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云
“你姑奶奶家那个唢呐木休放回来了,就你那个强奸犯表叔,你快去看看吧!”老有跑来给我报信。
“俺才不去看那个没出息的呢!”我嘴上说着,腿却迈开了。
我表叔木休人不错,特别是对我好。他不喜欢干农活,就喜欢吹唢呐。大闺女出阁,小媳妇进门,他都去吹喜歌。头天日落吹到第二天午后散席,一顿饱饭,一把糖果就高高兴兴地回家。他说有了糖果只给我一个人吃,可我喜欢吃他弄的烧麻雀。农民不干活就是游手好闲,木休吹着唢呐忽忽悠悠就把自己娶老婆耽误了,过了四十还是光棍儿一条。
那个盛夏的大晌午,天下火似的热。木休在村东刘家帮完忙,喝了点小酒,早早散了席,晃晃悠悠往家走。活该他出事,正赶上石德的老婆巧珍在街门外平场晒花椒,碎花的确良没袖小衫汗湿了,水啦啦贴在没穿内衣的身上,啥骨头啥像的。这巧珍没有生养过,一对奶子却大得出奇,木休隐约看到两个白瓷大海碗底子上的两粒葡萄,直勾着眼傻了。
“看啥?没见过?”巧珍咯咯地笑,俩眼儿放骚,胸脯跟着波涛汹涌,她也是木休的唢呐迷,一听木休的唢呐声儿就浑身自在。
“真是没见过哩!”木休嬉皮笑脸,“好嫂子,可怜可怜你兄弟吧!就摸一下!”
巧珍还真没生气,“行啊,给三千块钱让你摸两下!”
“六千也成啊!”木休趁着酒劲不知死活地真上了手。谁知巧珍一把按住木休的手,“掏钱!”
“别逗了,好嫂子!”木休可怜兮兮地哀告。
“谁跟你逗啊!”巧珍脸一寒,尖声咋呼开了,“木休要强奸俺哦!看他摸俺哦!”
木休挣脱了手,落荒地逃,跑丢了唢呐。
巧珍拾起唢呐,望着狼狈逃窜的木休嘎嘎地笑出泪来。
晚上,巧珍的男人石德带着三个堂哥四个堂弟堵了木休的家,还带着嘴角流血的巧珍。木休哆嗦着把家里卖猪仔卖花椒的钱都给了石德,两千八,最后还是打了二百块钱的借条,外加满脸乌青才算了事,我姑奶奶连吓带气差点归了西。
这下巧珍成了有名的“三千一摸”。我表叔没了唢呐,走路头总是低低地垂着。
秋后,公安突然来村里拿木休。原来村里的老光棍周大海强奸了巧珍。石德要五万,那周大海五千也没有,石德就把周大海告了。周大海在看守所里咋呼:木休强奸咋就不办呢?他赔了钱谁都知道的,给了钱就不办了,是政府支持卖淫嫖娼!
木休算强奸未遂,赶上了严打,石德又拿了个巧珍是间歇性精神病的医院证明,木休罪加一等,判了三年劳改被送去了盐场。
石德用木休赔的那三千块钱买了辆七成新的一二五大摩托车,半夜里醉酒骑车栽在路沟子里,可巧脑袋碰到石头上。早起被人看见,车没事,人早凉了。
巧珍一下子从“三千一摸”变成了“没人敢摸”,石德那些堂兄堂弟都想挤走巧珍,好分了她的大院子,处处为难巧珍。新寡妇巧珍经常半夜里号哭:死鬼哦,你害我也昧良心哦!害我对不起人哦!人们说巧珍真的犯了精神病。
木休回来了,人挤了一屋子,木休本来人缘就不错。他黑了壮了,不像去过大狱,倒是像工地上打工回来的,他见了我,眼里闪了一下惊喜,马上又把头垂下了。
我表叔木休回来后真是变了,他把花椒放在簸箕里左右地摆动两下子,壳是壳籽是籽,我姑奶奶选了一辈子的花椒也比不上他。他把别家的核桃五块钱一斤买来,敲成球脑儿核桃仁,卖二十五一斤,大家眼馋也敲,敲得最好的也只是半脑儿,只能卖十二,加上坏损的,反倒没了赚头。我表叔木休一下子成了香饽饽,大闺女小媳妇都往木休那儿跑,要木休手把手地教。木休细心地讲解认真地做示范,就是不挨谁的手。
这一天人都走了,门一响,巧珍来了,手里提着那杆唢呐。
木休,俺对不住你!俺知道你馋俺,是稀罕俺!木休,你要是不嫌弃,俺就是你的人,你明儿就能娶了俺!
木休接过那唢呐对着灯左瞧右瞧,以前锈斑斑的唢呐明光锃亮在灯光下反着金光。
巧珍说,看啥?没见过?俺那天拾了,天天晚上都擦!俺打早就稀罕你—的唢呐。
木休心里掀起一阵热浪,拎着唢呐站在大门口,抻着脖子喊:木休娶亲喽!听听《抬花轿》啊!滴滴答答……一曲嘹亮喜庆的唢呐,这次木休是为自己吹的,吹得卖力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