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大堂,徐天仇并没有坐上公堂主位上,而是走向跪在距离主位两丈开外的两个女子而去。
站在公堂一旁的两位县府人员不明白这新来的县老爷搞什么鬼名堂,心里想到应该是个好色之徒。
但当他二人对新来的县老爷刚刚产生一点恨意的时候,却在徐天仇的举动中,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只见徐天仇走过去扶起跪在地上的一位麻衣女子,笑道:“姑娘,起来起来,穿怎么少还跪着干啥!”说完,女子便站了起来,一张脸出现在徐天仇的面前,徐天仇一眼看去,连声道歉。
她年约三十七八,身材修长,黑发蓬乱,目光清澈如水,眉宇浓郁如墨,虽一身麻衣,却明丽脱俗。乍见之下,印象最深的不是她令人惊异的美丽,而是那内敛而隐露锋芒的勃然英姿,仿佛无情的岁月都将在她的面前失效,纵然韶华已逝,亦无法掩住那一份凛然的光华。
徐天仇对着她道:“大……大婶,实在抱歉,小……生没有看清楚,使得胡乱叫了您,请您原谅!”他原本的年纪为三十岁,与眼前的妇女相差不大,但现在自己则为十八岁乐天县的县老爷。所以徐天仇叫起大婶来有些不习惯。
那被徐天仇叫大婶的妇女明显吃了一惊,仿佛抓住了什么,扑通跪在地上,“县老爷,奴家是为夫君伸冤的,请县老爷给奴家做主啊!”
“县老爷请给小苗做主,查明杀害父亲一案,奴婢愿为县老爷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徐天仇听到清脆如鸟鸣般的声音,心中一荡,不禁扭头一看。
只见一位莫有十七八岁的少女站在徐天仇身边,依稀的能从她的脸蛋上看出其母的容貌。一双大大的眼睛如梨花带雨;高高的鼻子,小巧的嘴巴,一身麻衣掩盖不住她那凸起的身段,显得亭亭玉立,很是自然美丽。虽然脸蛋有些黑,感觉上去病怏怏的,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种清风袭来,略略清香的舒服之感。
徐天仇不禁感叹,有其母必有其女,母亲就这般美丽,女儿也差不到哪里去!
徐天仇一双眼睛一直盯在小云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大年纪,此刻才是活得最舒服的。
当徐天仇进来的时候,小苗就偷偷的瞄了一眼,发现是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不禁有些失落,看来父亲冤案是得不到清白于天下了。但当徐天仇如此以礼待人,文质彬彬,对一个毫不相识的人都这般相待,小苗不乏燃起了希望。见到母亲跪拜在地直呼为父亲伸冤,自己却忘记了下跪,直接说了心中的想法。
两位县府人员本以为自己二人看错了。当县老爷看着那少女不放时,两人又把徐天仇想到是一位穿着羊皮的狼,重色之徒,不禁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徐天仇听到身后两位县府人员嘀咕声,暗道自己失态,咳嗽两声,对着小苗道:“姑娘,断案之事,是我的职责所在,请你放心,且坐下说来听听。”说完叫两人拿出两个椅子,在端出一个火盆,然后叫母女两人坐下烤火。开始母女俩不肯,却在徐天仇故作生气的势态下,坐在火盆边,诉说起冤情来。
“奴家是杏花村王士江贱妻王孤氏。夫君王士江去年三月份来县城做生意,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下落不明,直到今年年初才有了一些消息。这消息还是我们隔壁上溪村的两位村民出海打渔看到的,他们两人说当时有一个中年男子躺在海滩上。当时海水实在是凶猛,还没有来得及去救,几个海浪就把中年男子卷入海中去了。奴家得知消息马不停蹄地赶过去,却只看到了一只鞋,正是夫君王士江的。有一点奴家一直没有明白,就是夫君临走时说是去县城,后来怎么到海边去了,而且他躺在海边……”
王孤氏滔滔不绝的诉说着夫君王士江遇害的事,且大多都是从上溪村两个村民那里得知。
待说王孤氏说完一起之后,母女俩已经泣不成声抱在一起,没有一点矜持。
徐天仇给母女俩下了保证,决定严查此事。眼看到了吃饭的点,徐天仇便道:“大娘,这几日就在县府留住吧!大老远的跑到县府来,想必还没有吃饭吧!”然后对着县府仅有的两人道:“你两叫什么名字,在县府做什么工作?”
“启禀老爷,我叫刘大石,这是我弟弟刘二石,县府内上上下下都是我两兄弟打理的。”刘大石如实回答。
徐天仇见两人这麽清楚,便道:“刘二石,你带王大娘还有王小姐去吃饭休息,等下我问问刘大石乐天县的情况,然后上报朝廷,请求救济。”后面一句话徐天仇也是随便说说,要想得到朝廷的救济,乐天县也不至于成了如今的样子。
刘二石开始是一脸难色,之后变成惊喜,最后又是一脸难色。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
虽然对新来的县老爷不怎么看好,但是他又希望乐天县像从前一样,国泰明安,风调雨顺。所以来的每一位县老爷,刘二石只是在心里嘀咕,从来不敢说出去。
徐天仇见到刘二石的表情,再一联想到如今乐天县的处境,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于是跑到自己的房间从床下拿出自己上任所带来的一些干粮,全交给刘大石,说道:“拿去煮一锅粥,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干活。”然后从自己腰包里拿出一千银票给刘二石,“明日一早去隔壁县城购买粮食,能卖多少是多少,然后发给还在乐天县的百姓们。”
刘家两兄弟见到县老爷一出手就是一千银票,先是一愣,后却是大喜,虽然这一千银票救不下还在县城内的百姓,但也算是能喝上一口粥了。
刘二石屁颠屁颠的准备去厨房时,王孤氏说这些事情他们来做。刘二石说不过,只好前去准备明日一早去购买粮食的工具了。
两兄弟本是老实之人,没见过世面,对于一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事不太明白,在心里谁要是对他们好,他们就会加倍的对谁好。当徐天仇毫不犹豫地拿出一千银票的时候,两兄弟知道这位年仅只有十八岁的县老爷肯定不是吃素的,定有他的能耐,不然小小年纪哪能做一县之长。
想到这些,两兄弟心里都收起了轻视,在心里想到以后一定要好好干。
午饭过后,徐天仇找到刘大石问了如今乐天县的情况,而得到的信息却比想象之中更加严峻。
乐天县靠海,村民靠土地很少,大部分都是靠海吃饭,扑鱼为生,日子过得也不错。不过就在数十年前,海外来了一大批气势汹汹的人,他们身材矮小,下巴留有胡子,说起话来啦呱啦听不明白,后来被村里的人取了一个名字——倭人。
倭人每隔半年左右就成群结队上岸,多则数百人,少则几十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有汉奸带路。所以为害巨大。从那时起,百姓的安居乐业被打破了。
原本乐天县的村民都是靠海吃饭,现在一想到出海就怕遇到倭人。后来村民便在荒山上种植庄稼,试问这贫瘠之地哪能有收成?
村民无奈,只有小心翼翼地过好每一天,对于他们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加上年年海水倒灌,天灾不断,村民基本上都只能吃附近山中的树根了。
后来有些村民实在受不了,便远走他乡,有的住进远离乐天县的山洞中,有的住在了荒山野岭,渐渐地乐天县人数便减少,当初几百万人的乐天县如今只有几万人,前后的差距着实让人寒心。
徐天仇得知整个乐天县的情况之后,不禁揉了揉额头。自己身上虽然有不少钱,但都不是长久之计,一时半会却是想不出好办法,便问刘大石道:“大石,你在乐天县待的时间比较长,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刘大石见县老爷坐在公堂主位上发问,便小心翼翼道:“县老爷,小的虽然读书甚少,但从数十位县老爷那儿还是学到了不少经验。”
“哦?”徐天仇一愣,“不妨说说。”
“老爷,当务之急是要把王孤氏的夫君一案查出个水落石出。这么多年下来,乐天县百姓家家都有冤情,只是碍于没有一个公正有能力的县老爷而不敢报官,加上这年头人人自危,能为民办事的官府人员少之又少。大石的意见便是,先查出王孤氏的冤案,在乐天县百姓的眼中树立一个有能力有胆色的县老爷,之后再想办法把那些住在山洞树林中的人召集出来,让大家种植庄稼,只要温饱解决了之后,其他事情就好办,比如重修乐天县城,把整个县城修的固若金汤,将来有一天倭人入侵,百姓就能躲在县城内不受损害,还有海水倒灌……不过,这样一来,开销非常之巨大。”
刘大石一口气说出了自己这么多年总结下来的经验,口若悬河般直接的倒了出来。
对于常年在官府与百姓之间行走的刘大石来说,这些都是他亲眼所见的,没有必要作假。所以也没有必要要隐瞒什么,有什么说什么。
徐天仇见刘大石把整个乐天县近年来的情况一一说明,不加修饰,又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观点,然后总结出自己的想法。不禁有些吃惊。不过一想到他们的身世,徐天仇便释然了。
第二日清晨,刘二石准备前往隔壁县城去购买粮食,徐天仇塞给刘二石一万银票,吩咐道:“此去恐怕得有半月之久,路途凶险,尽量走官路且人多之地,实在不行就雇佣镖局的人。如真遇到土匪,记住保命要紧。”
刘二石激动得热泪盈眶,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县老爷,您请放心!我一定安全回来。”说完揣着银票带着一大批牛马车冒着大雪出了县府。
徐天仇便骂道:“一个大老爷们别像娘们似的,哭哭啼啼像个什么玩意,靠!”说完。他又吩咐刘大石前往上溪村找见过王士江的两村民。
刘大石郑重地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老爷,我代表乐天县留下的那些百姓谢谢您了!”说完还没有等徐天仇说话便离开了。
徐天仇不禁感叹,如若是当初的徐天仇,不知道他会怎么做。还好自己背后是一个有着五千年的国家,经验极其之丰富,像昨天刘大石说出的那些话,正是华夏古国官府为官之道治理天下的道理。
徐天仇知道什么事情都得一步一步来,所以并不着急,前途还是一片光明的。
徐天仇给王孤氏母女说了几句,便只身一人冒着大雪前往海边,看看能否找到王孤氏夫君遇害一事的一些蛛丝马迹。
徐天仇知道,这看似简单的案子,实则不简单,其中有很多可疑之处,弄不好就是一个冤案。
其中徐天仇查出案情有几点不明白。
第一,王士江本是来县城做生意的,他怎么去的海边。
第二,村民看到的王士江是躺在海滩上,那么很有可能王士江已经遇害。
第三,假若遇害是属实,为什么还要放到海边,而不直接扔进海里去。
三点加在一起,使得徐天仇不得不去了解现场。
刚出县府,但见房屋破旧,似乎曾被火烧过,有的房子连屋顶也没了;再看城门,城门破破烂烂没有一个兵卒,四周也是残垣断壁,了无生机。
徐天仇不禁摇摇头,径直走出了县城。
雪花飘飘,银装素裹,徐天仇站在一望无际的海岸边,双眸看着辽阔无疆的海面,内心深处不自觉的跳跃起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寻找王孤氏所描述的地方开始寻找起来。
由于海岸边海水流动无常,并没有被积雪覆盖。徐天仇搜寻得很仔细。由于吃了两颗不知名的药丸,他对世界万物都有一种深层次的了解。但寻找了两个时辰却一无所获,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
徐天仇不放弃,他看了看海平面,海面很平静。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既然对大自然有些了解,不知是否可以进入海底一探究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