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中
满姑出事时是一个夏日的黄昏。
那天下午,满姑在苕地里锄草。天奇热,汗水浸透了满姑的真丝衬衣,紧紧地贴在皮肤上,使身上的线条凸凹分明。满姑受不住了,独自来到村外,跳进清水河里,划动胳膊,美美地游起来。雪白的身子在落日的余晖中耀眼眩目。然后,满姑来到河岸树林里,脱掉了身上唯一的三角裤。正待穿衣时,突然身后窜出一人将她拦腰抱住。满姑回头一看,见是村里的老单身孬种,惊问道:“你要干什么?”孬种不答,只是用手在她乳房上使劲搓摩。搓得她浑身软绵绵的,娇喘不已。然后被扳倒在地……
“我要告你!”事毕,满姑怒眼圆睁,对孬种说。“嘿嘿,你告我?看你今后怎样做人!”孬种说完,打个响指,若无其事大摇大摆地走了。
满姑回到家,向婆婆哭诉了林中遭遇。“天哪!这怎么办哪!”婆婆六神无主,急得在屋里团团转。“我要告他!”满姑满眼噙泪,咬着嘴唇说。“别、别……这是关系到女人名声的大事呢!先捎信叫你男人回来。我去将八爷找来商量商量怎么办!”八爷在族人中德高望重,又是村民小组组长。八爷反剪双手,腰杆挺直,缓缓地迈入满姑房里,朗声问:“满姑,什么事吗?”满姑满眼泪痕,目光盯着脚尖,咬着嘴唇不做声。婆婆急忙将事情说了。八爷捻着山羊胡,在屋里走来走去,做沉思状,然后缓缓地说:“我说呀,这件事先莫声张!这种事不是村里没发生过,最好是私了,找孬种那杂种赔你点经济损失算喽!啊,满姑?”“不,我要告他!”满姑咬着嘴唇,轻轻地说。“唉,满姑,你还年轻,人生的路长着哪!你告他,他最多坐两年班房。事情传开了,你一辈子也抬不起头咧!”八爷劝道。“不,我要告他!”满姑的脚尖在地上钻来钻去,咬着嘴唇说。“唉——”八爷叹口气,摇了摇头,反剪着手,缓缓地走出了门。
满姑来到村长家。“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他龟儿子如此大胆,这还了得!”村长还未听完满姑哭诉,怒目圆睁,手掌猛地往桌上一拍,桌上的茶杯跳了跳。迅速安排治保主任将孬种带来。孬种进屋,见了满姑,顿时明白遭告了,故作镇定,对村长说:“村长,找我有什么事呀?”“装什么蒜?!”村长双手叉腰,怒喝道:“给老子跪下!你龟儿子真是吃了豹子胆,光天化日之下,强奸民女!不好好处罚你,这还了得!你说,你是认打还是认罚?认打,送你龟儿子到派出所,弄进班房去!认罚,给满姑认个错,赔一百元损失费!”“我认罚认罚认罚……”孬种见势不妙,头若鸡啄米,边说边来到满姑面前,用手打着自己的耳光,“我不是人!我错了错了错了,今后再也不敢了!”“好了!”村长一挥手,“这事就此了结!你不准张扬出去,传出去我们村评不上治安先进唯你是问!”孬种抱头而去。“我给你出了口气!满姑,这事就这样解决了,啊?”村长转身对屋角的满姑说。“不!”满姑咬着嘴唇,轻轻地说,“我要告他!”“哎——我说满姑,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呢?你告他,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你今后怎么做人?还为我们村抹黑呢!你知道,我们村是连续五年的治安先进村呢!我看就这样算了!”“不!我要告他!”满姑固执地说。
满姑怯怯地推开派出所的门时,里面正在说笑的公安霎时肃然,正襟端坐。“什么事呀?”被称为所长的胖公安问道。“我……”满姑垂着睫毛,眼睛盯着脚尖,欲言又止。“你说话呀!”胖公安用笔敲着桌子说。“我……我……”泪水在满姑眼里打转,她狠狠心说,“我遭孬种强奸了!”胖公安严肃的脸上突然生动起来:“你将事情经过说详细点,我好作记录。”“昨天下午,我在清水河里洗完澡,正在林子里换衣服时,孬种不知从何处钻出来,拦腰将我抱住……”满姑说不下去,泪水眼里流出。“后来呢?”“他就在我身上乱摸……”“后来呢?”“他就将我扳倒在地……”“后来呢?”满姑看到屋子里公安在窃窃地笑。满姑感到背上有毛毛虫在爬,声音像蚊子在叫,把经过说完,像经过了一个世纪。“好了,你回去吧!我们会调查处理!”胖公安说。满姑如获大赦,走出门时,听到胖公安说:“我正愁完不成上面下达的罚款任务呢!这下可好了,你们去将孬种抓来罚点钱算了!”满姑的心顿时像掉进了冰窿里。
满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村子,看到村里人对她指指点点。满姑如芒刺背,头垂了下去,感到矮了许多。回到家时,看到男人从城里回来了。她好想好想扑进男人怀抱里,哭诉自己的委屈。然而,男人见了她,满脸怒气。看到男人扬起手,在她面前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啪的一声,落在了她的脸上。她听到男人说:“妈的,你被人搞了,怕全国人民不晓得呀!你不害臊,我还要做人哪!”满姑眼睛睁得好大好大,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几天后,村里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污垢的女人,她逢人就说:“他从后面拦腰将我抱住,在我身上乱摸,然后将我扳倒在地……”
这女人也常常脱得精光,跳进清水河里,一遍一遍地用水洗着身子,像要洗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