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雨浓推开院落的木门,进到院子里去的时候,心里其实仍是忐忑不安的。她不让翟兆轩跟进来,其实并不是因为欧阳叔叔怕生,而是因为欧阳嗣的独生女欧阳毓先前和自己有点小过节——二人国中时就是同学,可有一年的两个人都被选中代表学校参加台北市举办的画展,临到跟前学校却突然变了卦,只送了习雨浓一人的画作去参赛,这桩事原本按理来说并不是习雨浓的过错,可欧阳毓却为此记恨起她来,这之后便事事与她作对。
她不想翟兆轩跟来,也是担心万一遇上了欧阳毓,只怕让欧阳叔叔修补玉坠的事情会受到阻挠,她不想翟兆轩为此担心。
果然才到院子里,就听见了欧阳毓的声音,“习雨浓,你还敢来我家?”话音未落,就见欧阳毓已经气势汹汹地跑了出来。
习雨浓无奈,知道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小毓,好久不见,欧阳叔叔在家吗?”
欧阳毓鼻腔里轻蔑地哼了一声,下巴微微扬起,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我爸不在。”
“小毓,别闹了,我知道叔叔肯定在家的,这会儿还很早,他不可能这么早出门的。”
欧阳毓继续嘴硬,“说了不在就是不在,你赶紧走,我懒得和你废话。”
“小毓,别这样,我真的找叔叔有很要紧的事情。”
欧阳毓见她不信,于是转身把房间的门推开,顿时一室客厅敞亮在眼前,“你自己看,都说了不在啊。”
习雨浓顺着她的话往前看了看,的确是没有人。心底已不自觉涌起些失望来,却还禁不住再问她一遍,“那你知道叔叔去哪儿了吗?麻烦你告诉我地址,我今天真的一定要找到叔叔帮忙的。”
欧阳毓原本想直截了当地打发她走,可心思一转,又起了欺负她的念头,于是冷笑了下,慢慢说道,“你要真想见我爸,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呢,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习雨浓听了这话,忙一叠声地答应,“嗯,没问题,只要你肯告诉我欧阳叔叔在哪儿,我立刻答应你的条件。”
欧阳毓看鱼儿已经上钩,心里先就窃笑起来,“我的条件很简单,你只要单腿在院子里跳上十圈,一边跳一边学猫叫,我就告诉你我爸在哪儿。”她看准了习雨浓进来的时候是一瘸一拐的,所以故意要整她,看她这瘸腿猫怎么出糗。
习雨浓听到这条件,先迟疑了下,可一想到翟兆轩还在车里焦急地等待着,那点点犹豫就全然抛到脑后了,她干脆地点了点头,“好,一言为定,我跳十圈,你就告诉我叔叔在哪儿。”
“好啊,”欧阳毓抱起手臂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边跳边学猫叫,学的不像可不算数哦。”
习雨浓咬了咬牙,没奈何只好抬起一条腿来,在院子里“通通通”地跳起来,因脚受伤,使不上力气,才跳一圈额角已是汗淋淋的,可抬眼看见欧阳毓一脸的冷笑,她忍了忍只得继续跳下去。
一圈。两圈。三圈。她额头的汗越来越多,甚至在跳动的时候,一滴滴地落在手臂上,地面上,眼前也跟着有些发昏发黑,可心里却一刻也不曾忘掉翟兆轩那焦急的表情,那是她心里不断升腾起来的勇气,每每想到就能让已经筋疲力尽的她重新燃起继续坚持下去的力量。
跳到第五圈的时候,她一个没留神,脚下一歪,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就摔倒在地了。欧阳毓立刻大笑起来,显然对这突发地表现十分欢喜。
习雨浓一边擦着额角的汗水,一边试图想要站起来,可是之前伤到的那只脚踝显然因为刚刚的跌倒又有加重的趋势,已经疼得无法抬起来了,她在地上努力了两次都没能站起身来,脚疼得像碎裂了一般,她为了忍着疼,已经快要把下嘴唇咬出血来了。
挣扎了好几次,终于站起身来,她忍着疼,再次一步一步地在院子里跳着,同时按照欧阳毓的要求,学猫叫。
翟兆轩走进院子的时候,就见到这样一幅令人吃惊的画面。他原本在车里等着,可越等越焦急,隐隐地又有些好奇,想知道她会用什么方法说服欧阳嗣帮忙,于是就下车走了进来,哪知才进院子就看到习雨浓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地在那里单腿跳跃着,还不时发出微弱的猫叫声。她虚弱得就像得了一场大病似的,每跳一步身子都如秋风中摇晃的树叶,看得人既紧张又担心。
他禁不住上前一步,抓住她,“你在干什么?习雨浓!你疯了吗?脚伤成这样子还跳,你打算以后都不要你的脚了吗?”他气结,恨不得把她捆起来带回车上去逼她老实呆着。
习雨浓抬头看他一眼,勉强撑起一个笑容来,“我没事的,你在车里等我就好,一会儿就可以见到欧阳叔叔了。”说着挣开了他的手,又开始跳起来。
他快步走过去还想阻拦她,却听台阶上站着的一个女孩子冷森森地说道,“习雨浓,还有四圈,你跳完以后我才会告诉你我爸在哪儿。”
他不用猜也明白习雨浓这样不要命是为了什么了,一时竟又气又恨起来,索性再次走上前去想要制止她的不要命的行为,可还未走到她面前,就见她身子一歪,再次摔倒在地。他吃了一惊,慌忙冲过去将她抱起,“你有没有怎么样?摔到哪里了?脚踝吗?这里?”他试探地去按她的脚踝,手还没使劲儿却见她额头豆大的汗滴不断地涌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习雨浓却全然顾不得自己,眼看着自己没办法跳下去,只好低声下气地乞求,“小毓,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跳完十圈了,不过求求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欧阳叔叔在哪里,我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欧阳毓冷冷地打断了,“做梦!我刚才说的很清楚,如果你能跳完十圈,那我就让你见我爸,可现在是你自己没本事做到,怨不得别人。”说完转身就打算进屋。
习雨浓见状,更慌了神,索性从翟兆轩的怀中挣脱开来,忍着巨疼站起身来,“小毓,我跳,我跳就是了。还有四圈对吧,我跳完。”说完,当真一步一步又开始跳了。
欧阳毓也停下脚步,转身一脸轻蔑地继续盯着她看。
翟兆轩原本隐隐的心疼此刻也变成了深刻的担心和愤怒,眼见习雨浓狼狈不堪地在那里完成着几乎是不可能的“最后四圈”,而那个对受伤的习雨浓提出这种过分要求的女孩子还一脸的兴奋和轻蔑,就更令他生气和恼火。
他快步追上前去,一把将跳跃着的习雨浓抓住,揪回到自己怀里来,随即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那个叫欧阳毓的女孩子,出口的话却如在说一桩再简单不过的事,“如果你不乐意说出你父亲的下落,我并不介意在半个钟头内让你家的这个院落变成废墟,虽然它现在看起来就很败落,但显然如果有个大型的挖掘机在这里鼓捣鼓捣,或许会更好玩一点。”
他的威胁虽恐怖,欧阳毓却不相信,笑得十分狡黠,“哈哈,你这笑话倒很有趣,和习雨浓一样是个十足的大笑话,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