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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寄身曹营(2)

在宴会上,他的座位设在尊贵的丞相的旁边,皇帝在授予他人荣誉或爵位时,也必须请他出席。然而,即使如此,他的眼中仍然流露出深深的忧郁。此时的处境,无论多么的舒适,也难掩内心的牵挂。

关羽默默地凝视着酒杯,一抹忧伤悄然升起。孤独,寂寞,充满着怀念和回忆。

一些朋友远去了,另一些朋友也失去了音信,环顾四周,却没有一位旧日朝夕相处的朋友。虽然也结识了一些新的人物,但是与那种生死相托的感情相比,显得如此的陌生。虽然相互礼貌地问候,友好地相处,但实际却格格不入。虽然每天都聚集在帝国的殿堂,站在同一个屋檐之下,但相互间却是那样的生疏。虽然每天都有美酒、欢宴,也被敬重,然而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态,内心总是感到深深的孤独。

向阳的坡地上几朵山花零落地开了。然而在还带着冷意的风中,瑟瑟地抖动,显得寂寞而又寥落。但是毕竟是有了一丝春意,使这几经战火烤灼,几近废墟的土地,又有了一抹鲜亮的色彩,焕发出了些微的生机。

可是,大汉的天空下,帝国的土地上,烽火仍然不熄。那么兄友们此时远在何处?翘首远望,不知归期。

只有无际的天边一行雁阵,缓缓飞过。

他深深意识到,这里不适合他,也不是他的舞台,这里需要的是政治手段,是阴谋,而不是正义。他不适合在这里,而且在这里他不能率性而为,也没有任何施展身手的机会。他所能够得到的消息都是人为过滤之后的东西。

他穿着褪色的绿锦旧战袍,坦然地处在这班衣锦华丽的群体中,但是却显得那样的不合时宜。曹操便让人制作了一套另外颜色的战袍送给关羽。关羽接受了,穿在旧衣袍的里面。曹操笑言:“云长真俭朴啊。”关公说:“不是这个意思。这件衣袍虽旧,但这是刘皇叔送给我的,穿着就如同天天见到我的兄长。我不能因为有了新的衣服而忘却故交的情义。”

曹操感叹:“这是真正的义士啊。”“从一个人穿的衣服上,也可以看出很多事。”

孔老夫子当年也对穿着破旧衣服的春秋义士子路感叹说:“穿着破旧的粗布衣服,气宇轩昂地与那些衣着鲜艳,穿着名贵的狐皮裘装的人坦然站在一起,只有仲由这样的人才能做到啊。”

喜新厌旧,从来都是人们共有的心理。能够忠诚于永远的感情是多么难能可贵。这份真挚本身就具有穿透心灵的力量。

我们都在追寻。追寻着永远。永远其实就是怀念与固守,是对故人旧交的眷念,是对旧有的一切的留恋与不舍。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一腔悲怆油然升起……

虽然送来了新袍,然而总不如旧袍穿着感到自在,感到亲切。

纵有新衣,可是哪里能够代替故人的情谊。

太阳升起,或者落下,穿透时间。历史的余韵绵延不断,千载悠悠。

明月青灯书卷香

坐落在许昌市中心文庙前街中段的春秋楼,又名大节亭,兴建于唐代。传说是关羽读书的地方。里面塑有关羽夜读《春秋》的彩色坐像。清代甄汝舟颂曰:“秉烛中宵暂避嫌,宅分两院亦从权。依曹已久仍归汉,留得英风在颍川。”

曹操为了笼络关羽,极尽收买之能事。划拨给关羽一处宅院,关羽就分隔为前后两个小院,让二位嫂子居住内院,自己居住前院。秉烛夜读《春秋》,通宵达旦。后世人们就在此修建了春秋楼和关帝庙,以褒扬关羽崇高的节操。

走在这座庙宇的曲径回廊间,历史的风云如真似幻。

拂去历史的烽烟,黄河岸边的涛声似亦停歇,时间已是深夜。

银色的皓月远远挂在深蓝的天宇,鳞次栉比的屋宇静静地沐浴在星月之下,悠远的地平线上神秘的幽灵在徘徊。

打开所有的窗户,让夜晚的微风吹进来。

他的刀倚在旁边,手中的酒杯缓缓举起,几案上的书卷摊开着,隔一会儿轻轻翻过一页。书香氤氲升起。

深夜。星月。疏竹。

小亭。烛光。《春秋》。

几番征战,数年奔波。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深夜的许昌,在这个乱世,显得宁静而肃穆,月光苍凉地洒在竹叶上,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小亭上的烛光,烛影里,拈须读书的身影雕塑般令人敬畏。

静静的等待着凌晨的到来。等待着新的征战的到来。

《春秋》记述的是东周后期,春秋时代诸侯纷争的史实,是经过孔子编纂而成的。成书之时,孔子说:“知我者,其唯《春秋》乎?罪我者,其唯《春秋》乎?”而先哲孟老夫子说:“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

在那个时代,乱世风云,群雄争霸,英雄豪杰并起,诸侯挟持天子,大夫放逐诸侯,家臣背叛大夫,“《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周公所创设的礼乐制度被蓄意破坏,成为远古的美好回忆,所有的人都为了窃取权力而奔走,又在追逐权力的过程中丧失了一切。

但是,那同样是一个奋发的时代,为了生存与发展,人们拼命地奋斗。奋斗,其实也是挣扎的同义语。因为,失败就面临着毁灭,别无退路。于是,各种思想的交锋,碰撞出了美丽的人生火花,造就了众多的英雄人物,创造了诸多经典的战役,创设了许多奇谋妙计,照亮了一个时代,影响着后世。那是一个令人向往的时代,更是一个充满危机和希望的时代。

美酒,《春秋》,清风,明月,繁星。

一个又一个有月或无月的夜晚,他就这样坐在窗边,听着远处黄河的涛声,对着昏黄烛光,品读古人春秋大业,迎接黎明的到来。

任何时代,都有争战,只是战场不同,性质不同,方式不同。《春秋》以其微言大义,令乱臣贼子心怀畏惧。这也正是关公秉烛夜读的深意之所在。英雄,不只在疆场杀敌,也在举手投足间,令敌人内心震慑。

明月千古,静静照着。

天字第一号美誉

人生的成就与时代有关,但并不能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时代,关键在于自己。不要艳羡英雄所处的时代,同样,自己的时代也呼唤英雄。问题在于自己是否是真正的英雄,或者说自己的骨子里是否充溢着英雄的血性。英雄降生在任何时代,都必将令自己成为英雄,并必将使他所处的时代以他为荣。只有那些庸碌无能之辈,才总是抱怨着生不逢时。努力成为所在时代的英雄,这是每一个人向往的目标,也是人生应有之义。

人生的一切成就也同样与个人的基础有关。不论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只要有特别之处,都可能助你成名,使你成为一个人物。不要把自己的缺点看得太严重,也不要把自己的长处刻意放大而自以为天下第一。其实,特长往往是局限,缺点或许就是成就你人生的最有力的资源。

喜欢一个人,可能那个人的缺点都会闪光。如果反感一个人,那么那个人必然也就一无是处,即使有真正的优点,也让人觉得不可接受。如同孔子所说:“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当然,成功的人生,也需要炒作。

我们素常所说的成功,其实指的是成就,是指我们所取得的某一个方面的成绩。所以,人生,只有成就的大小,而不是人生如何成功。而且往往这种成就,多靠炒作。有很多人,做出了成绩,但是由于不知炒作,所以他的人生仍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那样默默无闻,黯然一生。这样的人物在历史上实在太多。很多杰出之士就这样被埋没了。当有一天,被哪位好事者从故纸堆里发掘出来,如果精于炒作之道,那么就会把他炒热了,同时炒作者自己也就被炒出名了。从此世间才有人知道:哦,原来历史上曾有这样的一位人物。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对于他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只不过让有良知者增加了几声叹息而已。所以,最重要的还是此生。把握住此刻,尽可能地进行炒作。本来不大的一点成绩,炒着,炒着,它便爆裂开来,成为一个大大的花朵。就像爆开的玉米花那样,变得比原来的那颗玉米粒大了许多。这时人们就觉得,这是怎样伟大的成功啊!是多么辉煌的业绩!真该传颂千秋!这就是炒作之功。

可是,事实呢,又能经得住太阳下的几天晾晒?谁也不知道。

当然,那天的太阳也可能很好,或者说应该是个晴天,至少也应该算是一个好日子。因为大多数的日子,虽然也很好,可是却不一定就有好运降临。

曹操派人来请关公赴宴。看到关公似乎流泪了,就表示出很关心的神态,给予宽慰劝解,频繁举酒相敬。

美酒,欢宴,歌乐。然而,总是无法解脱心中的伤悲。

人在内心忧伤时,就容易醉酒。关公轻捋着长髯感伤地说:“活着不能报效国家,今又背负兄弟,枉自为人一世!”

曹操引开话题说:“公长髯飘飘,已有数度春秋吧?”

关公说:“当年与兄长结拜,我就暗自立誓‘此生如不能兴复汉室,绝不剃去胡须’。因此已有二十多年了。”

曹操就送给关公一只精美的锦囊,用于保护长髯。

第二天早晨,朝见皇帝。看见关公胸前垂着的锦囊,皇帝和气地询问。关公禀告说:“臣髯颇长,丞相赐给锦囊保护。”献帝让关羽当殿展开,长髯垂拂。皇帝说:“真是一位美髯公啊!”于是,人们便雅称关羽为“美髯公”。

人生是无止境的,当然在时间上是有限度的,有一个可见的谁也不能违背的长度,但是时间又是没有重量的,然而时间的意义却是不同的。有的人让有限的时间产生了不同的质量,于是生活就远远不同。

能够被皇帝称赏感叹,这本身就是一个荣耀,不论所叹赏的是什么。当然这同样也是一个炒作的绝好元素,是可以用来炒作的一个难得素材。

炒作,实在是一个好东西。只要你精于此道,那么,没有什么不可以用来炒作。大至做出的事业,小至一颦一笑,以至于那些不可为外人道的私秘与龌龊。事实上,在这个社会,似乎那些绯闻轶事,更是成名的捷径,比终南之途更显得路近快捷,又更为引人眼球,令人想入非非。

或许这就是最早的炒作。因为从此“美髯公”便扬名天下,成为专用。因为这是经过皇帝命名的,那就是注册了的天字第一号。

即使这个皇帝是如此的虚弱,即使他所代表的帝国到了如此风雨飘摇的状态,但是毕竟比那些有实而无名的人要有影响力得多。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代天而言,是上天的恩赐,无论对错。

世间的事,就是这样,有名的很多时候无实,有着实力的,却不一定就能有相应的名分。因而,孔子总是斤斤于“正名”,以求名实相符起来。

成名,无非为了得利。名利名利,总是相依。以名为名,以利为实。举着名的旗号,为了实现图取利的目的。

马曰赤兔

马是世间最美丽的动物。

马又是世间最具有天生灵性的动物。

马更是天地间自由的精灵。

马的天性就在于奔跑,而奔波就自然成为它的命运。

帝国的任何一个王朝,都不能忽视马的作用。它是背负帝国兴盛衰亡的脊梁,是开辟帝国历史的必不可少的工具。

那天,也许就是机缘已到,注定它与英雄相遇了,它的军旅生涯从此出现转机,走向了新的辉煌,从此与一个英雄的名字紧密地联结在一起。

曹操看见关公战马瘦弱,就命令随从牵来赤兔马。曹操指着这匹全身如火炭,状貌雄伟的战马对关公说:“公知道这匹马的名贵吗?”关公说:“这就是吕布所骑的赤兔马!”曹操当即很大度地送给关公,关公拜谢。曹操说:“我多次赠送美女金银物品,你从未致谢;今天我送一匹马,却如此看重,为什么会看重一匹马却轻贱美人呢?”关公说:“我知此马日行千里,今日有幸得到它,如果访知兄长下落,就可一日而见面啊。”曹操愕然,顿时感到后悔。但又不可自食其言,只好自叹道:“事主不忘其本,天下真正的义士啊!”

在此之前,它告别了祁连山那高高的雪峰和羊绒般的白云,告别了河西走廊的莽莽戈壁与美丽的草原,告别了那自由奔跑的美好时光,从自由而广阔的原野来到了这个有着所谓文明之称的世界。然而,它所看到的这个文明世界却是如此野蛮。

杀戮。鲜血。烽火。

荒芜的田园。燃烧的村庄。

它的命运更令它心冷,就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物品,被那帮势利的小人们随意地送来赠去,只是为了收买某个人肮脏的心。它便辗转于这一家与那一家的槽枥之间,漂泊着,流浪着,居无定所,没有一个心性相通的主人。它有时悲愤地嘶鸣,可是没有能够懂得它心意的心灵。它奔涌的血液是如此的失望和无奈,受够了被冷落驱赶的屈辱。

然而,只要是千里马,就必然会有驰驱千里、一展骥足的历程。因为历史注定不能忽视它的存在。聪明过头的曹操失算了,为它的一生打开了飞扬的道路。为了笼络关羽,低能地仿效董卓“宝马赠英雄”。然而,关羽毕竟不是吕布,他接受赤兔马是为了心中的那份情义,为了千里的乘风远行。赤兔马从此有了自己真正的主人,终于遇到了一个足以生死相托的主人,一个真正光明磊落的大丈夫。

吕布也曾因为得到赤兔马而动心,以至于不惜背叛并弑杀自己的义父。

关羽却一腔忠义,念念不忘旧情。

人与人就是如此不同。从此,赤兔马开始了光辉的奔腾!

这个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它的命运里,昭示的是什么呢?就像天意。“时候到了,他便出现。”正如神的箴言。它的生命从此进入了新的境界。

从此,赤兔马与青龙偃月刀共同成就了关羽的功业,成为关羽这个形象不可替代的符号。

作为驰骋战阵的良马,能够与英雄的名字相连,就是荣耀。能够作为英雄业绩的一部分或是一个直接的参与者以至于成为一种象征,则更是一种荣幸。因而,它当之无愧地加入了历史的缝隙,为后世所称道。更多的英雄都被遗忘了,可是却没有谁能够将这个名字抹掉,也不枉为马一世。

曹操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自古以来,人们总是出于各自不同的心情,对各类动物赋予某种精神和品格。更有人以拥有一个宠物而自以为高雅,那种骨子里的低俗令人恶心。但是,同样的宠爱,却有质的不同。

赤兔马作为一个符号,因其佼佼而为世人乐道。

也同样是战争的工具,经历过了辗转奔波的岁月,属于它的时光随着关羽败走麦城,一代将星的殒落而永远逝去了,它的使命也完成了,苍天也不再允许它继续奔腾了!它也倦于奔驰了,便在悲愤与痛苦中绝食自亡,追随着主人关羽的英魂而去了。

天空中飘升着那缕马之忠魂。

这同样是英雄的赴死,这种殉义的精神,是与生俱来的骨子里的高贵。从此,历史的传说因它而美丽。

英雄情,美人泪

这个世界是由男人和女人共同组成的。

没有真情的滋润,心灵就将渐渐枯萎。没有情爱的温馨,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世间的一切,其实都是建立在这个“情义”之上的。唯情唯义,无情也就无义,无义又还有什么情可谈。

真正的英雄,注重的是心灵的相契,是自然的唯美。得志时需要心灵相和的共鸣。失意时需要心灵相依的滋润。

人都好色,英雄同样也不例外。圣贤如孔子,也说“食色性也。”爱美,是人的天性;好色,是人的本能。但是爱慕美色,并不就是纵欲,更不是滥情。纵欲,是道德的沦丧;滥情,是兽性的发泄。真正的好色,是心灵的相契,是真情的专注,是本能的融合,是天性的眷顾。

“英雄难过美人关”并不是英雄的本色。真正的英雄所注重的是情义。为情义而生存,为情义而殉命。“雪拥蓝关马不前”,不是马不前,是人走不出心灵的眷恋。

所谓的美人计,针对的只能是那帮徒有英雄虚名的龌龊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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