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成长都会伴随着疼痛
懂得理解与宽容，其实，也是一种收获
科韵路的一家湘菜馆的招牌上写着“高端享受，低档消费。”这几个字应该是在五六十年代写的。
——消费档次暂且不论，至于享受吧，拿七八十年代的水平来做比较都觉得有点悬。
晚上的时候，他们三个又聚在了一起。这次算是大学毕业后，分开一段时间按后的第二次聚会了，相隔了九个月的时间。
在第一次的时候，是在三个月以前，那个时候，程浩泽刚从老家里回来，所以难免也要在一起商量一下，他接下来的安排，虽然到最后他们还是没能帮到程浩泽什么忙。
以往的每一次聚会，他们身边都会有一两个女的围在他们身边，黎昕是绝对在场的，因为她和程浩泽的这两个死党的关系也非常好，甚至在左膑和潘晓海看来，他们并不把黎昕当作程浩泽的女朋友看待，而是把她当作哥们一样。
林茜稍有不同，虽说吧，她也会和大家在一起喝酒，在一起疯，在一起闹，不过，不同的是，她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女人，你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
所谓是‘志同道合’，林茜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人，她的不一样，在一般人看来，是很难分辨出来，你只有跟她在一起久了，你才会慢慢发现，她是一个很难琢磨透的女人。
“说吧，你到底怎么了。”潘晓海点了烟，边说着嘴里还冒着烟雾出来，“一个大男人的，少了林茜你就活不下去了是吧。”
潘晓海的话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虽然他没有感受到被抛弃的痛苦，但总的来说，他还是可以体会得到，谈恋爱无非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结合，要么分手，居然已经是后者了，那也没必要装出很伤心的样子给人看。
程浩泽一手倒着酒，说：“我想知道的是，这到底怎么回事？谁是第三者。”
“周涛。”左膑把头压得低低的，半天才从嘴里一个人的名字，弱弱的，毫无力气。
左膑很不愿意说出这个人的名字，甚至听到姓周的和名字带有涛的人，他都会有一种抵触心理。
“这人谁呀？没听说过。”潘晓海喝了几口酒，问道。
程浩泽望着他，等待左膑的回答。
“林茜的同事。”左膑还是说了，“是她们公司的一个部门经理，也是咱们学校的，还是和林茜同一个专业，比她大三届。”
“怎么没听说过这人呀？”程浩泽感到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师兄嘛，防火防盗防师兄呀。”潘晓海在一边煽风点火地说，他永远是一副是拿别人的不开心当成是自己最开心的事。
“这不是还没结束嘛，你先别在这里乱下结论。”程浩泽对潘晓海大声说道。
“那你倒是说说是怎么回事吧？”潘晓海说，“我总觉得吧，林茜人长得虽然好看点，但也不见是那种人见人爱。在说了，你说那个叫周涛的，他不就是一个部门经理嘛，一个月也不见得有几个钱，她要真想傍个大款，干嘛不直接找老板去呀？要我看，这事一定有误会，而且很大。”
左膑在程浩泽和潘晓海的你一言我一语之后把自己都弄得有点糊涂，干眼直瞪他们两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浩泽说：“你是怎么知道她们来往的？”
左膑喝了一口酒，定了定神，说道，“刚开始一段时间里，我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有一天我晚上下班回家，就在我们家的小区里看见她从一辆车里出来，我问她是谁，她说是她们公司的同事，顺路就把她带回来了，当时我就很纳闷了。”
左膑越说越激动，“你说有哪个同事那么好，还是个男的，送人都送到楼下了，干嘛不直接送到家里得了，反正床也是空的。”
两人同时笑了一下。
“然后呢？”程浩泽问。
左膑这几天正好有一肚子的苦水不知道要往哪倒，现在被程浩泽这么一问，他更加来劲了。左膑说：“我前几天到她们公司楼下接她下班，喔，还真巧了，我怎么就那么幸运呢，又让我给碰见了，当时她没看见我，你知道林茜说了什么吗？”
“说什么了？”潘晓海好奇地问。
“她说今天你又想请我吃川菜还是粤菜，我一听就来火，恨不得把一锅火锅往他们头上倒下去，还吃川菜呢，你们知道周涛说了什么嘛？。
“你就别卖关子了。”潘晓海有些急躁地说。
“他说，粤菜淡了点，川菜辣了点，要不吃东北菜吧，当时我特想跑过去狠狠滴凑他几嘴巴，干嘛不去吃西餐呢？这样不是更加浪漫吗？”
“但你还是忍了。”潘晓海抢下话来说道。
“我没有，我走过去了，我说了句比打他更痛的话。”
“你说什么呀？”程浩泽接着问。
“我走过去，抱着林茜，狠狠地吻了她，我说，媳妇，下班了还不回家，你就不怕某些色狼变态起了色心，这样你让我很不放心呀。”
两人又被左膑的话逗得直乐。
左膑说完后，从潘晓海手里抢下火机给自己点上烟。
潘晓海说：“不是——那她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哪知道。”左膑一下子把音量调高八度地说，“总不至于她们两个戴完绿帽子之后才来跟我说我们只是同事关系吧。”
程浩泽说：“你现在下这样的结论也太早了点吧，事情在没有弄清楚之前你们在好好谈谈呗。”
“谈，该谈的都已经谈了，前天晚上又吵了一架，今天她就搬到她们公司的公寓里去住了。”
“这事呀，还真有点悬，你说他们要是真没什么关系的话我还真不信。”潘晓海说。
“这么说来……，”程浩泽也开始产生怀疑，“我也有点不信了。”
“那我该怎么办？说真的，我是真心喜欢她。”左膑说。
“我们都知道你是真心喜欢她，但这完全是两码事，感情的事，讲的是两情相悦，你这是单相思，苦相恋，虽然你们也曾经相爱过。”程浩泽说。
“不，浩子，你刚才说的我不同意呀。”潘晓海吐了一口烟圈，接下了程浩泽的话说道：“什么叫曾经相爱过，我觉得在大学的时候，她也就是玩玩，看见身边的同学个个都有男朋友，而她呢？她也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你有男朋友，我一样可以找到，现在大学读完了，她也理所当然不要你了。”
潘晓海说完后，两人都望了一下潘晓海。
左膑得承认，虽然潘晓海说的话很伤人，不过他也同意这种结论。从表面上看来，他们是在谈恋爱，实际上，林茜有很多事情，左膑都是不知道的。
“那你们说我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白白浪费我这四年的青春了。”
潘晓海更加来劲了，“得了吧，人家把四年的身体都献给你了，你的青春值多少钱，你别在这里得了便宜又卖乖。”
“这件事就这样过了算了。”程浩泽安慰地说，“每个人的成长都会伴随着疼痛，懂得理解与宽容，其实，也是一种收获。”
“是呀。”潘晓海补充地说，“这哪能算个事呀，我们都还没享受人生呢，就被生活给击垮了。”
左膑的心情总算还是好了些，他感慨地说，“我算是明白了，在刚进公司那会儿，我一同事就跟我说过，他说，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恋人，在这个社会上，能撑到一年的有百分之二十，能撑到结婚的只有百分之十，结了婚而不离婚的不到百分之五，当时我想，我应该也算是这百分之五这一类的，现在看来，我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分之八十的人，跟大多数人没什么不一样的。”
程浩泽变得低沉了下来，他听到左膑说的这些话后，他就在思考，甚至有点担心，担心自己和黎昕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像左膑所说的那样，他相信黎昕是真心爱过他。但是，他说的是爱过，以后呢？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她还会像现在这样爱自己，或者是自己还会像现在一样爱她，程浩泽一下子进入苦恼当中。
“其实这不单是指感情方面。”潘晓海说，“其他的也是一样，毕业那会儿我们不是也觉得自己很牛逼？到最后呢，还不是求爷爷告奶奶的到处找工作？地球它不会少了谁就不转了，说白了就是，我们都是人，千千万万中的一个人，没有谁的头上安有两个大脑。”
“浩子，你怎么了？”左膑发现了程浩泽的不对劲，立马问道。
“我——我没事。”程浩泽含糊地说。
“咦，——对了。”左膑转移了话题，关心起了别人，“我说，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找到了，后天就去上班。”程浩泽说。
“你这找得也太长了点吧。”左膑讽刺地接着说。“一找就是三个月，要是算上你回家那半年，加起来也都九个月了，要是一个女人从怀孕开始，估计这孩子也该下地了哈。”
程浩泽调整了一下坐姿，顺便把情绪也调整了一下，说：“我正想问问你们在公司里怎样处理好下属和上司的关系呢？”
潘晓海又点了支烟，说：“我这里没有什么好传授给你的，现在正纳闷着呢。”
“怎么了？”程浩泽好奇地问。
“你说现在有点钱人怎么个个都像个法西斯专政似的。”潘晓海说了，“非得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我高人一等，没有我太阳就不出来的样，你说，至于吗？”
左膑笑了笑，说：“怎么回事？说说看。”
“前几天我们公司的生产经理被老板指着鼻子骂得鼻青脸肿的，当时我就在隔壁办公室，听得我这心里难受的，你说，为了那点钱，至于受那么大的气，我看生产车间里的那些员工每天过得比他都还开心。”
“晓海，这你就不懂了。”程浩泽说，虽然他还没参加工作，但为了生活，他还是知道一些，“人家拖家带口的，今天不工作，明天就没饭吃了，一家人就指望他一个，你说，他能怎么样。”
“就是呀。”左膑说，“你说那些车间员工每天都过得开心，我看也未必，你看他们每个月省吃俭用，住的房子小的只能装下一张床，吃的还是工厂里的大食堂，一个月三十天，天天上班，根本没有生活可言，那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呀？”
“其实谁都有难处。”程浩泽说，“老板有，员工也有，只是层面不同罢了，不是也有的当上总统而到处发愁的嘛。”
“说到难处吧。”左膑说，“我觉得员工是最不容易的，我刚进公司那会，一走进生产车间里，各种机器的声音吵得我特别难受，现在我一进车间我都怕。”
“你呢，大兵，你工作怎么样？”程浩泽问道。
“我——呵呵。”左膑喝了吃了口菜，说：“我正准备辞职呢。”
左膑不喜欢他的这份工作，一开始就很不喜欢，之前吧，他为了林茜忍气吞声地做了，现在林茜没了，自己也没有理由在做下去。
“怎么回事？不是做的好好的吗？”潘晓海问。
“这份工作没劲。”
“到底怎么没劲了？”程浩泽有点担心了，他一点工作经验都没有，现在听到左膑要辞职，勾起了他对工作的种种不愉快。
“也没什么，就是工资太低了，我那点收入就只能养活自己，所以我想换份工作。”
“你找了吗？”潘晓海问。
“还没呢，这几天投了几家公司简历，如果谈成了我就辞职。”
“我都还没开始开干呢，怎么你们一个个的打起了退堂鼓。”程浩泽说。
“工作这事吧，还真没什么要说的，经验这种东西，只有你自己亲身经历了之后你才知道。”左膑说。
“我同意大兵的观点。”潘晓海说，“以前我就觉得我特了不起，走进社会之后我应该可以干出一番事业。但是，当我们在为理想奋斗，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面对着失败和挫折之后才知道，其实，我们真的太年轻，太天真。”
这就是成长，只有当你亲身体会过的，你才知道，什么叫梦想，什么叫现实。
对于左膑来说，林茜是离开了他，不过，他应该要感谢林茜，因为林茜帮助他成长，帮助他懂得什么是失去，也就只有当你失去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原来梦想离他太遥远。
潘晓海是最切实际的，不能说他被现实磨灭了自己的梦想，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努力了，早晚有一天，该是自己的，它都跑不掉，它就在那等着自己。
而对于程浩泽而言，他还没有资格去和这个社会较劲，他想要的，就是和黎昕在一起，永远的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