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魂丢了么?”淡紫色的眼从书里抬起来,眸光里闪着不悦。
“不……”我刚要回答,眼中一闪,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照实说是担心安乐,希望迦洛能放过他,只怕迦洛会更加重重的惩罚他吧!
虽然我不知道迦洛究竟是为何要罚安乐,虽然迦洛已经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但是,他的处事风格却一点也没有变化!在他看来,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错了就应该受到惩罚,如果有人求情,只会让被罚者的处罚加重。
就在这时,一位侍女进来禀告,说是陈将军之女,陈碧云要面见迦洛祭司。
迦洛依然没有反应,只管看着自己的书。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看迦洛的意思,他是不准备见陈美人了。
不忍心为难侍女,也不想让陈美人难堪,于是,我悄无声息的掩上书房门,随着侍女来到前厅,看到等候在那的陈小姐,一段日子不见,陈小姐越发水灵了,只是原本那双大大的充满灵气的眼睛如今已经蒙上一层暗秽的光泽,不再清澈。
“陈小姐,迦洛祭司在休息,不知道小姐有何事?”我微微一笑,道。
陈小姐见到我,倒并不感到意外,也许她早就料到迦洛不会轻易见她吧!真是冰雪聪明的女子,要怪,只能怪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陈小姐淡淡地道,“皇上已经赐婚,把我许配给了安郡王,我今天来到这里,是想给自己的爱情做个了结的!”
闻言,我一顿,好象是听说皇上为安郡王赐婚的,却没想到居然把陈碧云许给了他。撇去其他不谈,说实话,我还是很佩服这位陈小姐的,因为很少有人象她这样敢爱敢恨,敢作敢当。她可以爱的炽热,也可以说放手就放手,这是一般女子都做不到的!
想到她是来为自己曾经的爱恋做个了断的,我于是决定帮她一帮,至少不要让她带着遗憾走向她的后半生。
“那么,就请陈小姐随我来吧!”我冷静的道。虽然表面上,我看起来很正定,其实心里早就已经彷徨不安了,因为按照迦洛的脾气,他是不喜欢有人毋逆他的意思的,只希望他不要发火就行……
将陈碧云带进书房,我就退到一边。
见陈小姐只是呆站在门口,没有移动脚步。
“陈小姐”我开口唤她。
而陈碧云仿佛置若罔闻,只睁着眼一步步走向迦洛。失了往昔莲步轻移的羞羞怯怯,这缓慢的步子隐隐透露出几分偏执,绝决的意味。
“我……我马上就要成亲了,”红唇颤动,陈小姐幽幽地看着面前的迦洛,“我谢谢你治好了我的病,但是,同时,我也好恨你,真的好恨你……”
高高筑起的壁垒绽出了裂痕,压抑了许久的感情前赴后继地要挣扎着从缝隙中解脱出来,心胸都被沾满。满腔的爱恋到了嘴边却只化成了一句:“可是,我有多恨你,就有多爱你!”
“迦洛,碧云只想问你一句,你既然当初医治了我身上的顽症,又为何如此吝啬,不肯治愈我心里的疾病?”
榻上的人神色不变,淡紫色的眼甚至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埋进书卷里。
“我……我好爱,好爱你,”泪如决堤,碧云看着他将眼垂下,“可你为何如此冷漠,绝情?”
爱他爱到可以舍弃原本属于自己的紫玉雕成的蝴蝶发簪,只因想博取他的好感,眼睁睁的看着他温柔的把发簪带在’妹妹’的头上,可从他宠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对他’妹妹’绝不仅仅只是亲情那么简单。等再次在宫中遇见他所谓的’妹妹’——念绮时,当得知他非常有可能还没有成亲的时候,她为了赌一赌,不惜让父亲当众向皇帝请求赐婚,原本想圣旨一下,即使他不想娶,也非娶不可,至于感情,婚后再培养也是一样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他居然是居东国堂堂的迦洛祭司,在那一刹那间,她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可后来父亲居然让迦洛替她治病,她又重新燃起希望,为了抓住最后的机会,她甚至脱光了衣服要献身于他,可他却无情的推开了她。从此以后,她把对他所有的爱都转化成了仇恨,原本以为不爱他了,可当她接到皇帝赐婚圣旨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她已经爱他爱到深入骨髓,所以,如今她来了。来了,只为求他给她一个答案……
“你为何不爱我?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呢?”
“陈小姐”我见她面容凄惨,身形也是摇摇欲坠,想要上前搀扶。
她却甩手挥开,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自迦洛手中夺过书册,逼得他抬起眼来和她对视:“迦洛,我陈碧云在你眼中究竟是什么?”
如面具般挂在脸上的表情这时才有了松动:“是本座迫你的么?”迦洛眉梢微挑,眸中没有歉意只有不耐。
闻言,我一愣,突然想起以前悠然哥哥拒绝其他女子求爱的时候,他也说过,“是我迫你的吗?”这句话,没想到事隔多时,哥哥早已消逝不在,却从迦洛的口中再次听到这句熟悉的话语。我一时感慨万千……
“你……”陈碧云后退一步,紧抓在手中的书册颓然落地,满头青丝下是一张恨绝的面孔,“你没有迫我……是我自己……”
泪痕未干,嘴角自嘲似地翘起来:“是我自甘下贱,是我……瞎了眼。”
多时的痴恋顷刻间土崩瓦解,也是自小就高人一等的人,高傲的自尊伤了一次就足够她痛定思痛。抬手擦干脸上的泪,美丽的女子直视着那双没有感情的紫眸,缓缓说道:“迦洛,我怎么会爱上你这种没有心的人?”
忽而,陈碧云手指向我,又冷笑:“不,或许你不是无心,而是你的心早已经给了另一个女子,可惜,你们的身份注定永远都不能在一起,哈,哈,哈,这就是对你冷血的报应,报应”
我看着她含着泪水飞奔而去,心里无端端一声叹息,却又对她生出几分钦佩。喜欢时能说出来,恨时也大声说出来,爱得张张扬扬,断得也干干脆脆。
“茶”迦洛依旧是疏远冷漠的口气,仿佛方才一场闹剧里他都只是看得不甚满意的看客。
我忙去端茶盅为他沏一盅新的,他突然出手如电抓住了我的手腕,我一惊,想要后退,人已被他拖住,一个不稳,重重地跌跪在了榻前,尚不及呼痛,那张绝美的脸已近在咫尺,淡紫色的瞳摄魂一般望进来,丝毫不给我避让的机会。
迦洛俯下身,一手抓着我的手腕,一手扣住了我的下巴,鼻尖对着鼻尖,呼吸可闻。我只觉满眼都是跃动着淡淡的紫。
“你为何放她进来?”他的声音中竟能听出一丝急切,那双眼看得我越发地紧,暗沉沉的紫中闪着幽异的银光,似要看穿我的魂魄。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口。也不想说!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越抓越紧的手指和风云变幻的眸,我从不知在他那双似藏了万年飞雪的眼中竟也能看到如此情绪的波动。
“迦洛祭司,茶”堪堪转开眼,从他紧缩的视线中逃开,看到矮几上凉了多时的茶盅,我勉强开口。下巴和腕上都是一阵疼痛。
他似醒悟般猛然松手。
“到大厅跪着,没有本座的命令,不准起来”端着茶盅跨出门时,迦洛在背后冷声警告。
我步伐一滞,低低地回答:“是”
后来,我这一跪就是跪了三天三夜,还好,有安乐在旁边和我一起受罚,也倒不觉得时间难捱。
在受罚的时候,我也和安乐好好的谈了一次,我告诉他父皇对他的期望,还有他父皇身子已经破败的事实。
很长一段时间,安乐只是漠不作声的跪在那,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依然没有说话,保持着他的沉默寡言。东风穿窗而过,撩起他发上的靑绸。长长的靑绸,泛着隐隐光亮,飘扬于他的身后。
突地,他展开了他手臂,微风穿过了他的指隙,而那扬起的宽大白袖将我眼前的世界染成了一片白色。待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我已被他拥入怀中。
他的劲道很轻柔,我可以毫不费力地推开他,可正当我要用力时,他将头缓缓地搭在我肩上,在我耳边吐着绵绵话语:“别动,求你,念儿”
我能感到他话语微微的抽气,他怀抱不规律的颤动。
他是在哭吧!
我缓缓垂下了手臂,任由他抱着我……
等我们三天后从广泉宫出来,未西帝也正准备回国了。
安乐沉默不语的把我拉进他的寝室,径直坐在梳妆台前,道,“念儿,你能再一次地帮我束发吗?”
“好!”我虽然心存疑惑,但是还是应了声。
说完,我从梳妆台上拿起象牙的镶金梳,纤细的手指熟练而又快捷的在安乐乌黑的长发中穿梭。在未西国的那段日子,几乎每天都被安乐逼着替他束发,所以,再次做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是熟门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