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河水潺潺,野花遍地。鸟儿鸣唱,白云悠悠,干燥的土路因太阳的烘烤而龟裂出一条条小小的裂痕。路旁,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怡人的轻风从里面吹来,打在脸上,带走炎热。
慕容昱泽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绿影,青碧的衣衫在阳光下分外干净,和着蓝天白云,有一种出尘的美。
他走进竹林,寻了块大石头盈盈坐下,从怀里掏出干粮。
“过来吧!”他温和的脸挂着些无奈。这几日,她跟着他一路向北,走出司空家的地界,来到这偏僻的野外。他速度极快,飞奔了一天后,她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像一块粘人的糯米团子,怎么都甩不掉。
何祎依有些不敢相信,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蹦蹦跳跳地走过去,拿起他递过来的干粮,狼吞虎咽。
“我可以做你的丫鬟了吗?”她实在是饿坏了,嘴里包满甜甜的糕点,口齿含糊不清地问。
慕容昱泽好心地拿出水囊递到她手上:“我叫慕容昱泽,不知姑娘芳名?”
她眨眨眼睛,偏头看他,脸上挂着诱人的笑容:“我叫何祎依,你以后叫我祎依便好!”
“祎依,我不需要丫鬟。”他再次拒绝,“你不必再跟着我!”
“可我无处可去啊!”她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慕容昱泽愣住,原来是因为这个。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漂亮精巧的荷包,放到她手里:“拿去吧!别再跟着我。”
何祎依不接,伸手去拉他的衣袖,上面绣着一只可爱中透出威武的獾鼠,棕色的五彩蚕丝入手冰凉。她用手指轻轻触碰,看着獾鼠细长的眼睛道:“你们那的人,是不是都在衣服上绣这样的獾鼠?”
这一路上,很多人都喜欢在衣裳上绣各种各样的花,绣动物的并不多,他是她看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她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有点像花香,又像草香,带着自然的清新,迎面扑来。她低垂着头,拉着他的衣角,用白皙而有些粗短的手指摩挲他衣袖上的纹绣,带着疑问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慕容昱泽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里抽出来,语气中带着不解与探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衣服上绣獾鼠。”
只有慕容家的正宗子嗣才有资格。这事,不管在人间还是灵界或妖界,都并不隐秘。凡对晋州大陆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慕容家的图腾是獾鼠,欧阳家是五蚩,司空是墨狐,而颛孙家则是娓雁。
“那什么人可以在衣服上绣动物?”她不依不饶地追问。
慕容昱泽温和的眼带着探究:“你为何想知道?”
“我在找一个人。”她道,“一个很重要的人。”
她伸手去抓他的衣摆,低头用手指勾勒獾鼠的外形:“我只知道他的衣服上绣着一只动物,但看不真切。”
难怪她会一路跟着他!
慕容昱泽叹了口气:“只有四大家族的人才能在衣服上绣动物以示身份。你将他的外貌描述一番,或许我认识。”
她笑着抬起头,声音清脆动人:“他穿着黑色的衣服。”
黑色衣服?他眉毛一挑,四大家族里穿黑色衣服的人可不在少数。
“还有什么特征?”他声音很温和,像春日的风,柔柔地吹在脸上。何祎依不由想起在书中看到了一句诗:“吹面不寒杨柳风。”
她摇头:“我不知道。”
“你与他是什么关系?”四大家族向来交好,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她继续摇头。
“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温和的眸子没有一丝不耐烦,瑞凤眼微微上翘,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带着甜甜的笑意。
她想了想,又继续摇头。
慕容昱泽惊诧了:“你为什么要寻他?”
这句话何祎依可以回答:“帮一个女子转达一句话。”
他心中纳闷:“那女子是谁?”
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摇头。
见他张口欲问,她抢着回答:“我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干什么的,又是谁。我醒来时,十分都不知道。”就连最基本的七情六欲都不知道。
“在我梦中,有一个穿黑衣的男子,一句话萦绕在我耳畔,那是一个女子对他的回答。”她没有说是什么话,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他。
慕容昱泽没有追问,男女之间的情话,当然不是他能追问的。但如今事态紧急,他不能带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女子上路。
“祎依,我还有事,恐怕不能带着你了。”他站起身便要离开。
她一下子蹦到他面前,张开双臂,抬头直视着他:“我不会拖你后腿。看!”她将右手伸到他面前,五簇绿光萦绕,在她雪白的指尖跳动,“我会法术。”
慕容昱泽凝视她指尖跳动的灵气,又想起在泉醉归楼上所见的情景:“你能使用治疗术?”
她点头:“你身体很棒,不用治疗。”
当初,在楼上听到她与大汉的交谈,他不过温和地笑笑,以为她是一名医者。后来,她的速度丝毫不弱于他,他便猜想她是一名修真高手。如今,看到她指尖萦绕的绿光,他才知道自己是有多愚蠢。
她不是修真者,而是修灵之人!而且,还是灵气浓厚的,拥有生机之灵的修灵者。自五百年前,灵源门关闭,除了每隔两百年出现一名灵女,人间很难再看到修灵者。他实在没有想到,今日竟然还能看到另一个拥有生机之灵的人。
“你是灵界的人?”他开口道。
“灵界?”她很迷茫,她看了很多有关华夏大陆的事,对晋州大陆却几乎一无所知。
知道她没有说谎,慕容昱泽闭上那双柔和的眼睛,复而睁开:“我带你去找那人。但是,”他身形一顿,“不是以主仆的关系!”
“好!”她喜笑开颜,看着指尖跳动的灵气,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容易过关。
果然,身有一技之长,五湖四海任我行!
*
“慕容,我们要去哪里?”何祎依蹦蹦跳跳地跟在慕容昱泽的身后,手里拿着一朵盛放的荷花。
这朵荷花是她从路上捡来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孩,摘了花后,便直接扔到路上,被烈阳晒得奄奄一息。她轻施诀,干枯的荷花立马变得水光美丽,清新的香气从中袅袅飘进鼻中,怡人心脾。
慕容昱泽抬头看她,生机之灵果然名不虚传。那天看到的老乞丐,大概也是她用灵气吊着最后一口气吧!
“寒潭城!”他温和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钟雪山的雪妖一族被人屠戮,只留下一只昏迷不醒的小雪妖。如今欧阳家族水源被污,情势危急。”
钟雪山位于欧阳家族领地的西北角,紧紧靠着欧阳家族,终年含雪,欧阳家族境内的两条大江便是以钟雪山为源头发展而来。两个多月前,临近钟雪山的雪江两岸的百姓突发奇病,在一个夜晚全部死亡,尸体发黑,死状惨烈。经过欧阳家族的确认,是江水被煞气污染所致。
那时,他与墨洁正赶到银灵都,听说这个消息后,墨洁快马加鞭赶往寒潭城帮忙,而他则留在灵源门外查看蛛丝马迹。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灵界中毫无消息。他只有暗中让银灵都的都主——邱凝加强警戒,以免被姬半云趁虚而入。想起邱凝,他神色暗淡些许,这个坚强的女人,在唯一的儿子离世后,咽下所有的悲恸,日以继夜地安排部署,加强银灵都的防御功能,还真是不容易。司空家的女子,果然都名不虚传,巾帼不让须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