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兆轩接过来,只大概地看了一眼,便“嗯”了一声,重又递回给她。不得不说欧阳嗣的技术真的很好,那一块碎裂的玉坠的确完璧一般,只是眼下他所有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自然不可能像习雨浓那样兴高采烈。
二人又陪着欧阳嗣喝了壶茶,碰巧有人打来电话找他有些急事,他便匆匆地离开了。翟兆轩也带着习雨浓驾车往市区返回。
一路上习雨浓都十分地兴奋,几乎是隔一会儿就要把那个玉坠子摸出来看一看,倒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了。
翟兆轩在旁边看了,禁不住就说了一句,“你要是喜欢玉,下次我挑个漂亮的镯子送给你。”
这原本是他想要讨她欢喜才说的话,因为上次送她手链她那欢心的表情着实令他也跟着心情大好,只是这句话才说出口,却见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逝,一边小心翼翼地把那块玉坠放进盒子里,一边轻声地说,“不用了。我有宝石手链就很开心了,玉是属于你和沐莎的,我不会羡慕的。”
他有些意外她的失落。这才蓦然发觉自己竟然一不留神说了错话。想弥补却又不知如何去做,一时之间,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起来,只因两个人心里各自藏着心事,只憋闷着谁也不愿意开口。
待二人回到翟家,习雨浓才打破了这阵难耐的沉默。
她提醒他,“先把玉坠子收好吧,好不容易才修好的,这次可一定要保存妥当了。”她这般说着,已经小心地将锦盒送到他手里去了。
翟兆轩默然地拿着那盒子,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
她想起什么来,又转身提醒他,“不如放在保险柜里好了。”
他只闷闷地答应了一声,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烦躁起来,只觉得心里不痛快,对自己刚刚在车上莫名其妙提到要送她玉结果弄得她心情不佳而十分的不爽。他随手打开保险柜,看也不看地一把将装着玉坠的锦盒丢了进去,然后“啪”地一声关上门。他竟然没有发现自己这一整天对待这失而复得的玉坠都有些过分的“冷酷无情”,以前他可是用好几层红绸包裹着小心翼翼地收藏着它的,如今竟然只是任由它随便地躺进保险柜中去,而且这保存方式还是完全依照了习雨浓的提议。
整个下午,他都在不由自主地去观察她的情绪。她笑容少了,他便有些揪心,反反复复地想着,总觉得是自己在车上的冒失所致,于是虽有心讨好她,却又怕自己说多错多,只好闷声坐在一边,只有一搭没一搭地打量着她。因为什么也不能做,他就越发地烦躁起来。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应当试试看,总不能这样任由她一个人闷着。他索性上楼去拿了外套,然后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她诧异地问他,“怎么了?要去哪儿吗?”
他只说“跟着我就对了”,她竟然真的不再多问,只乖乖地跟在他身边,这令他颇为满足。这世上追求个性独立的女人太多了,眼前这一个并非异类,却懂得何时温顺何时坚强,何时执拗何时示弱,着实令他感到快慰。
车子一路狂奔,绕过许多宽敞的大街,最后却拐进了一条小巷子中去,因门口停了一辆私家车,没法再深入,翟兆轩只好把车子停在路边。
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走吧,只能往进走一些了。”
她跟着他往巷子里走,有些新奇他竟然会带她来这样的地方。
七扭八拐地走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一家私房菜馆,老板娘是个中年女人,远远地看见翟兆轩先就笑了起来。
“你可是好几年没来过了,我还以为你不惦记我这儿的吃的了呢。”说话间,已经将两人让到了店里,寻了张靠窗的干净桌子让他们坐下。
一看便知这老板娘与翟兆轩熟识,一边将菜单搁下,一边打量着习雨浓,话却是朝着翟兆轩问过去的,“这女孩子长得挺周正,快老实交代,这谁啊?”
翟兆轩笑了笑,“是我太太。习雨浓。”
她讶然地抬头看他,似乎每次听到他这样在外面泰然地介绍自己,都会令她隐隐地有些吃惊又隐隐地有些喜悦,像是一种认可,又像是一种肯定。
老板娘听了这句话,脸上竟浮现起欣然的笑意来,与先前如见故友的那种笑意全然不同。她拍了拍翟兆轩的肩膀,突然欣慰地说了句,“你总算是放下了,以前我还常常在想,不晓得你什么时候才能绕过弯儿来,弄清楚自己要什么。真好,这才几年没见,你就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好啊。”她说着将菜单收了起来。
习雨浓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老板娘……”
老板娘笑得异常灿烂,“今儿不看菜单!这么值得庆祝的日子,当然也给你们做点特别的食物才行,你们俩先喝点茶等会啊,我这就亲自下厨去给你们预备去。”
习雨浓既惊讶又意外。她看一眼翟兆轩,见他似乎十分泰然,并不好奇。她犹豫了下,还是禁不住问出了口,“你……以前经常来这儿吃饭吗?”
“嗯,经常来。不过以前都只带沐莎一个人来过。”
她霎时了然了刚刚老板娘话中的意思。他这些年没有来过这里,想必是从沐莎离开之后就再没来过了。一时之间,心里竟不知是喜是悲,各种滋味纠结在一起,她只得低垂着头默然地喝茶,生怕自己那烦扰的情绪会在脸上显露出来,徒然地给他增添烦恼。
老板娘当真准备了特殊的食物来为他们庆祝。据说每一道菜都是老板娘家乡的地道菜,因为原料在台北不容易买到,所以并没有写进菜单中。这天全然是为了给他们庆祝,她才毫不吝啬地全部准备好端上了桌,甚至还难得地为他们俩开了一瓶红酒,虽不是多稀罕的年份,但重要的是那份心意。
鹅掌烧嫩笋,红椒炒腊肉,翻滚河虾酥,煎饺鸽蛋汤……每一道都色香味美,让一贯对美食毫无抵抗力的习雨浓胃口大开。
相较之下,倒是翟兆轩吃得不多。
老板娘在柜台后面颇有些欢喜地打量着这俩人,越看越觉得实在是般配。几时见过这翟兆轩如此失魂落魄过?竟然在一桌子他最爱吃的饭菜前,怔怔地出神,只顾着给他的太太夹菜,要么就是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看人家怎么吃菜喝汤,连她都忍不住想走过去拍拍他,“喂,我的大少爷,你到底是来吃饭的,还是来看你老婆吃饭的?”
在巷子里的小店吃完饭,两人开着车回家。不知是不是喝了红酒的缘故,习雨浓一直觉得脸颊发热,起先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后来连翟兆轩也开始喊热,解开了衬衣的纽扣不说,还把车窗也敞开来了。
夜晚台北的微风吹拂进来,带着城市的喧嚣与热辣气息。偶尔遇上短暂的堵车,两人也不觉得烦躁,只一味地趴在车窗上看外面热闹的小贩吆喝着兜售香烟或是槟榔,习雨浓很享受这种滋味,生活像是滑入了一条平缓的轨道,徐徐缓缓地前行着,没有太多的欲望和计较,似乎只要能感受到身边有这个人存在着,就已经是一种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