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杯的男子白衣银纹，眉目清朗如静川玉树，眼底仿若沉着万年的孤寂，清清冷冷，可望而不可及。“燃久宫最近可有异动？”
他身旁墨青深衣的男子似往前望去，如漆的眼眸有如寒星，这出《浮华决》已经唱到了男女主郎情妾意互相倾心处，似有心又似漫不经心道：“自从上次后之后，暂时还没有。”
“万不可掉以轻心，这燃久宫还是不可小觑的。”季宸道。
苏袂点点头：“我心里自然有数。”
季宸也看向戏台不再说话，其实他无心看这出戏，却也无事可做，二楼的包厢正对戏台，台上如胶似漆的两人让他突然心口一疼。
突然从后面冒出的小人让他提起了精神，只觉得有些眼熟，想定睛看，那小人却好像故意躲着他般，藏在两人身后。
绯卿……
就算她不露面，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是她啊。
她怎么在这？怎么会出现在台上？
季宸皱了皱眉，起身就往外走。而台上绯卿任务完成般一溜烟的跑进了台后。
“季兄去哪？”苏袂诧异，却也顾不得什么，起身跟上季宸。
季宸的速度很快，眨眼间便折转到了南楼戏台幕后，却在走廊端伫立。
“来这里做什么？”苏袂不解的问。
有个打杂小姑娘垮了一篮衣物从右侧的一个房间内走出来，看到两人先是愣了片刻，遥遥喊了一声又进了对面的房间：“客官这个地方你们不可以进的。”
“苏袂哥哥！？”躲进浣水间偷偷完卸妆的绯卿突然冒出来，满脸惊喜，一双点晶眸子熠熠闪光。
“卿卿公……姑娘？”苏袂颇为吃惊。
绯卿满心欢喜的跑了过来，却突然发现一旁令人无法逼视的凛然：“尊上？”
季宸微微点头：“殿下。”
“弟子千绯卿拜见尊上。”绯卿低腰拱手。
“你早已离开天瑾司，我不再是你的尊上。”季宸道。
绯卿抬起头摸摸头笑笑说：“毕竟我曾经也是天瑾司的弟子嘛，那便永远是，尊上也是我心中仰慕的尊上。”
六岁那年她曾前往天瑾司拜师，那时天瑾司正值十年一次的收徒，她也没有考核，直接走向最终的大殿。站在十多个比她高了不知多少头的哥哥姐姐旁，她就是个奶娃娃。彼时的她一脸好奇，看着一身月白锦袍的仙尊从殿后走向掌门宝座上，浑身流动着威严清漠的气息，目光似淡漠似孤寂似凌然，心中顿生钦敬之意。
后来她被****跟着皇兄皇姐去了一个师父那，有喜欢带着她玩的师姐告诉她，天瑾司存于世上千年，是季宸仙尊一手建立，还有谣传说季宸仙尊是上古上神。
总之，季宸仙尊在绯卿眼里是个高深莫测的人，又神秘又令人钦敬。
跟上绯卿的四位护法见了季宸和苏袂都齐齐拱手敬道：“尊上，掌门。”
季宸点了点头。
“你们怎么在这里？”苏袂诧异问。
“来玩呗，可是……仙尊怎么也……？”绯卿也诧异。
“路过。”季宸云淡风轻。
路过……这里可是戏台幕后的地方，哪里那么容易路过啊，苏袂暗自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却也说：“对，路过。”
这苏袂是天瑾司的右掌门，相貌俊逸，行举端雅，绯卿在天瑾司的时候，因着季宸的缘故，总是多多关照一些；他经常帮衬千觞，在宫里曾教过绯卿一段时间书文，又因为进出宫自如，也经常找绯卿玩，便亲密些。
“你可是又偷跑出宫的？”苏袂故作生气道。
“嗯……算是吧。”绯卿讪讪的笑。
“玩够了抓紧回宫，别让你皇兄和皇祖母担心。”苏袂叮嘱。
“我知道。”绯卿低头。
“那么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罢，季宸就转过身，两人的身形即刻消失。
绯卿先是惊讶，又变成了惊叹：“我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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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到了跟前却又立刻离开，只是为了打声招呼？”苏袂问。
“是我冲动了。”季宸那双清冷的眸子望着似是无尽的寂静街道。
仅是一巷之隔，巷左是清冷孤寂，满道无人，巷右却喧闹的很，是繁华的模样。
苏袂叹了一口气：“随你吧。”
“她有她自己的生活，我的出现终究是突兀的……”季宸声音似是从未有过的落寞。
苏袂眉头微皱：“那你寻她千年又护她这些年是为了什么？”
“需要理由吗？”季宸加快脚步向前走，却又突然顿住脚步：“我该出现时还是会出现的。”
苏袂墨色的眸中有什么黯淡下去，喃喃道：“当年季宸上神与绯卿上神，可谓是一段佳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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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的戏终于落幕换成了歌舞，水蓝色的水晶珠帘也不知何时换为了红色，倒是很衬台上翩翩红衣，绘出一方幻境。
彼时绯卿正坐在椅子上，抱着一盘点心吃的正欢，不时词词还会喂她一口茶水，好不惬意。
醉红颜换了平日的便装，一袭玉色织锦缎隐隐画竹，生生然让他穿出了撩人的感觉。
他面前的女子面色绯红，支支吾吾说了好半天才说出完整的一句话：“红、红颜公子，明、明日旁天，可否，可否……华溪西亭一聚……”声音越说越小，万分的不自信。
这女子是林氏富商家的千金，不知怎么竟闯进了后台，躲在门外不知做些什么，被发现后才窘迫着对醉红颜吐露了心意。
“明日我还有约定的戏要唱。”醉红颜不露声色拒绝。
“那……后日。”林筱不死心。
“后日我们班里要商量新写的一折戏。”醉红颜依旧斩钉。
林筱终于明白了些，一张脸算是红透了，眼眶中也晃晃的出现了水花，声音颤颤的：“那……打扰了。”她背过身推门踉跄离开。
好在散戏离场，伶人们大多回了各自的房间或是回了各自的家，这戏班子的妆间剩的人也不多，只有绯卿几人以及醉红颜和苏折儿了。
“那姐姐长得挺美的。”绯卿挺可怜林筱的。一个大家闺秀，能做到这份上，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定是需要勇气的，可惜却被醉红颜不着痕迹的拒绝了。
“戏演的多了，自然无情些。”苏折儿拾点着什么，这话不知是有意无意，“戏子无情。”说着，便已经踏出了房门。
静了片刻，醉红颜才笑道：“她说的不无道理。”这笑，有几分凄楚几分自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