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玉露真人在两名弟子的搀扶下缓缓走来。白煜慌忙起身，见玉露真人如此。
哪里还有昔日的风度，心里更加难受。躬身行礼，哽咽道：
“玉露师兄...”
玉露真人坐下，对弟子摆了摆手，两名弟子齐齐恭敬的退下。
“小师弟，你过来坐。我并没怪你。”
白煜依言坐下，仍然低头不语。胖长老随意倒了杯茶，独自喝着。
“方箐进了北溟教，如今已经天下皆知。我这个做师父的也是脸上无光。
不过他自己选择的路，就自己去走吧。”
“说的是，我这个执法长老要有事忙了。你不会怪我吧。”
玉露真人犹豫片刻，摇头道：
“我岂会怪你？这样的弟子本就该阆风巅清理门户，倒是劳烦你了。”
胖长老摆手。
“多少年了，我仍然忘不了大师兄的事情。我真不知道到了那时候，我还能不能对方箐下不了手。”
两人这般凝视，都想起了曾经的往事。良久，玉露真人当先收回目光。剧烈的咳嗽起来，白煜慌忙上前轻轻拍他后背。
胖长老呆呆望着门外，叹道：
“我还记得当年咱们六个人，年少轻狂，睥睨世间！只可惜，如今却少了大师兄。你说为什么？”
玉露真人停住咳嗽，挥手示意白煜坐下。
“我们五个人都埋在心底许多年了，你还问我作甚？”
“这么多年了，想不到方箐却是重蹈覆辙。天下这么多姑娘，难道非要爱上和我们势不两立的魔教女子？”
白煜微皱眉头。就听玉露真人答道：
“缘分注定，岂是我们能随便乱说的？但他们都这般坚持，我们俩都没能体会过期间的感觉，是不懂的。
说来我并不怪方箐，咳咳。大概就是别人所说的，情难自已吧。”
胖长老想了想，喝了口茶。看着困惑的白煜，平和的道：
“现在又是我们六个师兄弟了。有些事情小师弟应该知道，我就说了吧。”
玉露真人点头。
“说了吧，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好让小师弟知道他还有个大师兄。”
胖长老咬了咬牙，道：
“阆风巅曾经有六个师兄弟，除了我们五个，还有个大师兄。他是我们之中修为最高深的，当真是英雄盖世。
那时候，有个门派叫做朱雀门。门主是个女子，不知怎样竟然和大师兄相爱了。朱雀门也是属于魔教派阀。
自然做过些对不起世人的事。我们自然都不知晓这件事情。而玉婉师妹一直喜欢大师兄。
直到五十年前，我们的师父青莲真人忽然退位，不知去向。我们以为师父留下的手令一定是大师兄接管阆风巅。
不料接过却是让二师兄继位。连二师兄也不知是何缘由，可师父不见踪迹，这样的手令只得遵守。
二师兄，也就是现在的掌门，接管阆风巅。适时，我们的年纪都不大，大师兄也不到三十岁。
最小的小师妹刚刚十七岁。如此过了十年，大师兄也不见了。天下传闻，他和朱雀门门主私自走了。
受到打击最大的当属阆风巅。为此小师妹还大病一段时间。我作为执法长老，连同玉露师兄，于兆师兄，下山寻他。
一来是想得到个真实的说法，二来，假如他能悔过自新，希望他能随我们回阆风巅。”
说到这，胖长老顿了顿，更加悲戚的道：
“我们三人寻遍天涯，直到第三年的冬日，大师兄才主动出现。他告诉我们，说天下的传言是真的。
他的确是随着朱雀门的门主私奔。玉露师兄请求大师兄回来，大师兄却执意不肯。反而跪在我们三人面前，说，
‘让我回去是万万不能，如果要为阆风巅清理门户，就请吧。我不会还手。’我们三人大惊，想不到竟然到了这步田地。
接任执法长老的时候开始，我就告诉自己，不能顾及情面，可终究是没能下去手。我们三人逃走似的离开了，回到阆风巅。
不知怎得面对弟子，面对天下人。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了，大师兄他们始终不见踪迹。渐渐的也被天下忘记了。”
说完，胖长老对木然的白煜道：
“小师弟，这是我们师兄弟之间的秘密，为了昆仑山，别对外人说了。”
白煜慌忙点头。玉露真人接着道：
“玉明师弟，你要是对方箐下不了手，我亲自去吧。”
胖长老和白煜齐齐看来，都惊诧万分。胖长老笑笑。
“不必了，方师侄的事情不能急。他在北溟教，不是那么好办的。等着机会吧，如果不行，再想办法。”
玉露真人点了点头。撑着站起，白煜赶忙上前扶住。
“我累了，先进去了。你们也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他轻轻推开白煜，独自走进了大殿后。白煜直直望着，甚至有些可怜他了。
“小师弟，咱们走吧。”
白煜应着，麻木的跟着胖长老出了大殿，走出秣陵剑歌。
幽都，北溟教总坛。
整个大院子都是莫尧为方箐和莫清涵准备的，这里看似很宁静祥和。连方箐自己也看不出，这院子能和震惊天下的北溟教有联系。
从小在昆仑山，师长的教诲都是，邪派如何残忍无道，如何杀人如麻。尽管他坐在院子前的石凳上，看不见北溟教所做过的一切。
可就算看见又如何？此刻他不也是其中的一员了。是正是邪，对他，已经不重要了。这般想着，抬头望天。
莫清涵还是一袭翠绿衣衫，端了两半切好的西瓜，走到石桌前坐下。
看着方箐满怀心事，连自己的脚步都未曾听见。她轻轻叹息，将西瓜放在桌上，呆呆的坐着。
方箐在想什么，她岂会不知。良久，终于开口道：
“你想昆仑山了？”
方箐身子动动，并不看来。
“是啊，远隔千里，这辈子也回不去了。”
莫清涵低头，咬着嘴唇。
“你怪我么？”
“我怪你干什么？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不是一时冲动，是经过很长时间思考后的决定。”
莫清涵心里高兴，但转而想想。这样一位年纪轻轻就让天下侧目的少侠，因为自己顿时坏了浩然名声。
到底发觉实在对不住方箐了。
“白师叔怎么样了？”
莫清涵听方箐这般问，忙答道：
“他没事。我恳求爹爹，爹爹答应放过他这一次。可我哥哥还是暗中通知了幽州之外的北溟教分舵。
不过探子说，他已经到了茯苓堂，之后随着茯苓堂堂主去...去...”
莫清涵忙停住，方箐笑道：
“是去昆仑山了吗？”
莫清涵望着方箐，还是点了点头。方箐苦笑。
“他们是研讨如何要我性命的事情了。”
莫清涵何尝不知，还是安慰道：
“没事的，北溟教总坛他们还不敢擅自进来。”
方箐不语。低头看着身上的黑衣。这黑衣是北溟教的衣服，在他穿来更显得神秘。
他侧过头，望见了挂在大厅最显眼地方的烈焰剑匣。烈焰剑匣和里面的两柄仙剑，伴着他，走过以往的辉煌。
莫清涵顺着他的目光，幽幽的叹了口气。
“我能叫你相公么？”
方箐转过头，温柔的将莫清涵搂在怀里。
“当然可以，我们不是已经拜过天地了。”
“恩，相公。我其实真的想同你住在一个没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去。不用管天下正邪，只有我们俩。
那些世间的喧嚣都不能打扰到我们，那样岂不是快活神仙？”
莫清涵伸手摸着方箐的脸。
“我爹爹让你加入北溟教，是想让你为了北溟教出力。也以为我就会开心，可他错了。我虽得到你的心，也得到你的人。
但看着你每天这般伤感，我反而更加痛苦了。”
方箐挤出一丝笑，搂着莫清涵的手紧了几分。
“我既然成为北溟教的人，就会分清现在的身份。清涵，你放心吧。”
两人相拥良久。方箐这才放开莫清涵，起身走进大厅，取出烈焰剑匣。他将里面的古月剑和天河剑拿出，背在后背。
一柄泛着白光，一柄泛着红光，衬着黑衣，在他的后背交叉。手里的烈焰剑匣在幽都城这样的炎热下，依然能感受到期间散发出的余温。
“烈焰剑匣，不属于我了。”
说着，烈焰剑匣在他手里燃起了火苗。莫清涵直直的望着，直到烈焰剑匣化成灰烬，散落了一地。
门外却传来抚掌的声音，莫清瑞拍着手走进来。
“妹夫真是当世俊杰。”
莫清涵说不清楚心里感觉，呆呆的站着。方箐则是抱拳道：
“大哥，你怎么来了？”
“闲来无事就来看看你们。怎么样？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还算习惯。我从来没这么清净过。”
莫清瑞看了眼妹妹，开玩笑道：
“妹妹怎么脸色难看呢？是不是妹夫欺负你了，跟哥哥说，哥哥教训他。”
莫清涵带着伤感看来。
“哥，昆仑山有什么情况么？”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昆仑山那些老道不敢来幽州撒野，妹夫绝对不会有事。你就放心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