕竟可以节省下许多时间和劳力用于新的发明和创造......”那个伙计喋喋不休地讲着对于女孩们来说是几百年前历史的东西,终于让凤鸣厌烦了,她随手塞给那小子一枚金币,让他离开房间。
“啊,您一定是某位公爵的千金!”伙计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能为您效劳,是小的的荣幸,请随便使唤小的,任何事情都可以。”
“那,你看见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位先生了吗?”凤鸣问道。
“爵爷刚才说要领略一下城市风光,一个人出去了。”伙计给尔风加上了并不存在的封号,让凤鸣哭笑不得。
“这个尔风,一定又看上什么了。真是贼性不改!”凤鸣长叹口气,挥退那个饶舌的伙计,躺倒在松软的床上。“星霜,早些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女孩子柔顺地“嗯”了一声,默默地脱去外套,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你这样会着凉的。”凤鸣走过去,替星霜解下衣扣,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诧异的喊叫声:“原,原来你们是同性恋!”说这话的男子,不是尔风,却又是谁。
“胡说!”凤鸣急忙拿起星霜的外套裹着女伴,“赶快出去!”
“是,是,喜欢女孩的凤鸣小姐!”尔风挤挤眼,转身出去了。凤鸣似乎看见男子的手中提着个小笼子。
“你这个家伙,进女孩子房间也不懂得先敲门!”凤鸣埋怨起尔风刚才冒失的举动来。
“是,以后一定注意!”尔风嘴里如此说着,却似乎完全没放在心上。男子举起藏在身后的金丝笼子,在星霜面前晃晃,让女孩收回涣散的注意力,“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一对小老鼠,嘿嘿。”
“谢谢。”星霜淡淡地说了句,接过那只小笼子,望着里面洁白如雪的可爱生灵。两只小动物紧紧地挤在一起,粉红的鼻翼不停地翕动着。一对红宝石似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笼外的女性,不安地将胖乎乎的身躯蠕动了两下。
“尔风,你这个是哪里来的?”凤鸣怎么也不觉得那是老鼠,最大的可疑就在于没有尾巴,不由得对尔风的判断力起了怀疑。
“嘿嘿,你猜猜看?”尔风还要卖关子。
“路边小摊上?”凤鸣在上大学的时候看见过同样的东西。
“呀呀,凤鸣呀,你太小看他们了。”尔风脸上露出讥讽之色,让凤鸣附耳过来。
“啊,加罗德的极品巧手?”凤鸣果然大吃一惊,“你是说这两只是荷兰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