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始经》能够位列十大古经之列,自然是有着极为不凡之处,而今李林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种不凡。
之前李林只是简单地习得《道始经》中纳灵之法,而今却是蕴有感悟于其中,这才方显出不凡。
纳灵气于体,灵气本就天地所生,灵气入体不断滋润血肉、脏腑以及骨骼,这也使得李林能够做到三年时间没有入食,却依旧能够安然活下来。不过能够身体能够容纳下更多的灵力也是不可忽视的,若是一般修士,恐怕是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的,但是李林已然是经过了荒胎的一次脱胎换骨,身体容纳灵力要比平常之人多得多。
观摩两道神纹,由繁化简,终于是能够看清楚其中的一些符文。
每个细微的符文都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悟,李林沉浸在其中,看到了许许多多残破的生活片段,属于大帝的生活片段!
或许这些符文本身就是记录人这一生的记忆,有什么能够战胜时间?记忆作为载体的神纹也许就是唯一的途径。
李林沉浸在其中,时而连带微笑,时而面带困惑,亦或是满脸悲容,泪流两颊。
生、老、病、死、悲、欢、离、别,每一个符文就是一段小的人生。
恍恍惚惚,沉沉落落,在梦中起落,在红尘中度命。凡世的喧嚣和明亮,世俗的快乐和幸福,如同清亮的溪涧,汨汨而过,李林却是置身事外,也不曾回头注意到什么。
转眼间,十年的悠悠岁月已如同手中紧抓的沙子,无声无息的流失。然而,沙子流失,可以再抓一把;花儿凋零,可以等到来年春天重绽芳颜;流逝掉的本该拥有的记忆,却永远无法回头再来。
李林醒了过来,他两眼已经满是沧桑之色,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凡人生得几年华,即便修道之人又能踱的几年华?
十年间的时间,李林在自己的道始之路上铭刻下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那是属于他的感悟,属于他对着时间的最后的记忆。
十年来,他借着大帝的身份经过了很多,也是收获了很多。
李林默默的坐在大石上,许久许久,直至繁星点点,直至黎明出现,李林轻叹一声,抬起了头。喉间微微抖动了几下,终于是沙哑地发出了声来:“我们走吧。”
“是啊,走吧!”十年时间,塔布里斯没有打断过李林一次,这是十年来两人的第一次对话。
僵硬的身体在李林尝试了数次之后,终于是站了起来。随着身体的动作,窸窸窣窣的尘土便是掉落了下来。
“咳,咳。”
猛然飞扬的尘土使得李林不由自主咳嗽了几声。
一挥手,曾经布置在洞口的那片粗糙不堪的禁制也是消失了,看来这间洞府真的没有人居住了,十年时间已经过去了,原来的主人依旧没有寻来。
符文之中几世的沧桑使得李林看着这个洞府满眼不舍,此时的他还没有完全从那些虚虚实实之中出来。
抬手轻轻举起那个已经是腐朽的不成样子的木门,一道温和阳光照射了进来。
长时间未见阳光的李林下意识举起手来挡住洒落的金辉,许久,李林才是恢复了过来,满眼的生命,满眼的勃勃气机。
绿油油的草地,零星点缀的野花,结满浆果的灌木,一切都是美好的,一切都是喜人的。一下子李林心中的那抹没落便是被驱散了好多。
十年来,不停的感悟,不停的修炼,不停的刻划,此时李林的道始之路上已经是刻画下了三千二百九十九道符文,他已经借助大帝神纹在十年的时间里走到了属于他自己的道始之路的尽头!
但是李林不满足,他看过了大帝的人生,他有更大的追求!
很早之前。李林便是走到了道始之路的尽头,但是他不满足,他要成就无上的道始神辉,一般修士,刻下数百已经极难了,至于刻下上千符文已经是天之骄子,而李林却是要刻下大帝之姿。
他要刻下道始极致的三千三百道神纹!他要上映三十三重天!
可是,最后的一道神纹,李林绞尽脑汁也是刻画不下,直到他现在惊醒了过来。
“再见了。”李林看着这个自己呆了十年的洞府,轻声说道。
李林凌空而立!这已经不是道始阶段的手法,道始之期根本做不到凌空而立,现在李林这一手可是有了最起码问道的实力。
身形一闪,李林便是急速而去,只在原地留下一道稀疏的残影。
扑面而来暖风,掀起李林的长发,吹走了他发丝间的尘埃,一去不回。
李林忽然很想回家,可是他自己却是知道这一切在此刻都是妄想。
飞行了许久,满眼翠绿的荒草终于是被一块块的庄稼农田取代了,这一切都是展示着附近已经开始有人烟了。
李林降落于地,他不想让那些凡人看到自己凌空而行,他不想打破这原本就属于这里的平静。
步行数里,忽然,一阵阵的水流声响了起来。
此刻深吸口气,李林迈着大步向前走去,前面是一条宽阔的河流,甚至站在河岸这边几乎快要看不到对岸。
河实在是太宽了,岸边的河水并不湍急,李林低头,只见那微微波动的水面里自己的倒影,水中的自己已经不再是少年,而是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脸上多了刚毅,与当年的茫然稚嫩不同。
李林微微一楞,于洞府之中悟道,他不知道具体过去了多长的时间,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懵懂的少年了。
沉默中,有爽朗的笑声带着热情传来,打断了李林的思绪。
“这位小先生,可是要渡这澜江?”一艘舟船在湖面划来,上面一个穿着蓑衣的老翁,满脸风霜,熬着船桨,看向李林这里,笑着开口。
“麻烦老先生了。”李林一愣,小先生这样的称呼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了。
“小先生客气了,老汉常年在这澜江渡舟,自然是要摆渡这过江之人。”那老翁说着,将舟船靠近了李林,搭下了船板,李林连忙谢过,踏入船中。
船舱内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孩,竖着两个小辫,蹲在一个小炉旁,扇着风,使得炉子上煮着的水,散发阵阵热气。在那水里,有一尾鲤鱼正咕咚咕咚的炖着。
老翁摇着船桨,待船只划入湖心,顺风而去时,坐在了炉火旁,笑着摸了摸那小女孩的头。
那小女孩得了空,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静静看着李林,眨眼时颇为可爱。
“小先生不是本地之人吧?”老汉一手煽火,一手翻鱼,出声问道。
“我却非本地人,只是漫无目的到了此处。”李林微笑开口,这种凡尘间的生活,让他脑海中十年前的往事,也慢慢浮现出来。
老翁笑着,摇了摇手中的蒲扇,并没有细致追究李林这话里的不详,而是从腰间取下一个酒葫芦,问李林。
“这天气转凉,老汉身体不行了,要喝点酒取暖,小先生喝酒么?”
李林被老汉这一句问得内心有些惆怅,他迟疑了一下,他从来没喝过酒,看着那壶酒,此刻拿起酒杯,被老翁倒满后,一口喝下。
顿时一股辛辣之意弥漫心间,慢慢化作了暖洋洋的感觉,消散开来。
“老丈在这里渡舟多久了?”李林看着碧波的江面,有些出神。
“已经快要二十年了。”老翁笑着开口。
“二十年了啊。”
“是啊,二十年了,摆渡了太多太多的人了,就和这澜江一般,看到了多少人走过,人们记住了它,它也记住了人们。”老翁拿起酒杯,喝下一口。
李林一怔,沉吟间若有所思,低头看着湖水。
“老丈为何这般说来?”李林开口。
“天空中飞过的鸟儿没有在空中留下翅膀的踪迹,而已经飞过,鸟儿心里是高兴的。江面之上没有留下人们坐船而过的痕迹,可是人们已经从上面摆渡过了,自然人们记住了它,它也记住了人们。”老翁想了想,笑着说道。
这一句话落入李林耳中,让李林心神立刻震动,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怔怔的看着水面,仿佛忘记了时间。
不知过去了多久,舟船到了岸边,李林取出一枚已经是有些斑杂痕迹的银两,付了船钱,向着老翁抱拳深深一拜,看着舟船远去,李林双眼露出奇异之芒。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盘膝坐在湖水旁,看着湖泊,看着那孤舟远去,耳边传来舟船上老者的笑声。
“江面之上没有留下人们坐船而过的痕迹,可是人们已经从上面摆渡过了,自然人们记住了它,它也记住了人们……”老者声音回荡,渐渐远去。
李林坐在那里怔怔的看着依旧滚滚流向远方的江水,这一坐就是三天。
三天,李林一动不动,默默看着江水,脑海回荡的是那老翁的话语。
“人们记住了它,它也记住了人们……修道将时间的痕迹磨弑去了,可是记忆却是留下了它的痕迹……”李林双眼越来越明亮,一直阻拦他最后刻下的那道神纹的问题此时已经是迎刃而解了。
李林他闭上了眼,此刻如沉浸在了某种状态里,脑海全是老翁的那几句话,没有察觉到在这四周,有磅礴的天地灵气正汩汩而来,环绕在他的身边,不断地涌入进去,更是让这平静的澜江也掀起了波浪,翻腾着发出一声比一声撕裂的巨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