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疆王快步走进世子所主院，四院二十八房奴仆统统跪拜在地连头都不敢颤动一下，深怕惹恼此时心情不佳的开疆王，跟在身后的承奉所正官蒋钦同样跪拜在地上如履薄冰。正厅中相互争论的劙城顶尖郎中与王府谋师见开疆王走进来纷纷行礼，开疆王扫视一眼淡淡的说道：“辛苦了，都退下吧。”
一府上新进谋师欲进言，发现旁边交好谋师悄悄摇了摇头，只好忽然作罢。来时听闻开疆王府中谋师旧人提起世子戦五年前得一怪病，令劙城百位资深郎中和王府谋师都束手无策，正准备劝其准备后事之时，王爷不知从何处得来一粒丹药予其服下立见好转。好事者传闻此乃开疆王夺掠南蛮蛮觋得来神药，或是劙城南面方士处所求之道家灵丹，众口不一。
开疆王走入世子戦房中，挥了挥手制止刚回过神来的王妃衿行礼，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到处一粒丹药捏开世子戦的嘴巴，喂其食之。饶是征战半生的开疆王也是神色紧张，犹如百爪挠心，更不提此刻六神无主的王妃衿。
咳-咳
一阵咳嗽声响起，接着世子戦吐出一滩黑血，气若游丝渐渐好转，慢慢睁开双眼虚弱的动了动嘴唇。开疆王摇了摇头阻止，说道：“等身体好些再说，有本王在你会没事的。”世子戦艰难的耸动了下头，闭眼沉睡而去。
“王爷。”
开疆王皱了下眉头走出房门，走出时吩咐奴仆好生照料世子戦，王妃衿和刚返回而归的侧王妃菡沉默紧随其后跟着，一直到书堂所戦房内，缓缓转身指着刀架下锦盒，冷冷说道：“十四公主想必你对此物不会太陌生吧。”
“是的，臣妾.”话未说完就意识到不对劲的王妃衿前所未有的惊慌失色，自秦帝赐婚后，王爷从未叫过她十四公主，慌忙掩饰，说道：“臣妾未见过此物。”
见开疆王面上怒色愈加浓厚，侧王妃菡轻轻说道：“王爷息怒，姐姐也是无心之举。”打了一眼色给王妃衿。
“臣妾知错了。”王妃衿跪在地上轻声抽泣道。大秦十四公主的身份在功高几近震主，半生杀戮无数的大秦唯一异姓王身上完全没用，就算就帝子见了在家王爷都要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开疆王，而不是随意喊上一十四姐夫或者妹夫。何况嫁人从夫，王妃衿虽然傲慢成性，心中怨恨极侧王妃菡，可所求仍是世子戦与自家王爷。
“罢了，起来吧。”开疆王拿了锦盒，小心翼翼把之前转丹药的小瓶子放入其中，踱步脸上出现回忆之色，边出声说道：“本王知你们二人对这锦盒内之物的来及甚是好奇，衿如今偷看过盒中书信的的你恐怕更加迫切想知道这三粒丹药出自何人之手。”
“臣妾不敢。”王妃衿摇了摇头说道。五年前也仅仅只是好奇，但是看过书信字迹之后内心就有一股熟悉感，更加强烈的是抗拒感，令她不想也不敢深究下去。
“字迹是否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开疆王微笑，说道：“出生大秦都廷的你肯定认得乌商的字迹。”
“现任奇士殿殿主乌商？”二位王妃不约而同惊叫出声。太不可思议了，秦国上下都知开疆王凡大小事皆以大秦律例为主，未听过与奇士殿主结识，而且勾结奇士殿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何况是奇士殿主乌商，二人心中担忧，特别是王妃衿暗暗庆幸，此事幸亏没有外传出去。
“哈-哈，看让你们担心的，这就本王一直不愿向你们提起之事。”开疆王无奈的笑了笑，勾结奇士殿？仿佛令大秦百官闻风而避的事情浑不在意，解释说道：“封王之前陛下令本王领军灭辽驱三蛮，随军共一万一千奇士，其中六千四衍以上乃是我大秦乌郡下奇士，当初乌商便在其中，之后也是本王举荐乌商进入奇士殿的，这些陛下了如指掌，传到陛下耳中又能如何。”
二王妃面面相觑，眼中担忧之色散去。王妃衿心中暗暗侥幸，便要出口询问：“戦儿？”
“本王今日就把前因后果告知你们二人。”开疆王打断王妃衿的言语，脸色异常，回忆之色愈浓：“本王秦将王乃一木匠之子，幼时常受邻里嗤笑吾名，甚有时受同龄孩子殴打，每每都是家姐为本王出手狠揍那群孩子，那刻本王性格柔弱不及家姐一半。在本王刚满十岁那年父母双双而去，家中一切大小事务皆由大五岁的家姐处理，犹记得但是一癞子四方小有恶名，逼家姐下嫁，家姐不愿持刀斩之，随后本王二人便开始了感到绝望无比的逃亡之路。整整五年那时兵荒马乱，从东边逃到南面，家姐从及笈之年到了桃李年华，虽然家姐不提但是本王心里明白，一切都是本王拖累了她。”开疆王沉思了片刻，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继续说道：“十五岁那时不顾家姐劝阻毅然支身投入当初大秦镇南大军中作一前排甲，那时不知何为前排甲，上了战场才晓得前排甲就是所谓站在第一排抵御弓箭骑卒的带盾和秦矛的甲士。依稀记得当初甲长嬉笑说过，小子要是看见似天幕飞来的箭雨不要慌张更别吓得到处跑，一定要将你那弱小的身体藏在秦盾之下，哪怕吓得在里面尿裤子都行，嘿-嘿嘿嘿嘿嘿，碰到骑卒冲锋就躲在本甲长身后，本甲长可以用一杆秦矛刺死了一百商巫骑卒的镇南军内的第一甲长哈。嘿嘿，就这么一个甲长在第三次上阵时让南商五骑活生生的刺死在本王面前，还不忘回头让念道‘快跑，往人多的地跑’。”
“王爷。”二王妃异口同声泣道，面上已是梨花带雨，心中一阵灰霾，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姑且让本王说完。”开疆王轻轻为她们二人擦去面上泪水，轻轻叹道：“三次阵前仅斩敌首五人，还是甲长偷偷漏下半死不活给我的，从甲长战死后，数月本王从未睡过一个坦实的觉，甲长死前那一刻夜夜缠绕在梦中，总算后知后觉的晓得了战场上的道理，受胞泽连累相比连累他人更能睡的安稳，亏得那无战事数月本王迅速成长，三月内战敌百首升为甲长，时常用曾经甲长之言教导下面的人，嘿嘿。”开疆王解开衣衫露出硕壮的上身指着交错无规律的一道箭伤，自豪说道：“大秦与南商一场百万人大战之时，以一箭之伤带领百位甲士共斩敌一千，镇南军麾下一万甲长中本王是时间最短就升为甲校之人，那是还一甲尉亲自赞赏了本王，把一群同为甲长的胞泽羡慕的，哈-哈。”似乎是记起了那刻胞泽的表情，开疆王大声笑了起来，指了指上身其他四五道伤疤，面色又慢慢转向低沉，说道。“成为甲校领十甲长千秦甲之后本不用顶在前排，但是本王冲锋惯了，好男子岂可龟缩在后。有次中敌军埋伏，镇南大将军让五统殿后，本王恰恰是五统五十尉五百校中一甲校，打打退退之间一千甲士死伤七成左右，本王更是身负重伤，若不是一甲长负伤背着一路逃亡早在那时就已经战死了，那时甲长还让本王以不听军令狠狠抽了一顿鞭子，明明皮开肉绽还不知悔改的一个劲傻笑，啧啧，才算见识到啥叫堪比城墙的面皮，而这甲士你们也识的，如今就是我大秦军辅辅国大将军郑冉雄。”
“自此之后本王一路高升，位列镇南大将军领军百万，就在南面战事初定之时大秦军辅年事已高由本王接任，卸了镇南大将军一职接任辅****，一次以北辽三蛮都廷议事中阴差阳错受帝命出征，本王一身伤痕半数来自于此。在奇士殿五千奇士和乌郡六千奇士辅助下大军节节告捷，也就是在那是三蛮一位九骨蛮觋集百位五骨之上蛮觋，一骨至四骨蛮觋数万人可谓倾三蛮低等蛮觋以自身之命加上屠百万辽骑为引血咒本王，军中万余大秦奇士包括当初的奇士殿两位副殿合力抵御，如此大的声势连远在百万里外的前奇士殿主也是带领众奇士殿奇士出了一份力。本王岂能如它意，最终还是活了下来，不过三蛮那位九骨蛮觋在死前收反噬而死蛮觋精魄不知不觉中再次咒本王此生绝后，如果算来面前算是让其得手，这也是戦儿此番劫数的来由。”
侧王妃菡感到不可思议，这时间竟然有如此狠毒血咒，心事重重问道：“那戦儿岂不是。。奇士殿当初为何没有法子解除？”
“事无绝对，当年本王既然说不知不觉，便说明奇士殿并未发现，或者说前奇士殿主这类一衍奇士应该有所察觉恐是代价太大却未提起。”开疆王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戦儿出生时乌商已是奇士殿主来过一回，本王也是那时才晓得，饶是本王在百万敌军中也不曾如此慌乱了手足。五年前乌商又一次到来，给本王一封信与三粒丹药，同时教了一最简单解除诅咒方法，解铃还须系铃人。”
王妃衿想起奇士殿主乌商的信件摇了摇头，想欲开口，心中忽然警示，和侧王妃菡对视一眼，二人皆是聪慧之人，忧虑之色溢于表面，盼一丝侥幸小心疑问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开疆王打开锦盒拿出小瓶，倒出了剩下唯一的丹药傲慢的撇了撇嘴角，‘不要’在两王妃撕心裂肺的嘶喊声下咽下了最后一枚丹药，微笑道：“乌商给了本王两个五年的时间考虑，乌商也借此寻求转机，如今看来乌商也是没有办法了，而这第三枚丹药也并不能延续戦儿五年之命，第三枚丹药是乌商亲自入三蛮取三千蛮觋精血炼制而成，戦儿一服立死，本王若食之可解其咒，九骨蛮觋，哈-哈，当年尚且不能让你得逞，如果岂能如你所愿，本王子嗣代代富贵、世世荣华。”
噗，噗，噗。
开疆王连喷出三口鲜血。
二王妃哀思如潮，万念俱灰，侧王妃菡双眼流出两行血泪。
“莫哭，莫哭。”开疆王面色苍白，仿佛那三口血带走了全身的精气神，气若游丝，说道：“衿，本王死后，戦儿世袭罔替开疆王位，劙儿不提以你之习性必定已经知晓，乌商曾言劙城中以戦儿为主，劙儿为辅可保太平，我为其取名秦劙，就是希望他日后时而记起为我开疆王秦将亡之子，乃劙城之民。”开疆王愈发虚弱，面上却极度有威，轻咳一声继续说道：“你的侍女秋月，本王以令人处死，府内谋师与此事有关着也尽数处死，你可懂我心意。”
“臣妾有罪，臣妾有罪。”王妃衿伤心欲绝，引咎自责，此刻追悔不算晚矣。
侧王妃菡微笑的看了王妃衿一眼，后者心灵负疚低头。“姐姐劙儿就托付给你了。”嘴中一直念叨：“若唯有夕阳能够映衬出你微笑，那本王便永世沉沦在黄昏又当如何，每一次相遇皆是久别重逢，每一次分别只为下次相遇的久别重逢，往日都是王爷在固定的地点等着伮妾，今日便让伮妾等王爷一回罢。”
话音刚落，侧王妃菡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开疆王轻轻托起，王妃衿神情狂癫口中一直呢喃：“是姐姐错了，姐姐错了。”
开疆王轻放下侧王妃菡失落道：“本王一生最大遗憾便是从十五岁那年离开家姐至今不得见一面，依稀记得家姐那时悲痛的神情。”开疆王取下身前桁架的长刀，双手持刀而立：“但本王此生从未后悔。”
上阵杀敌兮，千万枯骨。
阵前斩将兮，百杯黄土。
为大秦将兮，开疆拓土。
为开疆王兮，力镇国土。
首为人夫兮，战战兢兢。
为人子父兮，以殇止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