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
那是2009年的夏天。
那个夏天很热。
暑假刚开始，汗水就顺着卫校长的脸不停的往下流。这不，刚刚接到中心校的电话，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开会。
卫校长赶忙前往就会。等他匆匆忙忙赶到中心校，那里已聚了许多人，都是各校的校长、主任等。卫校长顾不上一脸的热汗，急急想知道会议的内容。
一位校长把他拉到一边说：“有任务来了，这个假期……”
话还没有说完，中心校校长发话了：“大家坐好，大家坐好啊，关于这个会议的内容有的老师已听说了一点点，有的老师还不晓得。就是假期来到，为了让我片的工作得到近一步提高，特别是普九普实的改进工作，所以我片决定假期去一趟BJ考察学习，初步研究是除中心校去一个人带队外，各中心完小去校长和主任两人，村小去校长一人。”
卫校长终于听出了一点眉目：原来是去BJ，是去BJ考察工作的。他急忙说：“校长，不去可不可以，致于工作，等去的人回来，我可以跟他们学。”
“不行，非去不可。”中心校校长接着说：“确定要去的人是一个也不准缺席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听我说完你再说也不迟嘛。”中心校校长有些不舒服的抬身子，继续想往下说。
卫校长却等不急了：“那得需要多少钱啊？”
“钱会给你们安排的。关于钱是这样的，每人预定3000元人民币。由每个学校的财政负责你们的一切费用。致于中心校里去带队的这个人的一切工作费用，就由各学校均出。”
“可是校长，你看我们学校的事情的确还很多，教室屋顶还漏水，需要补修，课桌也需要修理，教师宿舍的房子也需要修整，还有一些普实工作，你看我们实在是抽不开身。”
可是在场的其它教师们，都是欢声笑语，积极拥护这一决定，对于卫校长态度表示蔑视。
一位身材细长的杨校长竟然走到中间去说：“我觉得中心校的所有的领导都应该去，有几位领导在，这对我们的这次工作会更有意义。”
其他的几位校长也随声说：“对，所有的领导都应该去！”
卫校长的头上已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他在心里叫着：你们就知道拍马屁，拍、拍、拍，钱呢，钱呢？哪来这么多钱啊！
就在卫校长闷头时，一些人已在合同书上飞速签上了大名。
不行，这个字我还不能签！就在别人在忙着签字时，卫校长请求中心校校长让他回学校跟校务会成员商量一下，中心校校长答应了。
卫校长回到学校，立马召开校务会。财务王学军搬出账本，拿出算盘，噼噼啪啪一算，好家伙，学校所剩余的钱还不到伍仟元。
再把这个假期的开销一算：老师宿舍楼上需加瓦20000张，花去一千元；买张木匠四十套课桌，需要三千五百元；教师宿舍破了三叶门，也需要修理；学生厕所也通天通地……这些事情都是急需解决的。不行，BJ是不能去的！大家再算算去BJ的费用，去两个教师，卫校长和主任刘大全，一人三千，就去了六千；再给站里抬0、6人，需付出一千八百元；加起来就是七千八百元。就是把学校的老底给拿出来，也不够去BJ呀！不行，怎么也不能去BJ！卫校长在会上坚定地表态。校务会一致赞同卫校长的决定。
末了，卫校长还气愤地骂了一句：狗杂种杨二毛，中心校去一个人我们都供不起，他却会拍，去几个，去几个，去他妈个头呀！
于是卫校长派主任刘大全前往站里回话，一再叮嘱刘大全态度要坚决。
可是刘大全带回来的却是一张去BJ考察工作的合同书。这可把卫校长气坏了，不停地对着刘大全嚷：“这是为什么嘛？”
刘大全为难地说：“说什么都没有用，中心校校长说了如果我们学校不去，就要来查我们学校的账，还说了如果普九普实工作出现问题，就会严惩不怠。所以我就只好把字给签了。”
“查账、查账、查什么账，来查吧，看我这里有多少账可查！”
“卫校长，我看算了吧，大家都去，你何必为这事而让中心校长生气呢。再说吧，你也难得出一次门，更别说是去BJ了，我可是做梦都没有想过要去BJ呢！”
“就只知道玩，哪来那么多钱？以后我们如何工作？”
“其实每个学校都是这个样子，他们能去，我们为什么不能？再说了，这也是为了工作嘛。告诉你，其他学校都是在银行贷款呢，总之，中心校说了，其它的一切工作，以后再说。”
好吧，去吧，去吧，反正不花我自己的一分钱，我又何乐而不为呢？中国---BJ，谁又不想去？
走吧！
2
就这样，卫校长，他们一行人坐上了去火车站的一辆旅游客车。
车上的人还给他们每人发了一顶白色帽子。卫校长把这顶帽子戴在头上，感觉还非常不错。大家叽叽喳喳，都有显得兴奋不已。卫校长再仔细观察，发觉车上多了一些女人，都打扮得非常的好看，再仔细一看，这些女人原来都是其他几位校长、主任的夫人，刘大全的老婆也在，穿着一件白色的紧身衣，紧身牛仔裤，再加上那顶白色的帽子，看上去比以前像更肥了些，但是也好看一些，卫校长不免多看了几眼。车上除了人，还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这看上去更是像去旅游嘛。而卫校长却正儿八经地带了一个公文包，包里装了一个日记本和一支钢笔。老婆则在家里收黄豆，掰包谷。
卫校长显得有点不自在，找了一个也没有夫人的老师去抽烟，可是刚把烟点燃送到嘴里，车上的小喇叭叫了：对不起，请不要在车上抽烟！为了旅途的轻松愉快，请合作，谢谢。
尽管这样，卫校长还是和大家一样高兴，这毕竟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而且还是去BJ，谁会为了那些小事而煞风景呢！
旅游车到了一个火车站，导游要他们下了中巴车，到候车室去等火车。
候车室里可真热，热气混合着汗味，还有说不出来的各种味，让人觉得闷。卫校长从来没有闻过这种复杂的空气，他又想抽烟可又想到了什么，还是不抽吧。
这时候他发现旁边的中心校校长有些不对头，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脑门上布满了密密的汗珠，一幅很难受的样子。
卫校长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就要倒下的中心校校长，忙乱中还弄掉了中心校长的金边眼镜。周围的人也都发觉了校长的不良情况，都围了拢来，捡眼镜的、擦汗水的、捶背的、喂水的、询问的，一时忙得不可开交。有人说中心校校长可能是中暑了。
中心校校长是一个文文弱弱的中年人，五十岁了吧，也许也还没有那么大岁数，看上去总觉得营养不良的样子，他的身体很不好，再加上这么热的天，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中心校校长吃力地说：“同志们呀，实在是对不起，我本来是想带大家一起出来，一起回去的，但是我的身体不争气，看来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实在是遗憾呀！”
刚出门，就把带队的中心校校长给病倒了，卫校长觉得有些不吉利。转念头又一想，兴许那些晦气让中心校校长给带走了呢！这样一想，他又高兴了，又替中心校长感到遗憾。
这支没有了中心校校长的队伍，让卫校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里总有一点空洞的感觉，说话和做事就像失去了方向，人群一下子就成了一盘子散沙。
“呜——”的一声长鸣，卫校长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周围的人就从候车室里一阵风似的往外跑，跟着还没有停稳的火车往前冲。哎呀，我的妈呀，原来赶火车跟打仗一样紧张呀！卫校长也拧起公文包跟着人群跑，生怕自己被丢下了。
走进车里，一阵凉意扑来，卫校长感到非常舒服，刚才的热燥顿时烟消云散。大家都在找座位，是夫妻的找双座，是单身的随便坐。卫校长也找了一个座位，把自己安顿下来。在这个时候，大家的心才总算是踏实一下来。
刚刚坐稳，卫校长就觉得肚子不舒服，头也有些晕，他才想起今天从早是出发到现在肚子里还没有进一点东西，已经饿得不行了，他想找东西吃。
但是，他看了看其它人，没有一个人在吃东西。奇怪，既是不花自己一分钱，为什么不吃东西呢？肯定是他们不饿。可是我已经很饿了，不吃不行，要不，我也会像中心校长那样倒下的。
卫校长要了一瓶啤酒，一瓶矿泉水，一个盒饭。共三十元钱，之后，才问刘大全：这钱谁开。
刘大全说：“那天研究了，火车上的生活费自理。”
这下，卫校长的食欲一点也没有了，心里埋怨起人来：这些事情应该事先说清楚嘛！怪不得没有人吃饭。
BJ，这让人魂牵梦绕的地方，这时它终于呈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可是卫校长感到有些纳闷，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BJ！在夜色的笼罩下，也不过还是山重叠着山嘛，跟我们那地方又有什么区别。站在高高的旅馆楼上，卫校长远看着BJ城，心里有些失望。但他没有把这种心情给说出来。看到其它的人却在一个尽的乐，谁也没有在乎到他的感受。就连刘大全，在这时候也顾不上他这个卫校长了。他感到受到了冷落。
到吃晚饭时，卫校长他想喝酒，但旅行社的人说酒钱他们不负责任。要喝自己买。
于是在BJ的第一夜里，卫校长有些想家。晚上也没有与大家说多少话，就早早睡了。夜里梦见家里的猪掉进了茅坑里，他的老母亲坐在院子里的地上啕嚎大哭。
卫校长还沉浸在梦的烦恼中，被一阵急急的电话声吵醒。
“喂，是哪个？”
“卫校长，我是老吴，给你们学校捡瓦的。”
“我在BJ，你有什么事？”
“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你们学校的这个事太难做了，按事先说的数，我做不下来，你看能不能再加几个活路钱？”
“这事呀你找王学军商量一下就行了。”
“王学军说他做不了主，要我问你。”
“好吧，好吧，就按你说的吧。但事一定要做得……”
电话没钱了，奇怪电话费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呢？（他不知道在这里是需要漫游费的。）“唉，学校的事还多着呢。回去再说吧。还是起床先看看BJ吧。”
卫校长起床后又站在昨天的地方，奇怪，山不见了，山全都变成了一幢幢高楼。这样的高楼一眼望不到边，犹如一遍楼的海洋。昨天是夜暮欺骗了他的眼睛，误把高楼当做了山。我真是一个乡巴老，竟然还怀疑起BJ来了，简直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广大。面对这样的壮丽景观，卫校长不仅嘲笑起自己来。
卫校长想着BJ的学校会是什么样子，他们的校长看上去一定比他有风度多了，他想，做一名BJ小学的校长该有多荣耀啊！还有他们的普九普实工作肯定是做得没法说，要拿我们山村学校跟他们比，我们的山村小学简直就象小孩子在办家家了。卫校长想急切地去这BJ的小学看看。
旅行社送来了一张日程表，可是在日程表上找不到一个BJ小学的地名，全是一些名胜古迹的旅游区。其实在卫校长的心里早就明白了这一行人此行的目的。但是对于卫校长来说，心里老是觉得过意不去。他总希望得到一点为自己解脱的理由，哪怕一点点也好。在此行之前他就打算不出行，他的这一行为得到了全体老师的认可，都觉得他是一位难得的校长，他能感觉到老师们对他这种大公无私的品格的赞扬，他能感觉到老师们对他的尊重。而如今，他却来到了BJ，无论什么理由，从内心来说，他总觉得有些愧疚。
从他任本校的校长到至今，他带着他的老师们仅出去游过一次，全校十八位老师连带家属，仅花了学校一千五百元钱。然而大家也玩得很开心。本学期打算等普九普实工作验收过关后，全体老师就再痛痛快快地出去玩一次的。原计划用两千元作为出游的路费。而现在，他和刘大全两人竟花掉了学校的近八千元钱。
卫校长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下，他总希望能有一个理由，能减轻心中的一点负重。
其实BJ也是很热的。卫校长一直在不停的擦汗。
于是，他们就在旅行社导游的带领下，从BJ的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天黑了又回到住处。在这些过程中，卫校长仅仅遇到一所学校，但他们也不过只是从那所学校的门口过过路而已。当时的卫校长还以为会要进去看看，当大家不以为然的走过时，他别提有多失望了。
这就是学习考察？就这样心安理得的？
卫校长是彻底失望了。要找一个要安慰自己的理由是没有了。
卫校长没有想到BJ的气候竟然是这样的热燥难挨，哪有在自己的山里呆着舒心！
其实真的不应该来的！
在BJ的第二天，家里又打来电话，是木匠师傅老张。他问卫校长关于课桌，学校还有没有什么要求。
卫校长说：“课桌质量一定要过关，你不能马虎，关于钱学校一定想办法，不会拖欠的。”
老张吃了定心丸，在电话里连连说：“那是一定，那是一定！”
可是到了下午，老张又打来电话，还是问有关课桌。卫校长的话刚开始，电话又没有钱了。真是活见鬼。
第三天上午的节目是参观毛主席的遗容。哇，人可是真多呀！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每一个人都有显得那样的严肃，每一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支鲜花。卫校长他们每一个人也买了一支鲜花，跟着人流慢慢向前移动。就要走到毛主席的面前了，卫校长的心有些紧张不安，好象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到了毛主席的跟前，卫校长的手心全是汗水，他跟着别人一样把花慢慢放好，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毛主席那安祥的容颜里透出一股威严，好像看穿了卫校长的心事。
我这是怎么了，前前后后这么多人，为什么我就跟罪人一般？卫校长的心里直犯嘀咕。
出了门，刘大全发觉卫校长有些不对，急切地问他：“老卫，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卫校长忙说：“没什么，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
“要不你先喝点儿水吧。”刘大全忙把手里的水递给卫校长。
卫校长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冰凉的水，感觉好了一些了。
这时卫校长又想到了一件事，他觉得不应该把毛主席放在那里，再让后人这样把他移动，一天还需要不停地去吵他，让他不得安宁。他为中国已经操劳了一辈子。应该让他安安静静地长眠。我们后人只要心里记着他，能够让他远与中国同在，这难道说就不可以吗？难道就非要用这种方式才可以吗？
卫校长有些疲惫，晚上回到住处就想睡了。一躺在床上，他又总是想着学校的事。这不，刚迷迷糊糊地合上眼，又有人来叫他了。
“卫校长，起来一下，大家找你商量一件事。就在对面的房里。”
卫校长又只好爬起来，来到对面的房间里，一看，大家都在。什么事。这样重要？
卫校长刚一进门，有人赶紧给他让坐，还发了香烟。
有人发话了，是杨二毛，只听他说：“大家都在啊，我们把带来的钱合计一下，估计在BJ这几天用不完，每一个人兴许还剩下三到五百元左右。刚才我和几位商量了一下，计划过两天再去一趟北戴河，听说那里的风景很不错。要不去TJ也行。总之是量钱而行。我想大家都没有问题吧！”
“总之，我是不想去了。”在阴暗的一角里传来一个声音在说。
大家顺着声音望去，说这话的是卫校长。
“为什么，老卫？”杨二毛不理解。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去了。”
“可是你不去怎么能行呢！好歹大家也是一起出来，你怎能不去呢？”
“去北戴河无非就是看看水，去TJ也无非是看看建筑，又有什么值得一看”
“老卫，我刚才不是说了嘛，钱不是还没有用完吗？早回晚回都是回，你又何必这么急呢？”
“这当然不是早回晚回的问题，我只是觉得这里，这心里老是不安心，不踏实。我不习惯这样游来游的，要去你们去吧，我可以叫刘大全和你们去。”
“可是，老卫，你不去我怎么能去呢？”刘大全无耐地说。
第二天一早，杨二毛又找到卫校长，递给他支香烟说：“老卫呀，你就别这样固执了好不好，难得出来一趟，为什么要扫兴呢？你不去又怎么能行呢？你这一不去吧，老李他们也就不去了，这下你们一下子就去了五个人，这样子我们也是去不成的呀！我真不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没在想什么，说实话，要不是你们，BJ我压根就不想来的。”
“老卫，你就别在为自己开脱罪责了吧，其实你也可以不来啊，你们片的老王校长不就没来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大家心照不宣，心照不宣！这都是中心校的意思，你我又不是不明白。”
“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那好吧，我给中心校校长打电话，如果中心校校长同意的话，那我、那我也没话可说。”
“打吧！”杨二毛说着递上来手里的电话。
“我自己有！”卫校长已经播通了中心校校长的电话：“喂，中心校校长，我是老卫，我想请示你一下，他们，啊，就是大家玩了BJ之后，还要去北戴河，你看这……”
中心校校长的话从千里之外传来：“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老卫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想对你说的是，既然出来了嘛，其它的事情就不要想得那么多了，玩痛快些，既然大家还没有尽兴，又在不增加学校经济负担的原则下，有些事情是可以酌情处理的嘛，啊，听听大家的意见。”
卫校长在学校说话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但是在这里，谁也没把谁放在眼里，卫校长有些痛苦。看来也只好少数服从多数了。
就在结束这次学习考察的最后一天里，卫校长从家里带来的三百元钱已剩下不多了。在火车上吃东西花去三十几元，交电话费花去一百五十元，自己买酒喝花了二十元，还买了两包香烟，结果就只剩下几十元了。说实话，他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样，他希望早早结束这趟旅行，回到自己的地方去。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出游的人们开始疯狂地购物，见什么新鲜的都买，好像在进行购物比赛。
卫校长惊奇于他们的阔气，真是舍得呀！他呢，只有紧跟着走，又不敢独自离开，会有迷路的危险，别提有多难受了。
杨二毛给老婆买的又是衣服又是鞋，又是项链又是戒指。刘大全也给自己的老婆买了一条价目是8百元的白金项链，又给女儿买了一对银手镯。还有买包包的，给家里买纪念品的，有买烤鸭的，还各种吃的用的，忙忙碌碌，开开心心。
卫校长最终决定也给家里人买点东西。他在一地摊上给女儿买了一个佛像项链，虽然只花了5元钱，但也代表了他这做父亲的一点心意。他又在另一个地摊上给老婆买了一件二十元钱的衣服。当他背着别人把这两样东西装进包里时，他嘘了一口气，还好，总算是没有人看见。
3
卫校长的这一行人终于结束了这一趟BJ之行，踏上了回家的路。大家的感受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自豪感非常不错，这毕竟是去了一趟BJ嘛！在那深深的大山里，又有多少人能去BJ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不仅是他们本人的骄傲，也是山里人的骄傲。当然我们的这位卫校长也不例外，但是现在他到底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下了火车，他们又回到了当初的旅游中巴车上。
一上车，导游就拿出来一个光盘，放进了车子前面的VCD里播放，并一边说：“这就是你们这次游玩的全部内容，每人有一张，拿回去给亲戚朋友们看看，也可做个永恒的记念。这张光盘每人出了一百元钱。”
卫校长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就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他想看看自己在电视里的模样。这也是他花了一百块钱了的呀！
一开始，就出现了《我的BJ之旅》的字样。还蛮可以的嘛！卫校长说。不过他有点惊奇呵，之前为什么他一点儿也不知道呢，竟然还有人给他们摄像哩！要是早知道，他一定会随时注意着自己的形象的。不要在上面出丑啊，他对自己说。但是紧接着往下看，卫校长感到不安起来，游玩的景点在一个个往后，就快接近了尾声，他还没有看到他自己。他只看到别人在天安门前笑，在故宫里握手，在颐和园中点头，在长城上比画手势“OK。。他看到的只是别人那不停闪动的身影，别人那张大嘴巴在笑的脸孔，别人那挥舞着的五个手指头……他就是没有看到他自己，他好像也看到了自己的背影在里面闪了一下。
顿时一种被冷落被欺骗的感觉从心中在往上升，他想找人大吼，但是他克制住了。他强忍着心中的愤恨，他想这中间到底是什么原因，为什么他卫某在这群人中就那样的没份量，好歹这些盘中也有他的一百元钱，这里面竟然连他的影儿都没有。是什么原因呢？就这张盘拿到亲朋好友面前也太没面子了吧！这对他是多么大的一个耻辱！不行，说什么也不行，他必须得找个人问问！
他找到了旅行社的人，他说：“你们拍摄的VCD我看过了，还很不错，跟电视里面一个样。不过我数了一下，好像少了一个人，但据我观察，我们这个队伍中好像没有谁离过队，或者我来问一下，我们有谁少交钱了吗？
“没有。”那人说。
“那肯定是这人长得奇形怪状，怕影响到你们的镜面效果了？”
“那也是没有的事，我们的宗旨是要做到让每一个旅客满意。”
“那如果不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那就是你们有问题。我问你们，为什么那上面就是没有我？是不是因为我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了，是不是因为我长得一张猴脸，小眼睛小鼻子？你们要是不给我讲清楚，要么我就去投诉你们，要么你们就还我的钱！”
如果能够还钱的话，那就再好不过的了。但那是不可能的，钱这东西，要是进了谁的口袋，几乎是不可能再出来的了。
那人却不惊慌，他说：“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肯定是有误会，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好吧，那我就等着你的解释吧！”
几分钟后，施行社的人来了，对卫校长说：“关于这件事，责任主要是在于你们自己的人，因为事前你们的一位老师有讲过，说你不喜欢上镜，叫我们不要拍你的正面镜头，所以我们也是为了尊重你的意见的。这事你最好还是去问一下你们的那位杨老师。”
好你个杨二毛，果真是你搞的鬼，竟然在后面阴我，公报私仇！真是一个小人。卫校长气得咬牙切齿。
车子开动了。卫校长站在车的最后面，他大声地说：“杨校长啊，你对我真是关怀有加啊，你还特别去告诉了摄影师，说我不喜欢上镜，真的很谢谢你呀，我在那上面的确是找不到我的影子。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就那样喜欢上镜呢？你看你那个笑脸，你看你那个招手，你的那个高兴的样，总让我觉得是因为我上不镜的原因啊！你说呢？”
“卫校长，你说话何必要那样刻薄呢？我想你是误会了，你没有上镜，怎能怪我呢？那只能怪你自己不知道抢镜！而且我看你好像一直都有心事的嘛，你好像有些后悔出这一趟门吧，没有上镜，不正更好吗？”
“是，我早就知道，因为我不配合你们这件事，从一开始你就对我有意见，你就这样来抱复我，是吧，你这真不是君子所为呀！”
“在这里谈君子？那你是什么？你不过是一个又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的人吗？你们片不也有一位校长没去吗？要做君子，也在家里装病呀！把你那一套拿回去唬你儿子去吧！”
人群一阵哗然。
有人出来劝架
也有人在窃窃私语。
于是这一趟BJ之行就这样结束了。
回到学校，刘大全不敢看卫校长的眼睛。
卫校长还是卫校长，一到家，就把从BJ带来的礼物拿了出来，把家人乐开了花。然后到王学军的家里，进门就说：“我说不去吧，非强迫去不可，你说在BJ吧，连一所学校的大门都没有进去过，唉，事不由已呀！去得并不高兴呀！你说这一伙人把我可蒙得够狠，我就连那张VCD都不敢拿回来，没有面子呀，他们竟然连一个镜头都不给我……”等等，如此一口气说了一大通，说得王学军不知所措。
第二天，卫校长病了，卧床不起，说是累的。
一个星期后，卫校长康复了，刚好新学期开始。我们又看到他满街贴红榜向家长们宣告：
开学了，送孩子们来上学吧！
那红榜上的字是他自己用毛笔写的，每到新学期开始的时候，他都要亲力亲为，为家长和孩子们用红纸给写上那么一张通知，街头巷尾那么一贴，对于这个偏僻无趣的地方来说，怎么说来也是一道不错的风景。通知引来所有人们的观注和颂读，那也是卫校长的骄傲。
在太阳光实在太强烈的时候，有时我们也看到卫校长把那顶雪白的太阳帽载在头上。雪白帽檐上的两个黑色的“青旅”的字样很是醒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