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化着楚严的记忆，秦铭在屋内踱来踱去，玉面之上，眉宇间少了一份戾气，两眼中却充满了迷茫。
如今的自己该何去何从呢。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到母亲隐居起来？不行，这具身体根本逃不出这里权力争斗的漩涡，何况找到母亲他也不认识我了；留在这里享少主的福，或者当个乐不思蜀的傀儡？也不行，母亲一人在家我怎么安心，留在这里身份很可能露馅儿，就算瞒下去又该怎么面对胜算不大的嫡庶之争..
一串又一串的问题在秦铭的脑海中绕来绕去，纠缠不清，让他好不烦恼！
心中烦闷的秦铭打开屋门，时已正午，一缕温和的阳光照进小屋内，照在秦铭的脸上暖洋洋的。
谷外常年被雾气笼罩，阳光折射出缤纷的色彩布满外围，透进谷中的阳光如丝绸般温柔。
屋外是一座院子，院中一片水潭，潭边遍植秦铭也叫不出名的植物，青萝藤蔓，碧绿葱翠。无风的日子里，这水潭便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倒映着一片浓郁的绿影和楚严孤单的身形，这是他平日的练功之所。
秦铭静静地看着水潭，闭着眼睛默默地思索了一阵，感受到一股暖流在丹田中流淌，稍加引导，这股暖流便沿着全身筋脉游走起来，通过脉络汇聚于掌中，化为一小团水球。
从前的楚严外表跋扈，但是修炼十分刻苦，利用天魁殿的修炼资源，年仅十六岁便到达了纳气境的初期，连天魁殿殿主都忍不住啧啧赞叹，满脸诱、惑的微笑，想忽悠他加入天魁殿。
所谓炼气，就是感知天地元气，觉醒自身真气属性，以吐纳之法运行于体内，释放于体外。感气，取气，行气，吐气是炼气之人的必须打下的功底，在这个过程中将元气逐渐地纳入体内运转和释放。纳气境则要求修炼者将体内的元气汇入丹田，在丹田中以功法运转，将其炼化为可以自由运转的真气。
真气比元气更为浑厚，可以贮存于丹田中，需要的时候取用。真气不像元气那样容易溃散，所以可以根据他们各自的属性选择法术修炼，使得纳气境的战斗力与之前有了质的飞跃，因此纳气境常被看做是踏入修真大门的门槛。
秦铭原本生活的屏山镇，隶属于天阳县，县尉大人也不过是等同于纳气境初期的炼魂者。而他一手提拔的李捕头几十年苦练也才是行气境。这不仅是因为凡间天地元气稀薄，难以感知炼化，更是因为他手上的功法太过简单低阶，炼化效率低。
但就是这样一个便宜功法，也足以让他保一方治安，猎杀低阶妖兽，不仅令地方上的小武馆眼红不已，也让天阳县的老百姓对他毕恭毕敬。
这些不过是宗门和皇族对天南国百姓进行控制和愚化的冰山一角。
秦铭看着手中真气所化的水弹，按照脑海中所示轻轻一推，双手的动作略显生涩，但水球还是稳稳地落入水潭之中。
“嘭”，一阵声响，水弹在池中爆裂开来，潭中之水被其中的真气之力像割开一样四散开来，溅起一阵水浪，扑打在岸边，打湿了秦铭的鞋面。这是利用水属性真气在爆炸时产生的气劲造成破坏力。
“属下见过少主。”两道身影跪倒在秦铭身后，正是铁老，金老，他们平时就隐匿在院中守卫。
铁老，木属性炼气高手，善用困人之术；金老，炼体有成，近战极为缠人。二人俱是楚严那素未谋面的娘亲留下的侍卫，忠诚可信，对楚严唯命是从，只是对主母的下落从来都是三缄其口。久而久之，楚严也就以为他们也不清楚了，何况素未谋面的娘亲对楚严而言也不是那么重要。
秦铭并不对二人的出现感到意外，因为方才的出手正是楚严与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这两个人是楚严最亲近的人，秦铭考虑过被二人认出来的可能，但是考虑到楚严偷炼的篡魂禁书有比较严重的后遗症，秦铭也不是太担心。
修炼禁书，随意吞噬活人灵魂是天道不容的恶行，极容易使吞噬者灵魂斑驳杂乱，后遗症最严重的情况会叫人性格扭曲，或是神志不清。
“尸体都处理好了？”秦铭学着楚严幽幽地问道，但是语调有些晦涩，而且没有前身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跪在地上的二人并没有在意，这是吞噬灵魂后，一时之间人格分裂的正常现象，但被吞噬的魂魄终究是无源之水，时间一长，迟早被少主同化吸收。
“按照之前几具尸体的处理方法，尸首已经绞碎后扔进了黑沼泽。”二人之中似乎金老比较沉默，铁老更为外向，俯首答道。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秦铭心中还是暗暗一痛，眼前一暗，那毕竟是陪同自己二十几载的肉体。它陪过自己寒窗十数载苦读，承载了自己功成名就的梦想，记录了半生拼搏的痕迹。如今肉体已逝，魂是人非。
这一刻，秦铭的内心充满了迷茫。
自己费尽心思学得文武艺，想要售予帝王家，觉得这是改变自己命运方法，为此他可以忍受落榜受嘲的耻辱从头再来，也可以对老道委屈求全，低身下气，只因为他的心里还有方向，还有目标。
可是现在呢，这个世界还是强大的实力为尊，六十年前至今，皇室大肆宣传崇文思想的举动不过是和寒山书院的合作条件，为其选拔能够炼魂的人才。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凡人所想的学得满腹的才华去追求精彩的人生，去拥有崇高的地位。
想到这里，秦铭不由地有些失落，这些年去钻研经书的努力都白费了，活到二十九岁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徒劳，自己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这样一想心里又有些恼火，何必一开始就欺瞒我们这些平凡人，给了我们一个虚幻的希望，让我们白费了这么些年的时间去追求一个不存在的目标？如果早知道地位崇高的文人是因为觉醒了炼魂的天赋，有希望成为修炼者，不是因为才华多么惊人，智谋多么出众，自己在落榜几次后，或许会考虑去学一门手艺，养家糊口，不是整天的幻想未来，也不必让母亲如此艰辛。
秦铭的脑海中浮现出一片片的画面，那个撞死在院门前的老生，他或许本来可以闲游山间，吟诗作对，凭着满腹的才学留下千古名唱；那个在草丛中扮狗的李捕头难道生来是狗？是因为他眼中武者地位不如官员，才会欣然地弯下腰扮狗。朝廷树立的框框架架，只给他们留下了一条道路，让他们不能自主地去追求荣华富贵，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没有整个天南的煽动，没有整个天南国的灌输，他们不会把一生的精力都花费在皇室要求他们追寻的目标上，他们的人生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们没有选择。
秦铭心中有愤懑，但是自己的力量太小了，看着自己的小身板，秦铭只能乐观地想或许这是老天重新给自己的一次生命，给了自己选择人生的机会，让自己摆脱一切的束缚和限制去真正地做自己。他不一定就要去修炼，按照他以前所想，飞天遁地确实是非常的自由飘逸，但是什么天地至理、长生不朽实在太虚幻了，空泛得实在让他提不起兴趣。
不过如果有机会摆脱这里的困境，永远地离开这里，带着老娘去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去学点手艺，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然后娶妻生子，安度平生，这不是比前身费尽心思去追求富贵的艰难日子好得多吗？想到这里秦铭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年轻了好多岁，一个崭新的未来展现在自己的眼前。
“少主，殿主着您醒后尽早去见他。”铁老小声的提醒了秦铭一句。
好嘛，秦铭从幻想中醒来，还是得面对各种事实，想起楚严的尴尬地位，秦铭有些头疼，捏了捏额头，“唉，还是有些不舒服啊，再躺会儿。”秦铭说着就“晕晕乎乎”地向屋中走去。
“殿主吩咐尽早，这..”铁老有些犹豫，但想到少主的现在的情况不好，确实不适合觐见殿主。
秦铭无视了身后的二老，心烦意乱地走进了卧室，满脑子都是困惑，宗门和凡尘，自己该何去何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