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主恩意识到自己的怀里的人已经不再挣扎，于是直起身子，用手握着许攸攸的两臂，说：“你为什么要写那篇稿子，为什么要署我的名字？”
“你，你知道啦。”她惊讶的抬头看他。
“你还一直不准备让我知道吗？”
“我……我偷看你邮件了……洛然发给你那个。”
“原来是这样，我就想你是怎么知道的。”叶主恩伸手捏她的鼻子，“小坏蛋。”
“痛，”许攸攸拍掉他的手，风吹过来，两个人都打了个寒颤，“好冷呀，上去说吧。”
“嗯。”叶主恩牵着许攸攸要走，却发现身边这个人往下一沉，整个人都要往地上摔，他赶忙一个转身把她拎起来。
“你是住地底下吗？”叶主恩一脸惊险的吐槽。
“疼……脚疼。”许攸攸满脸挣扎的说，不知道为什么，走了那么久都没事的脚忽然间痛觉全恢复了。
叶主恩去看她的脚，脚跟居然血肉模糊的。“你这是酷刑吗？”他惊到，然后背过身蹲下命令到，“上来。”
许攸攸这栋楼是八十年代建的，一共就七层楼，而她却住六层。并且没有电梯。但是叶主恩体力还是好的让她吃惊，脚步丝毫不沉重，一路到六楼不带休息的。直到门口把许攸攸放下来，也没有呼呼大喘气。
“你……一点都不累吗？”许攸攸进门之后，看着他惊讶不已。
“你？还可以再胖十斤。”他笑。
“懒得理你，”许攸攸从高跟鞋里把脚拔出来，一瘸一拐的要去给叶主恩拿水喝。被他一把拦住了：“你这样还到处乱跑，沙发上坐下，你要什么我去。”
“我给你拿水啊，冰箱里面。”许攸攸乖乖坐下说。
叶主恩叹口气，自己去了。
“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哭了吗？还把脚自虐成这样。你有药箱吗，在哪儿？”叶主恩把一瓶水递给许攸攸，然后自己打开手上的一瓶，喝了一口之后问道。
许攸攸指指右手边的收纳箱，神情低落的说：“我设计的方案没过……而且同事都开始讨厌我了。”
“因为方案没过就讨厌你？你们同事都是玻璃心吗？”叶主恩过去打开了置物箱，只找到了一盒创口贴，他惊讶的拿起来说，“你只有创口贴吗？有棉签和双氧水吗，或者酒精棉花也行啊。”
许攸攸摇摇头，然后看到叶主恩脸上露出了“作为一个女人你也活的太粗糙了吧”那种表情，她刻意无视掉，切回上一个话题：“我同事讨厌我是因为这段时间我的假都是带薪的……和方案没过是两件事。”
“这种同事你就屏蔽他们好了。”叶主恩走回许攸攸身边，拎起她破破烂烂的脚说，“你这伤口直接用创口贴会感染的，我去给你买双氧水和棉签吧。”
许攸攸看看表说：“这个时间药房已经关了呀。”
“那去我那儿好了。”叶主恩说，就要拉她起来。
“不要。”许攸攸没动。
“为什么？”叶主恩有点惊讶。
“我不去了。”她低头。
“你信不过我？”叶主恩惊讶不已，凭他前一周的表现颁发一个新世纪柳下惠奖都不为过啊。
“不是的，”许攸攸从他手里抽回手，“我怕自己习惯了。”
“我那个故事里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如果你看了你就该知道，以后我要一直背负着这个……力量。但是你是个正正常常的人，你迟早要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你要有事业……要有一个正常的家庭。而我，可能会经常消失，经常受伤，我总有一天会失业，也会被延绵不绝的噩梦缠着。你现在也许可以忍受，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受不了的。
所以，我不想让自己习惯你之后，再去割舍你。所有的一切你都知道了，不要再对我好了。”
许攸攸一口气说完，不敢抬头看他。
那边沉默了好久。许攸攸咬住下唇，她觉得，他可能要走了，从那个门里出去，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是不是我睡在你旁边的时候，你就不做噩梦了？”他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句话。
“什么？”许攸攸抬头，她有点生气，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刻问出这个问题。
“是不是我睡在你旁边的时候，你就不做噩梦了？”他很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是，是又怎么样。”许攸攸说。
他上前，把她的脑袋抱在身体里，说：“是就可以了。”
这一晚，他们没有再分成两床被子，许攸攸是枕在他的臂弯里睡着的。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睡得很安宁很安宁而已。
洛然和餐厅的经理把酒量不行还超级爱跟人拼酒的主编一起架进了的士，自己也搭了个的士回家。
虽然又拜托了程家生帮她代为照顾林金匙，但是她心里还是有点于心不忍。她从来不是个称职的妈妈，她太热爱自己的事业，而孩子又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但是她割舍不了，因为这是她生命里的第一个孩子，也因为孩子的爸爸……从她第一次在彩色的屏幕上看到小小的缩在子宫的一个角落里的他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割舍不下。但是，太贪心的两头都想要的她，最终还是让小匙在缺乏足够母亲陪伴的环境下长大了。之前总是有外婆的陪伴，而这段时间洛然的母亲也因为身体不适而回家了。她再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只好总是麻烦程家生去接送和陪伴。
车子在小区的后门停了下来，她付了款离开，顺着曲曲折折的路往自己那栋单元楼走。快走到楼下的时候，他看到不远处有个男人站在楼的侧面的小路上往上面张望。那条小路平时小区的人很少走，因为那一头是个死胡同，放着小朋友玩的塑料滑梯，只有白天才会有大人带着孩子经过。怎么会有个人在那儿晃悠，洛然的职业本能，让她有点警惕。不过很快，那个男人就没有再看，而是掏出了一包烟抽了起来。
原来是为了抽烟么，洛然想，于是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了。
洛然是用钥匙开门的，进去之后发现客厅的灯亮着，“小匙？”她叫道，房间里却出来一个人用了噤声的手势，是程家生。
“哦，他睡了呀。”她立刻切换到用气声说话。
他点点头。两个人一块进房间看，小家伙侧头睡着，手上抱着一本书，是迪士尼出的《穿靴子的猫》。洛然小心翼翼把这本精装硬皮本抽出来，放到床头柜上，然后用比较干净的手背轻轻蹭了蹭他鼓鼓的小脸。然后退出去，把门带上了。
“又缠着你给他念故事了吧。”洛然知道程家生一会儿还要开车回去，而自己也要解解酒，于是只是在玻璃杯里倒了柠檬汤力水加上了几块冰，拿了出来。
“还好，念故事能让他全神贯注不要吵着闹着非要见你就好。”程家生说。
洛然听到这话，喉咙里就一酸，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没关系的，别有压力，反正我也很喜欢小家伙，没事来看看他挺好的。”程家生安慰道。
“嗯嗯，等你也忙完这一阵，我们三个一起去吃芝士工厂吧，小匙很喜欢那里的巧克力喷泉。”
“好的。”
“你回去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程家生站起身，洛然给他开门。退出去之前，程家生忽然伸手，帮洛然把一律没有扎进马尾的额发捋到耳后：“小匙我可以时常照看，但你，却好照顾好自己。”
洛然愣愣的看着他，然后说：“知道了。”
“那我走了。”
“嗯。”
洛然关上门，靠在门上。轻轻念道：“别给我希望好吗？”
程家生从单元门口出去，往地下车库的位置走去。躲在暗处的男人掐灭了第八根烟。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对，确定了，C每周都要来，每次来都在四个小时以上，和女的基本上都会碰个头……对，对……八九不离十……行，行，那我撤了啊……今天那女的看到我了……不过她好像没当回事……艾玛累死老子了，事成之后可不能少了老子的啊。挂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