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真缓缓地睁开眼睛。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副少女面孔,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在焦急地盯着他。
成真脸上显出淡淡红晕,自从十二岁以后,自己几乎很少与女子这么接近,何况如今他已经十七岁了,而眼前的少女又是如此清纯可人。
“表哥,你醒了?”少女轻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
“表哥?你,你是……林涵?”成真语气先是不解,后是惊喜。
“表哥是不是快认不出我了?人家长大了,已经十六岁了。”说着少女站起身来,转了一圈,白色长裙轻舞,长发飘散,散发出青春少女特有的活力。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成真终于从梦中清醒过来,过往的记忆一点点涌出,他确定了少女的身份,会叫自己表哥的只能是她,林老的重孙女林涵。两人并无血缘关系,因为从小和成真一起长大,两人青梅竹马,加上林老收留了成真,而据林老所说,程家曾与林家有过姻亲之事,所以两人以表兄妹相称。
林老甚至有意撮合两人,不过因为林父看不上他这个无父无母的穷小子,所以这些年把她软禁在家中“闭关修炼”。好几年不见,以前那个扎着马尾辫,和自己一起在村口的榕树上躲猫猫的小女孩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让成真一时无法适应。
“是变了些,以前那个假小子竟然长成了个大美人,看来闭关修炼还是很有成效的嘛。”成真开始找回童年的玩笑记忆。
“不许再提什么假小子,我要跟祖爷爷说你欺负我。”林涵撒娇道。
“确实长成女孩子了,不是假小子,是我的小表妹。”成真调笑。
“这还差不多。表哥你怎么晕倒了?祖爷爷说不碍事,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你到底怎么了?不要离开我,好吗?”林涵似乎知道了些什么,说着就要哭出来了。
“放心吧,我很好,而且会越来越好的。”如果放在今天早上,这话就是骗人,不过经历画梦书中的一切,他渐渐有了些自信。
“那就好。表哥你闭上眼睛。”
成真依言。
“表哥,生日快乐!”林涵的手中出现了一碟桂花糕,这是林涵最拿手的点心。
“哦,谢谢!”成真似乎回忆起十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林涵端着一碟已经焦黑的桂花糕请他品尝,之后那几年,每次生日都会收到这个礼物。
“味道怎么样?”和曾经一样的问题。
“好吃,表妹,好好吃。”和曾经一样的答案,不同的是之前林涵都是欢呼雀跃,这一次却红着脸不说话了。
“只要你跟我一起去花城七中,我每天做给你吃。”林涵老久才说出这句话,她长大后似乎变得腼腆了许多。
“花城七中?去做什么?我不打算离开书镇。”成真习惯性地拒绝,他还有好多书没看呢,书苑的藏书还有好多呢。
“程家没有花术传承,表哥如果你想要成为一位花术师,就要去花城七中啊。”林涵了解成真,知道他没那么容易答应。
“花术么?确实有些意思,不过我还是不打算去。”成真有意刁难。
“啊?为什么呢?表哥你就当陪我一起学习好不好,人家一个人去的话好孤单。”林涵开始撒娇。
“我为什么要陪你,这么多年你都没见来陪我,结果一见面就提这种要求。”成真故意开玩笑,想要看她为难的样子。
“对不起,表哥你这些年想必受了不少苦,可是我却不再你的身边。”林涵看来是信以为真了,背过身去,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掩饰脸上的失望,语气中有些哭腔。
成真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与长大之后的表妹相处,成真一时有些拿捏不住,一开始有点陌生,现在似乎又说的过分了。
“没有的事,我这些年过的很好,你千万不要自责。”
“真的?可是你不像原来的表哥了。”
“嗯?怎么不像了?”
“表哥以前总是很愉快,很惬意,可是现在的你却总是给人沉重的感觉。”
成真了解林涵所说的沉重,任谁知道自己生命无多也无法轻松惬意,即使他才刚刚十七岁。
“是林老的主意?他人呢?”成真这才想起林老。
“祖爷爷在后院,他说你一定不会直接答应,叫你一个人过去找他。”林涵撅着嘴,显然不满意这个结果。
穿过一道不长的木质回廊,来到后院中,瞬间豁然开朗,就会发现这小小的后院竟然别有洞天。
这里地方不大,却被打理的极好。方圆三丈之内,人为营造出山峦、低谷、湖泊、沙洲多种地形,种植了不下百种大小不一的花卉,中间还有各色奇石点缀,可说是玲琅满目。
“孩子,你醒了?”林老正在打理一朵白色小花。
“林老,我刚才知道了一些东西,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成真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画梦书中所说的话,想要像以往那样去问林老,又想要同先祖们一样对此保密。
“孩子,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依靠自己的力量。”林老睿智的目光传达出他已经了解了成真的处境。
“嗯。”成真沉默,有一丝落寞之感。
“林老,你为何要我去花城七中?”
“怎么,陪我们家林涵一起读书不行吗?你们俩一起长大,我也放心些。”
“华叔不会同意的。而且,我们俩不合适。”
“今年十六岁了?”林老又突然开口。
“十七岁,林老你照顾我好多年了。”
“已经成年了啊,应该多出去走走,成天和我这个老头呆在一起,心会变老的。”
成真不答话,他的十七岁和别人还是不太一样的,毕竟先祖所说的方法未经证实,他心中还是有太多顾虑。
“这书苑的书你看的差不多了吧,告诉你,在花城七中有花城最大的图书馆——书林。里面藏书比这里多了十倍不止。”林老进一步劝说。
“我考虑下吧。”
“恩,我知道,你会答应的。”
“林老,接下来几天我可能不会来了,等我想好,我会来找您的。”
他要利用这几天,驱除梦魇。如果成功,他自然会答应的。
“你看这花。”林老岔开话题,指向园中一角的一朵淡白花蕾。
现在时节尚早,大多数花卉还都在蛰伏,后院显得清净朴素。但是仍旧有一抹白色出现,那是一株含苞待放的菡萏。菡萏是花城最著名的早春花卉,因其孤傲而闻名。
“你就像这菡萏一样,含苞时不过是白色蓓蕾,无人关注,一旦花开,却要惊世。”
据书中所说,菡萏花形如杯盏,含而不露,九片深红花瓣紧密相接,内侧三瓣,外侧六瓣,中间是被紧密包裹的淡黄花蕊。叶小而多,如凤凰之羽。花枝挺直,绝无旁支,一株绝无二花。花虽绝美,但花开之前却是白色,而花蕾需要九年时间孕育才会开放,因而被世人称颂为蛰伏之君王。
传说菡萏是花城四贤者之一的林子煜从遥远的南岭不归林中带回的奇花。从那之后就成了林家的标志,每位林姓后人几乎都要在家中种上几株。
眼前这几株也确实养的不错,花枝笔挺,花蕾饱满,预示着内里喷薄的生机。
“采撷天地灵韵,吸取万物精华。
集合百花芳菲,生就千年宠爱。
孕育九千九百岁,只为一生一世情。
造化定然非凡品,现世必夺万物心。”林老随口念着那首著名的诗《花王颂》,诗中对于菡萏极尽夸赞,作者正是著名的诗人,林家三代先祖林仙韵。
成真抚摸着那光滑平整的羽状叶片。
“这花已经种下九年了,明年这个时候就会开花,它需要成长的过程,你也是。也许明年春天你来看这花时,已然绽放无尽光彩。”
“林老,你今天净说些听不懂的话。”成真觉得林老话中有话,却又很是费解。
“好了,不说了就是,人老了难免废话有点多。”林老打了个哈哈,不再多说什么。
林老开始认真收拾园中花卉,成真则退出去和林涵叙旧,他的心中却开始思考关于花城七中的事。
花城七中是花城,也是全大陆唯一一所花术学校。虽然只是一所中等学府,却孕育了无数超凡入圣之花术师。花术是花城特有的术法流派,与古老的灵术,脉术和神术不同,它借用自然之力,将花木转化为可怕的兵器与法术,独树一帜。
花术由花城的缔造者,花贤者花轻语创造,之后被林贤者与金贤者进一步扩展,如今经过三百年发展,已然蔚为大观,自成一派。花术的修炼者被称为花术师,花术师大多由家族传承,家族内部的花术大多不外传。而花城七中最大的特点却是它会将收集数百年的花术知识教授给所有学生,因而各大家族的后人也都是必然会去那里学习。经过这么多年,花城七中中的知识越传越多,不断有天才为它留下更多的强大花术,而在此学习过的人也遍布花城各大家族,各个行业。虽然花城七中不过是一所学校,但是它的影响力却不比花城议政厅低多少。
而这所学校一直被历代花家掌控,花家因为三位贤者的协议,不会进入花城议政厅,但是通过花城七中,花家仍旧是花城势力最大的家族之一。
作为林家东部分支藜园的第一继承人,林涵其实也背负着莫大的责任,她被父母强制“闭门修炼”也并非只是为了躲避成真,而是真的有这个需要。如今已经基本掌握家族花术的她将要去到花城七中去学习更多东西,同时也真正见识花城各路英杰,而她最大的期望却是能够和成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