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领导，您别再说了。我会有办法来处理这事的，但我决不会再伤害你，也不允许别人来伤害你。我知道，去年张颖的事与你没有多少关系。事先您是反对大操大办的，事后您凭着一个老共产党员的政治觉悟和政治敏感，提前退还了礼金。对这样一位令人敬重的老共产党员，我怎么能忍心在您的伤口再抹盐呢？”管冠南急切地说。
张明宽想了想后说：“不管怎么说，狠刹不正之风的事，市委必须下大决心。今天晚上，你嫂子包了韭菜馅饺子，等你去吃，另外张莎也回来了。咱们快去吧，他们该等急了。”
“行！”管冠南爽快地答应了。
到了张明宽家，张莎、张颖都在客厅等着。张明宽的妻子陈茜见管冠南与张明宽一道回来了，便说：“管书记，你当市长时第一天就到家里来喝酒了，这次当书记都快两个多月了，才第一次到家里来，要不是明宽去请你，你就把我们这个家忘了。”
“别胡说，”张明宽说，“冠南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的，你还不知道？”他瞅了一眼手表，问道：“怎么，晓东还没到？”
“早到了，在书房呢，我去叫。”陈茜说。
张莎和张颖几乎同时喊：“管书记好！”
“大家好。”管冠南应着，随意扫了一下满桌的菜，问，“这是谁的手艺？做了这么多。”
张莎说：“这是我妈做的，昨天就开始准备了。”
张晓东从书房出来后，一见管冠南，忙跨上前说：“管书记，我也是刚到。听说二叔去请您，我也就凑个数过来陪您了。”
管冠南心想，为了这顿饭，张晓东不知筹划了多少日子了，肯定不会是凑巧刚到。不过，管冠南嘴上却说：“反正你二叔也不缺多一双筷子，多二两酒。正好，我也正有事同你商量呢。”
大家落座后，陈茜先说了话：“过去，老张总是羡慕人家杨主任家的老曲，说老曲对老杨照顾得如何如何好，饭菜做得如何可口之类，说得我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今天，我宣布，我以后要超过老曲。”
管冠南有些不解，问道：“怎么回事？”
陈茜说：“去年，你被调查期间，我的市妇联主任职务被人家撸了。”
张明宽说：“别胡说，你的年龄到了，该下台了，什么被人家撸了！冠南，别理她，她的退休手续两个月前已经正式办下来了。她呀，就是一下子不工作了，心里有些失落。”
“开个玩笑罢了，失啥落啊。”陈茜说，“老张早就想让我退休了。不过，退了也真好，儿女大了，不用教，相夫的时间多了。我今天的菜全是用药膳做的：天麻蒸银鳕鱼，什锦淮山药，花旗参炖鹌鹑，藕饼拼莲子，党参炒虾球，甘草红枣炖甲鱼，山药煨柴鸡……”
管冠南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嫂子，我真得去美容院割双眼皮了。老兄告诉我的是，你只给我包了韭菜馅饺子。”
“哈哈，少不了你的韭菜饺子，但你们要喝我给你们泡的药酒。我泡了人参枸杞酒、八珍酒等五种药酒呢，你们喝人参枸杞酒吧。它的功能是大补元气、安神固眠、滋肝明目，适用于……”陈茜正要兴致勃勃地说下去，不料被张明宽打断了：“老陈，行行好，你别再说了，我和冠南还是喝那种二十年的沙颖大曲。来，冠南，干杯！”
管冠南喝了一杯沙颖大曲后，把杯子递给陈茜说：“嫂子，我喝你的人参枸杞酒，这大补的药酒不喝白不喝。”
陈茜本来正在生张明宽的气，听管冠南这么一说，脸上立即绽开了笑容，她乐滋滋地给管冠南斟满了一杯药酒。
管冠南接过一尝，赞叹道：“不错，不错。”说完，扭头望着张晓东问：“晓东，现在吃喝风很厉害，你作为区委书记有什么想法？”
张晓东没想到管冠南会在饭桌上提出这样的问题，他思考了一会儿后，说：“吃喝风由来已久，早在‘文革’前，我党就反对多吃多占。随着形势的发展，这种不正之风却愈演愈烈，一顿饭一头猪、一顿饭一头牛、一顿饭两头猪再加两头牛的现象都有。我觉得这股风气应该刹刹，因为这种现象已经严重影响了我们党和政府的形象。”
管冠南说：“你对工作中的那些应酬有什么体会？”
张晓东说：“我可以说是天天泡在饭局里，每天都有几场酒。除了早饭在家里吃以外，中午和晚上几乎总是在酒店里解决。凡是请我的，身份都不一般，不是社会知名人士、权力人物，就是社会贤达、能人精英。为了不驳那些人的面子，我常常采取变通的方法，把一顿饭分为两场，甚至更多。这边刚寒暄一阵，喝上几杯酒，就得连忙道歉说另有应酬，好不容易奔到另一个饭局，又是道歉。除这些人外，最要命的是市直的局长们。人家到区里后，直接指名说：叫张晓东过来！好像我不参加就不够档次一样，不参加就得罪人，九次参加、一次不参加也得罪人，谁先谁后也得罪人。有一段，我的胃喝坏了，弄得我天天躲在家里不敢出去吃饭。老婆孩子都很诧异，问我是不是犯了错误，怎么没有人请你吃饭啊？还有几次，出去吃饭时没有喝醉，老婆也觉得异常，还问我是不是今天酒不好？弄得我常常无言以对。管书记，你说我们区委书记吃喝都到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形象可言？”
管冠南说：“说得不错，继续谈。”
张晓东接着说道：“现在的饭局已经成为表达和增进友谊最有效的方式了。生人一见面，经别人一介绍，就认识了，也就成了场面上的朋友。酒桌上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两杯，边喝边聊，感情自然升温。有个词叫‘关系网’，其实，这张网往往就是在酒桌上结的。一个人想做成事，如果没有这张关系网，就难以成功啊。即使像我这样有点权力的人，也需要关系网才行呀。先前我不明白这个，在推荐市级后备干部的时候，我总是排在后面。管书记，我们龙湖的工作怎样，您心里是最清楚的。我在团委当书记时就是后备干部，现在都十年了，还是在正处级的岗位上作贡献呢，可那些会喝酒、会应酬、会编织关系网的主儿，如今都往上提了。”
张明宽打断他说：“这是两回事，不要把自己的升迁与喝酒联系在一起。”
张晓东也觉得自己失言了，便说：“为了应付酒场，我在选区委办公室副主任时，还专门选了一个既年轻又能喝的小伙子，让他专门跟着我替我喝酒。这样一来，我躲过了许多次酒场上的灭顶之灾。”
管冠南说：“最近，市委准备在刹不正之风上用重典，你敢不敢把刚才的话整理一下在会上说说？”
“敢！”张晓东说，“只要能够使党风彻底好转，我张晓东有什么好怕的？”
管冠南又对陈茜说：“嫂子，我觉得你还应该再发挥些余热，不然闷在家里会憋坏的。”
陈茜笑着说：“嫂子老了，不中用了，就是做小姐，也没人要了。”
管冠南哈哈笑着说：“我真想起一件事来。咱们沙颖的下岗纺织女工多，你可以把她们组织起来，搞家政，搞服务业。”
陈茜说：“这是个好主意，我最近弄个方案送给你吧。”
大家热热闹闹地吃完晚饭，管冠南就高高兴兴地回住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