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发现自从籽言从天外天回来,自己越发的容易累了。他为此找过了乘,了乘说,你这身皮囊经不起一次穿镜之术。白虎笑了笑,轻身走出了圣司空悟金顶,了乘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彦真,你又要离开了吗?”
白虎转身,道,“师父,白虎走了,彦真才会回来,只是,白虎并不想走。”
了乘心中绞痛,开口说道:“师父在这里岿然不动,哪个回来都是我徒儿!”
“师父,岿然不动,可以这么用么?”
“当然可以。白虎岿然不动,彦真也岿然不动,好不好?”
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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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阿缜没有想到,今年的四月,麟趾天镜会变得如此热闹,小果子(白籽言)来了,缑拂枕来了,然后龙王也来了。那天,他闲来无事一个人默默在补镜子,补一针叹息一声,叹息随长风摇摆,揉得人心都碎了。
芈曜麟对着麟趾天镜照了照,他看到了谁?只有他自己知到。他走了进去,然后远远就听见有人在不住地叹息,他立在那人面前,那人也没看他,他只好蹲了下来,执阿缜还是没有看他,依旧补镜叹息,龙王只好开口说道:“请问,这是麟趾镜么?不是叹息镜么?”
执阿缜手一顿,他闻道了一股深海的气息,还有一股焦糊味儿,他抬头将来者从头看到脚,道,“我当是谁呢!连你都能找到这里,看来我得换个地方住一住了。”
“想不到,神界最得意的第三子临缜,将鬼族从暗黑森林驱逐到幽冥鬼域的天之鼎的主人,也会安安静静在这里做家务。”龙王站起身来,向下睥睨而视。
执阿缜感受到头顶一道热流,再次叹息道,“算起来,我比你长了两万岁,你也该道一声兄长。”
芈曜麟再次蹲下,与执阿缜平视,道,“我只有一个妹妹,你们,和我没有关系。”
“呵,补好了。”镜子补好了,执阿缜随手一扬,麟趾天镜的拟镜结界再次回归虚空,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疤痕。
“我是为你而来。”芈曜麟随口说道。
执阿缜起身,转身,往山上走。芈曜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为你找好了肉身,一具极佳的肉身,如今正趟在莲花圣境里,你不用,他也会躺到灰飞烟灭,躺倒莲花归墟,你若用了,没准救救了自己,也救了别人。”
执阿缜继续走,没有回头,芈曜麟接着说道:“他是三脚乌雀转世,与无根神树有一世之缘,缘不尽,形不灭,你可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执阿缜停了下脚步,缓缓转身,再次面对这条深海的龙族之王,道,“皓月已经死了,你这么抓着她不放,她不能安息。”
“你帮我,我也帮你。”龙王在低吼,执阿缜回头看了看他,道了一声,“痴人。”
“让我想一想。”执阿缜回头,继续往前走,越走越远。
芈曜麟望着他的背影,心道,这条路已经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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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君祁山不久,发生了一件事,让我被大掌司关到了思过崖。事情的起因并不是因为我们去天外天的事情暴露了,而是我把川琉戏打了,还打的很重。
意外发生的时候,川琉戏一直在我面前追问:镜子里的魔是谁?
当时的场面很混乱,洛华紫衣,我师父,五师父长春子,七师父灯途,青青,珈盈,子瑜,叵浅,甚至连季斛辛都在场,川琉戏一直在问,气急败坏地问,镜子里的魔是谁?你又受了什么蛊惑?
所以,当我体内的紫**晶越过季山无极真气打中川琉戏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下一秒,春山洛华将我拍晕,而我师父则冲向了川琉戏,川琉戏的头破了,流着血,向后倒去,众人将两个当事人围了起来,然后我就被带到了思过崖。
白虎师父来思过崖看我的时候,问我:“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还不早点坦诚招来。”
我推脱着,对师父道,“给我几天,让我想想清楚。”
师父的话没有应验,事实上,我躲过了初一,也躲过了十五,因为双鹤之约的举行在十六。四月十六那天的晚上,川琉戏拄着拐杖来思过崖看我,我请他喝苦粥,他像没事人似的一边喝粥一边和我聊着双鹤之约的战况,十六月战胜言卓,不可不败输给了孙琳,川琉戏一个劲儿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我说什么来着,英雄难过美人关。”
我问他,“川琉,你不生我的气了么?”
他叫道:“我生气啊,谁让你不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可是知道,我也有错,是我鲁莽了,你受罚我也有责任。”
“我给你讲我的故事,好不好?”我望向窗外,月亮很圆。
“你的故事?”川琉抬头扫了我一眼,继续喝粥。
“我来君祁山之前的故事。”
“说来听听!”川琉戏放下粥碗,贴了耳朵过来。
“我小时候,身体很不好,也不会开口讲话。我唯一的朋友,是一只叫月神的少商白虎。在我被师父找到之前,它刚刚死去,死在了长夏王驯养的金虎手里。那时候我就尝到了很的滋味,我恨长夏王,而我父亲因为替长夏王办事,我就连着怨恨我父亲,我把月神的死都归咎在他的身上。”
川琉戏看着我,不发一言。
“师父要带我到君祁修行,我是有私心的。我一直觉得做仙是一件十分厉害的事,因为仙家能入天门下鬼道,通晓天地变化,甚至可以长生,我有再见月神的想法,哪怕魂魄也好,所以,我追随着师父到了君祁。君祁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你知道的——一个师父只收一个徒弟的。我记得大师父讲过,一个人一旦入了君祁山,就是在这里种下了根,有了根,就算死了,投胎转世,也会再回到这里。简而言之,就是‘永生’这件事,在君祁山有种父承子承的味道。而我和我师父的缘分,就是从两百年前仙魔大战的时候开始的。”
“关于你和白虎师父的事,我也略有耳闻。”
“一定有你没听过的。你还记得泪泉吗?”我说道。
“记得。”
“你一直问我,为什么你有倒影,我却没有。其实,我有过,只不过,我去了瑶海结界,回来之后,倒影就不见了。”
“此事,我也略有耳闻。据说,连大掌司都不知道,你倒影里的人是谁。”
“大掌司是参加过仙魔之战的,所以,大掌司见过魔神的样子,如果泪泉里的倒影是魔神,大掌司不会不知。”
“这是自然。”
“可是,我的前世确实和魔神有关。”
“那倒影里的人又是谁?”川琉戏急问。
“你知道想要投胎成人,需要三魂吧?”
”天魂,地魂,人魂。天魂主念,人魂主感情,地魂主轮回机缘。“
“我在泪泉中看到的倒影是我的天魂,而与魔神有关的部分是我人魂。”
“你是说,你的知觉情感与魔神有关?”
我点了点头。
“那你身上的魔晶又是从何而来?”
“魔晶是镜子里的魔留给我的,为的是平衡我体内的另一种力量,一种可以和季山无极起冲突的力量。”
“你是说,除了魔晶,除了季山无极,你的身体里还有第三种力量?”川琉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镜魔没有害我,是你不停的逼问牵动了我愤怒的情感,才激发了魔晶的共鸣。”我想川琉戏解释道。
“白虎师父知道这件事吗?”
“师父知道。”
“那你师父怎么说?”
“师父让我想好说辞,毕竟,解释不好就会越描越黑。”
“仙魔大战的阴影尚在,仙与魔早就对立。若你将自己身怀魔晶的事情抖了出去,恐怕,又要在君祁山掀起不小的风波。”
“何况,我还是季山八剑之一。”
“如此,你更不必说了。”川琉戏豁然开朗了似的。
“川琉——”
“小八,”川琉戏拍着我的肩膀,继续道,“我相信你。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是什么人,我难道不清楚吗?我不再问了,但是你要记住,魔与执,界限就在一步之遥,你若有了不该的想法,最好早些肃清,否则乱了心性,后果不堪设想。”
“嗯!”我连忙点头,对着川琉戏这份理解之心,感激涕零。
“小八,从天外天回来,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说,仙与魔当真不两立吗?仙族之中尚无完人,那魔道中人都尽是恶灵吗?”
我真没想到,这句话竟能从川琉戏的嘴里说出来,颇为惊喜地看着他,答道,“他就帮了我,他是镜灵,也和魔族颇有渊源,我一直在误会他,可他却一直在为我着想。”
“难道那个人不会另有所图吗?难道他就不能希望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人心终究是隔肚皮的,凡事都不可绝对。”
“如果没有两百年前的仙魔之战,或许,我和他,你和他都可以做朋友。”我遥想着当年历史,神色向往。
“历史不可重来,小八,你的老毛病又犯了,魂堕还未成性,就是因为你这个爱做春秋大梦的毛病!”川琉戏说着,给了我一记棒槌。
“知我者,川琉,戏也,快和我讲讲,你们这几日的见闻吧!”
“我们这几日啊......那个真是惊心动魄,大开眼界——”
川琉戏与我聊到深夜方离开,能在双鹤之约如此清闲的额,只有我和带病休息的川琉了吧!
好在,我们彼此做伴,闭门思过崖的日子也不那么寂寞了。
双鹤之约带来的比试热潮持续了一个多月才结束,我在思过崖上呆了一个月,倒是清净得很。
这几日,我总是想起我十六年来经过的种种,我遇到的人,遇到的事,遇到的机缘巧合。我的人生似乎正有意无意地被引向了九天之上的神祗,我常常在夜里仰望星空,感叹生命的奇妙,我甚至有了大胆的想法,我觉得,我能与所有人相遇,都不是偶然,这是叫做机缘的东西,在宇宙的轮摆上相遇、分离、相遇、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