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滴答”
是什么?咸咸的,又有些鲜甜,顺着花萼一直蜿蜒往下流,直到根茎,它贪婪地吮吸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有了五感,不可谓不欣喜若狂。它,或者应该说是她,忍不住新奇地摆动了一下身躯。
是日,往来金銮殿的仙人无不惊奇地发现,殿前往生池里一朵红莲比往日都摇摆得厉害。
“咦,天界无风,这朵红莲尚未开放便摇摆得那么厉害,莫不是要早谢吧,这倒有些可惜了,这么红艳的莲花在天界可是少见得很呢。”颇有些惜花之心的太白金星忍不住立在池边感叹了一句,摆摆拂尘便头也不回地往金銮殿去了。
身后的红莲摇摆得更厉害了。
“你个死老头,你才早谢呢。”
此话猛一出口,红莲自己也惊到了,惴惴了一会,才发现,其他人是听不懂自己说话的,又有些得意洋洋。
然,红莲虽已开五感,但灵智却与孩童无异,模糊的观感更是让她错过了太白金星转身时那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自说自话没一会,红莲便甚感无趣,遂住了嘴,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周围走来走去的仙人,但除了太白金星,其他人的脚步都来去匆匆,口中呢喃的都是红莲听不懂的事,顿感无味。如果能化人形,必定能看到她现已是睡眼朦胧,哈欠连连了。
又要陷入无边无际的沉睡中了吗?那滴液体到底是什么?是谁在浇灌我?昏睡前这几个念头一直在红莲心里萦绕,但终是沉沉睡去。
“滴答,滴答”
像是久旱的土地逢着甘露一般,再次苏醒的红莲拼命吮吸着这不知名的液体,终于五感再启,可惜身边仍是空无一人,到底是谁?谁在浇灌我?拼命回想却一片空白。
忍不住晃了晃脑袋,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身躯又大了些,自己果真和太白金星所说的一般,是一朵难得的红莲呢。
周围的同伴,或绽放或待放,千奇百态均是粉的、白的、黄的,只自己一株红莲独居一隅,不免有些得意,最重要的是,其他同伴均未开灵识,皆是浑浑噩噩的样子,哪有自己这般灵动。一层流动着的光华覆在身上,虽如孩童般懵懂,但红莲亦知,这是自己即将绽放的前兆,为什么会知道?许是本能吧。
果不其然,不过须臾,自己身上的光华越聚越多,最后竟全部集中在花苞上,花萼开始松动,一瓣、两瓣、三瓣……花瓣不停展开,终于露出里面最娇柔的花蕊,瞬间光华大作,红莲尚未来得及看清自己绽放后的样子,便觉全身灼热,似在地狱业火中燃烧般痛苦,挣扎着扭来扭去,自己这是怎么了?
怎么没有人告诉我,开花竟是如此痛苦,早知便不贪图那几滴液体了,正胡思乱想着……恍惚间似乎又听到了那太白老头的声音,
“哟,这红莲竟是要成仙了呢,当初居然看走眼了。”
红莲本觉得自己的花瓣都要被烧成灰烬了,无端听得这话,竟觉得周身的温度似降低了些,原来自己竟是要成仙了呢,真好。不免又开始得意起来,这样自己也可以走来走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呢,想着想着,业火中竟然伸出了一双白藕般的手,红莲怔住了,这是谁的手?一时间,竟吓晕过去了。
不一会,终于幽幽醒来,红莲惊奇地发现,周遭的事物比从前看到的更加清晰了,五感更加灵敏了,原来金銮殿近看竟是如此恢宏大气的,一眼看去,竟似看不到大殿的全貌,碧瓦飞檐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教人不敢直视,金柱上的雕龙栩栩如生,那龙头竟似要探出来一般吓人,红莲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从前自己印象中的金銮殿都似笼罩着一层雾气,怎么也看不清,只觉得虚无缥缈,怎么也够不着,如今竟似在眼前。自己昏迷的时候难道又吮吸了那液体吗?红莲有些懵懵的。
“红莲仙子,怎的还不起身?”
咋的一声大喝,似在耳边炸响,吓得红莲猛的弹了起来,神智似乎刚从迷雾中惊醒。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在业火中晕过去了吗?怎么会立于金銮殿前,而不在莲池中,糟了糟了,自己该不会被人采摘了吧,还是被业火烧为灰烬了,忍不住扫视了一下自己,顿时惊叫连连,这是自己?
修长的手,修长的脚,竟和平时在自己身边来来去去的仙子无异,自己是修成仙了吗?红莲欢喜得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
“戟月将军,你看这朵小莲花竟似欢喜傻了呢,太白我虚活这么多岁还是第一次看见天上的物事竟是这样修成仙呢,也是第一次看见穿着如此俗气的女仙呢。”太白金星那可恼的声音又从身边传来。
红莲虽不知事,但亦知这老金星在损自己呢,忍不住顺着声音来处狠狠瞪过去,果见一个老头身着白衣,一手持拂尘,一手抚白髭地立在白玉阶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旁边立着一个手持方天戟的冷面将军,应是那戟月将军了,想必刚刚那声大喝也是出于他口。
那戟月将军倒是有礼得多,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金星此言差矣,仙子原身红莲,红衣绿鞋乃原身所化,谈不上雅俗。”
说罢,上前几步,道:“恭喜仙子修得仙身,请随我来,前往觐见天帝。”说罢,转身便走。
红莲却仍站在原地看着他呆呆发愣。
原来仙人都是这样的,剑眉星目,一脸正气,冷淡而不失礼仪,真是越看越好看,因着戟月为她说了几句话,红莲满心欢喜,连戟月苍白的脸色都看成是一种病态的美,却忘了仙人中还有太白金星这种可恶的存在。
戟月回头对上红莲那灼热的目光,忍不住微微皱眉,脸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潮红,正欲再次出声提醒,红莲却像猛然醒悟般,连声道:“哦哦,来了。”赶紧跟上去。
由得太白金星在背后连声高呼:“诶,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