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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前世起纷争,如何可怜人(二)

虽然食人的事情已经发生好几天了,但这却是他第一次走近被割得血肉模糊的尸骨。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刺鼻的血腥味进入了狗娃的鼻子,然而或许是鼻子已经冻坏了,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难闻。不过当他走到尸体面前时,即便是对自己说了好多遍不要怕,却依然被眼前的东西吓得脚软,这尸体的四肢已经被砍走了,身体和背也被割空了,露出了皑皑白骨,内脏流了一地,似乎还少了许多器官,即便是脸也被割得面目全非,狗娃干呕了两下,忍住了心中的恐惧与恶心。他从尸体旁的碎布中找出了最大的一块,包起散落在地上的大肠,便往回跑,他担心那些人还会回来,毕竟这尸体还有些能吃的东西,那些人恐怕不会放过这些。

狗娃将妹妹背在背上,而那串大肠却包好放在怀中,他不敢让妹妹看见,感觉到怀中的大肠还有些温度,狗娃一阵恶心,但更多的却是害怕,这说明那些人并没有走远,狗娃不得不往来时的路回跑,期望自己不要被找到。

不久后,他背着小妹来到了两块大岩石的背面,这两块大石可为他们阻挡些风雪,也是他们昨晚休息的地方。狗娃将昨天积起来的新雪推开,这两****用手挖着冻土寻找吃的,不但已经麻木了,十片指甲也已经不见了,此刻刨着冰雪并不觉得冷和痛。之后,又谨慎的在周围捡些枯柴,当他回来的时候小妹已经冻得满脸发紫。于是,他努力的生火,然而雪天中生火,却又没有适合的工具是何其之难,好在他运气不错,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将火点起,才救了小妹一命。

将自己身上本已不多的衣服,又脱了一件给小妹,狗娃捂着怀中的东西走到了大石的另一侧,尽管小妹因为发烧而失明了,但他仍然不想让她对这件事有丝毫察觉。冰天雪地,水是最不缺的,借着雪水,狗娃很快便把大肠处理干净,回到火堆前,将大肠咬成一段段,放进了他们仅有的一只破陶罐中,同时添了一把雪,之后便是等食物煮熟了。现在他也可以停下来,用好不容易燃起来的火堆取暖,然而双手一暖和,失去的知觉便又回到了手上,十指连心,顿时锥心的痛让他冒出冷汗,但他不能叫,不敢叫,尽管往前赶路的流民一般不会回头,但他还是害怕,害怕自己的叫声会引来什么东西。

火堆终于让小妹的身体暖和起来,小眼睁开喊道:“哥,哥,你在哪儿。”

狗娃见小妹醒了,也顾不得十指的疼痛,抓住小女孩胡乱挥动的手,道:“小妹,我在这儿,不要怕,我在。”

小妹用力的抓着狗娃的手指,生怕他消失,却将狗娃指尖的伤口抓裂了。狗娃却忍着痛对小妹说:“小妹,你还好吧,哥找到了一条蛇,正煮着呢,我们马上就有东西吃了。”

“真的吗?”小妹高兴的说,完全不知道狗娃口中的“蛇”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多久,那东西终于煮熟了,飘出了肉香。狗娃将破陶罐从火堆上取了下来,又加了一把雪,让它不那么烫,然后用手抓了一块,递到小妹嘴边,小妹想都没想,便张口咬了下去,或许是太久没有吃东西了,小妹不但将那东西吃了下去,连带着狗娃的手指也咬破了。

连吃了两三块后,小妹终于停下了嘴,说:“哥,可好吃了,你也快吃吧。”

看着小妹满足的表情,狗娃眼泪流了下来,口上回答:“好,我也吃。”同时抓了一块到自己面前,想到这东西的来历让他有些反胃,但闻着这久违的肉香,他的口水却不由流了出来,最后开始张口将那东西放进了嘴中。当那东西进入嘴巴的一瞬间,狗娃完全忘记了那东西是什么,他觉得自己已经饿疯了,居然觉得这东西美味无比。

靠着那东西,两兄妹有熬过了几日,同时幸运的是他们也没有遇到其它流民。不过自从那日后,狗娃觉得自己怪怪的,看小妹的眼神也不一样了,这让他十分害怕。

连下了许多天的雪终于停了,狗娃背着失明的妹妹继续走着,或许是吃了那东西的关系,他觉得这几天腿脚恢复了不少力气,走的也快了些。结果在食人事件之后,他们第一次正面遇上了流民。当时狗娃正在雪地中走在,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等他回头一看,居然是一个男人,吓得他拔腿就跑,但跑了几步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反身跑回去,却想不到,那个倒在雪地中的男人还没有死,只是一个人饿晕了。

当狗娃在雪地中摸了一块石头,便向那人脑袋砸去,没想到却将那人砸醒了,见那人醒来,狗娃吓了一跳,拔腿便跑,没想到那人手上居然有刀,一刀甩出,砍进了他的左脚上。最后那人或许是太饿了,没有追上狗娃,而狗娃伤了一条腿,也不敢回头,好在那天他找到了一个山洞,否则两人便会在雪地中冻死。

接下去的几天里,失血过多的狗娃不时便会晕过去,急的双目失明的小妹不知如何是好,小妹一直是由狗娃照顾着的,如今又什么都看不见了,完全无法照顾狗娃,两兄妹只能抱着互相取暖。不久,身体虚弱的小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用她的小手抚摸着狗娃的脸对他说:“哥哥,你不要死,你要活下去。”

昏昏沉沉的躺了三天,狗娃终于被小妹的话惊醒了,而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朝着自己一直保护到现在的妹妹,她幼嫩的脖子咬了下去,自从吃了那东西之后,狗娃时常担心并做噩梦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无论他是否清醒着,当他张口咬下去的时候,他便踏进了地狱中。

一个月后,一瘸一拐的狗娃终于跨过荒无的雪野,来到了尚未被战火吞噬的城池,而他的身上还背着一副幼小的,还挂着些许腐肉的骨架,那是他的妹妹,也是他能够活着的罪证。

他在这座城池郊外将小妹埋葬,然后在这城中乞讨,和他一样活下来的流民也有几个,但被知道这些流民食人的事后,或被打死,或被驱逐,只有他,因为年纪小而留下了,一直活到了三十多岁。而这往后的二十多年中,他虽然活着,却一直活在那段地狱般的回忆中,变得疯疯癫癫,每日都做着可怕的噩梦,梦中那些流民的表情是如此狰狞,而唯一的笑脸便是他的小妹,小妹总是笑着对他说:“哥哥,你要活下去。”然后这张笑脸便慢慢血肉模糊,然后腐烂。这是他噩梦中最想见到,更是他最害怕见到的脸。

在狗娃死后,师尊天星曾问水止,“你是否后悔当初那一口,是否觉得或许还是与妹妹一同饿死更好。”水止没有回答,这是唯一一次他,没有回答师尊的问题。

回忆起这段前世,水止双眼变得通红,如同魔障了般,浑身不能动弹,然而此刻他坐在紫心铃的右边,转身面对茅草棚,紫心铃看不到他的异样,只当是他在看小二给流民分发食物。

这时,李掌柜已经送走了那对兄妹,回到了桌前,准备继续为水止与紫心铃斟酒。

紫心铃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掌柜道:“喂,你方才说这天醒城也要遭难是怎么回事,这里不是有不孤方世家庇护着吗,哪个胆子这么大。”

而掌柜却叹道:“小姐有所不知啊,二十多年前,由于一桩姻缘,最终还是导致了当时闲散的山门与世家间的争斗。不孤方世家本应该在这次争斗中一跃成为世家的领袖,然而这时那些古老的宗门终于出手了,以先前传下的法旨为由将世家与山门的势力共同瓜分了,而作为引起争斗的不孤方世家被孤立了,邙山派则更惨,几年后,门内结丹以上的修士全部消失,山门就此解散。若非不孤方世家还有些底蕴,只怕也已经被蚕食了,据说当年邙山派被强迫解散便是因为二十年前,被一名自称不孤方世家的人杀上山,死伤无数。

不过,不孤方世家无论底蕴到底有多少,却也无法正面对抗这次的劫难,又何况是我们这些凡人呢。”

李掌柜的话让紫心铃越发感兴趣,连忙追问道:“哦,到底是什么样的劫难,你倒是说来听听。”

说话间,李掌柜已经将十六杯酒倒满,见水止一直看着茅草棚没有回头,他也不急着劝酒,向紫心铃问了声同意后,便坐道了水止对面,开口道:“这劫难只因阴煞派、煞域以及尸鬼宗牵涉其中,而那灾祸却是一路南行,见城便入,沿途不少都城已经被这三大势力波及,几日前东家便派人传信,说那灾祸离天醒城已经不到千里,要我们速离,因而这两天我们正在准备,将能赠舍的钱财都施舍出去。这梦回酒中仙在下原本打算是送与老主顾的,若不是两位恰巧而来,在下也不会轻易请两位享用,只能说是此酒与两位有缘。

于此同时,在下还让这些流民速速离去,而城中之人大都对此事不当回事,两位入城时应该发现。其实城中之人大都知道这消息,但都毫不慌乱,便是认为不孤方家可庇护此城。”

“听你这样说,似乎所指的灾祸其实是指那三大修行宗派咯,阴煞宗在青龙国乃国教之一,而煞域乃剑门一支,也不容小觑,但不知这尸鬼宗是何来历,能与这两宗相斗。还有听你之言,似乎是这三宗正在寻找什么东西或人,不知是何物。”

“这尸鬼宗乃是北方玄武国国境内的宗门,故在下才说着劫难怕是难避了,说不定两国将会开战。至于三股势力所觑之物,在下倒是听闻,但我等俗人,却是不知其玄妙,只知道他们所寻之物,乃是五具女尸。”掌柜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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