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艾云接过电话就开始诉苦：“周书记，你这一走，俺们在县里没法干下去了，干也不行，不干也不行，左右为难，天天担惊受怕搞工作，俺都不想干了……”周治平不明个中原委，便好言安抚一通，让他趁星期天到北京来亲自汇报。周艾云连声答应下来。曲颖送走周艾云，马上又给周治平拨过电话去了：“书记大人，乐不思蜀了吧，别忘了沙颖还有个等你想你的人呢……”周治平嘿嘿一笑：“你是不是往我的包里塞钱了？”曲颖说：“亏你还记得。这钱是给你应酬用的，在北京简单吃顿饭就要万儿八千的，这十万块钱，不多。”周治平语气轻轻、有些温柔地说：“在学校吃饭挺便宜的，再说，没事我请什么客啊。”曲颖提醒他：“你可别傻啊，赶紧趁这个机会为将来铺铺路，该花钱的地方就要舍得花。你放心，有我呢！”周治平心中一阵感动。
管冠南刚坐定翻看办公桌上的文件，电话就响了。“是管冠南同志吗？”管冠南一听，是省委书记，立马精神起来：“是。”书记问：“你那边的工作现在开展得怎么样啊？”管冠南把近期的工作情况简单汇报完，又谈了谈对下步工作的想法。书记肯定了他这段时间的工作，又把省里的部分工作意图向管冠南通报后，说道：“你是不是有个干儿子最近结婚？”管冠南一愣，心想这又是哪里出娄子了，怎么这事儿都能传到上面去？脑子一边飞速转着，一边老老实实地回复说：“哪来的什么干儿子，是张明宽的儿子张颖前几天刚结婚，我也参加了婚礼。好像只在沙颖宾馆安排了一桌，也没太多人参加……”书记打断他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我插科打诨呢？告诉你吧，郑顺昌和张明宽的孩子结婚，共摆了四百多桌，造成沙颖市区整整两个小时交通堵塞，都被举报到中纪委了。明天省纪委就派人下去查，郑顺昌先‘双规’。张明宽是个老实人，等查清后再作结论。你不要有啥顾虑，至少我还是相信你的，继续放开胆子干工作吧。”管冠南忙说：“郑顺昌是上市公司董事长，‘双规’恐怕影响企业。”书记说：“别再护短了，这事没有商量余地。
”说完，就挂了电话。管冠南立即拨通张明宽的电话，让他赶快来办公室谈事情。半小时后，张明宽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你这个大市长半夜着急找我干什么啊？是不是睡不着了想喝两盅？”管冠南说：“老兄，别开玩笑了，出事了！”张明宽一看管冠南如此严肃，紧张起来：“怎么了？”管冠南把省委书记的话转告了张明宽，然后说：“老兄，你是知道组织原则的，我相信你会正确对待。”张明宽愣着神说：“这事我事先就不同意！可他们……唉，我当初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啊。事后我觉得不妥，就让张颖把属于我这边收的礼都退了，收条张颖都交给我了。”管冠南说：“这事不仅仅是针对你和郑顺昌的，这是摆明了有人给我们下套子！不过，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我们不摆宴席，那就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口。现在倒好，把柄握在人家手里了。”张明宽说：“这只是表象，沙颖这地方‘人穷讼状飞，池浅王八多’。我觉得咱们背后有双黑手，不仅要盯防，更要揪出这个人来！咱们不光要前门打虎，更要后门拒狼！”管冠南点点头：“等省纪委查过以后，我到省里找书记说明情况。不过，郑顺昌有可能保不住了。”张明宽叹口气说：“必要时，丢卒保车也是一步棋啊。”
夜里淅淅沥沥地下了半夜小雨，管冠南六点起来时，天气已经放晴。在雨后初春的晨光里，管冠南上了车，要去蔡城召开现场办公会。昨夜没有休息好，这时，他有些困，是那种眼睛发涩但还清醒的困。他半开后车窗，闭上眼睛，让空气里那久违而熟悉的味道，吹拂自己的困意。他想着省委书记的电话，如果是一般问题，省委书记不会在夜间打电话过来，尤其是那句“至少我还是相信你的”，分量很重。如果不是告状引起上边的高度重视和分歧，省委书记不会说这样的话。他知道，对自己的任命，省委书记承担着巨大的压力，这一次一定会给省委书记添麻烦的，别的事千万不能再捅娄子了。想到这里，管冠南给沙碧君打了个电话，询问他有关股票的情况。
沙碧君汇报说，开头进得比较顺利，在三元左右吃了大约一亿股。这几天不知为啥，一个劲儿有大单买入，现在都蹿到四元了，估计另外有机构资金进入。管冠南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有一个消息，你想办法散播出去，就说郑顺昌因为大操大办女儿的婚礼被省纪委‘双规’了，突出‘双规’就行，原因模糊一些。这样的话，估计股票就会跌至三元以下，再吃进一个亿的时候，均价不会超过三块五，两亿股均价不超过七个亿。然后发几个利好消息，再拿六个亿拉抬，股票均价会在五元多一些，这样两个月内可轻松拿五六个亿。另外，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不能出现任何问题，知道吗？！”挂了电话，管冠南心情多少有些好转，这六个亿真是能帮不少忙啊，得启动沙颖多少个企业，修多少条道路啊……
二十四．停职反省
车到蔡城后，一群人在县委招待所吃了简单的早餐。陪同吃饭的是县长程果，始终没见县委书记周艾云。管冠南问：周艾云到哪儿去了？下面人回应说病了，正在市医院住院。管冠南鼻子里哼哼了两声，就召集大家说：“在巡视蔡城市容市貌前，我先给大家通报一件事，昨天夜里，我接到省委书记的电话了，郑顺昌同志被‘双规’了！这件事大家清楚就行了，先不要往外传。我们这个现场会是先看后开，我们也要拿出省委的决心，一个干部，不管他有过多少贡献，只吃老本，不作新贡献，我们都要把他坚决拿下。”说完，他悄声安排让杨炳华给市医院的院长打电话，询问周艾云犯了什么病，在哪个病房住。
蔡城县的综合整治工作这几天没有一点进展，这次看的情况与管冠南上次看的差不多。管冠南看后，气不打一处来。他叫来市检察长，询问举报周艾云受贿的事查得怎么样了。检察长告诉管冠南，经查有受贿嫌疑。杨炳华这时又凑过来耳语说，医院院长查了，周艾云根本没有在市医院住院。管冠南把程果叫来，严厉地问道：“周艾云到底在哪里，犯了什么病？你给我说清楚！”在管冠南的逼问下，程果瞒不下去了，只好说：“他到北京去看周治平书记了。”管冠南问了周艾云的手机号，拨通后说：“我是管冠南，你在哪儿？”周艾云一副病怏怏的口气：“我感冒了，不舒服，正在市医院输液。”“哪个市医院？”“咱沙颖市医院。”管冠南忍着一腔怒火说：“我正好来市医院看病号，你在哪间病房，我顺便去看看你。”周艾云一下慌了神：“别、别，管市长，我这小病哪能劳你大驾？”管冠南终于吼了起来：“别骗了，我看你的精神病大着呢！”说完就挂了电话，安排杨炳华：“通知市委常委，现在开个会，其他同志先休息一下。”说完，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市委副书记赵玉龙、郑守京和吴晓莉。
在这个临时常委会上，管冠南让市检察长通报了有关周艾云的受贿情况，又让程果汇报了这一段时间蔡城的工作情况，然后请大家发言。赵副书记说：“周艾云的受贿情况我事先不知道，如果是真实的话，那就不是小问题了，不光要开除党籍，而且要开除公职。在没有定案之前，我建议让周艾云停职反省。”郑副书记说：“市委、市政府部署的工作，各县市区必须认真落实。不干工作，说假话，欺骗组织，欺骗领导。周艾云离开工作岗位，连我这个分包联系蔡城工作的市委负责人都不知道，可见这个人的道德品质、政治品质差到何等地步。
我建议，停职是轻的，必须‘双规’！”汪金生说：“看一个人不能光看一时一事，再说有些问题现在还没有弄清，不宜定性太早，有关人事问题，最好是先征求一下周治平书记的意见。”常委们一一发言，大多数人同意周艾云停职反省，立案审查。管冠南看大家意见比较集中，就总结说：“同志们，今天在这里我们开这个会，研究周艾云同志的问题，是不得已而为之。本来我是想让他戴错立功，然后与治平书记商量后再定，现在看来，时间来不及了。今天的会议结果由我向治平书记通报。我提议：一、周艾云同志停职反省，立案审查；二、蔡城县委、县政府向市委、市政府写出深刻的检查，拿出整改意见；三、由程果同志主持蔡城全面工作；四、市委成立工作组，由市委副书记郑守京任组长，团市委书记任副组长，指导、帮助、督促蔡城县委、县政府的工作。大家表决吧。”八个常委，六票同意两票弃权，多数通过。
会议快结束的时候，管冠南请大家留步，沉思了一会儿，望了望在场的人，严肃地说：“同志们，今天市委常委对蔡城县委、对周艾云同志拿出这个意见，我作为主持沙颖全面工作的市委副书记、市长，是很痛心的，我不愿看到现在这个结果，但又不能不采取组织措施。我觉得周艾云同志的错误是严重的，至于其错误程度，将来由纪检、监察部门和司法部门作结论。我觉得这个人的政治品质、道德品质是恶劣的。我不反对同志们办公事到北京顺便看看周治平同志，但我不允许背着我说谎话去看周治平同志。任何县里的主要负责人离开沙颖超过一天，都必须同我打招呼。我不允许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现象继续存在。
我说周艾云的人品有问题，是他居然对我撒谎，这是什么作风？卑鄙下作！据我了解，今天还有几个市直的局委一把手没有到会。市纪检会要查一查，这些人是到哪儿去了，是到北京、上海，还是省城？为什么去的？去干什么？统统要给我说清楚！我们沙颖的经济战场上，绝不能有逃兵！这次我们安排的城镇综合整治活动，是对我们干部作风的一次大检阅。在这项工作中，龙湖区做得就很好，他们一边加大城镇建设力度，整体提升城镇品位；一边抓环境整治，着力优化环境。大家可以去看一看，比一比，有些县市要好好地学一学。同时，我希望大家要正确对待市委、市政府这一班人，我们不仅会处理干部，也会提拔重用干部。而且下一步落实下半年工作时，我们会制定奖励措施。只要你这个县市区完成了市委、市政府定的任务，我们就会重奖，奖金的数量会出乎大家意料。大家都是明白人，响鼓不用重锤，我就讲这么多。”
散会后，管冠南又把郑守京和杨庭凯留下，共同参加了蔡城县委、政府两套班子成员的表态，然后又重讲了几点意见。快十二点时才结束了会议，他给周治平打通了电话，向周治平通报了对周艾云的看法和市常委会的处理意见。本来周治平对这个先斩后奏是很有意见的，但听说周艾云有受贿的事实后，说了句“既然常委同志多数同意，那就这么定吧”。然后，周治平又将话题转到将要筹办的文化节上：“我反复考虑，这个节要办。羲皇文化节，外地好像已经有了，咱们这个就定为中华姓氏文化节吧。咱们省别的市都有自己的文化节，比如茶叶节、苹果节、武术节等，我们已经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