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栀静静地感觉自己被妖火一点点吞噬。周围一片静谧,她的浑身也早已被剧痛麻木,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了一般,一切陷入支离破碎的空白。
浑浑噩噩之中,苏栀觉得自己好像一缕幽魂在虚空中四处飘荡。随着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她突然被一双有力的巨爪强行按进一个新的躯壳。
灵魂入体的一刻,一株彼岸花悄然在她的手上绽放开来……
——
时间过得极其漫长。
淮南侯府一处偏僻的破败小院里,一个原本气息全无,面容苍白的女孩正悠悠醒转。
若是旁人看到这诡异的一幕,肯定要惊掉下巴了。殊不知,这一醒来,却早已彻头彻尾换了一个人。
……
少女猛地睁开眼睛,眸中划过一丝愕然之色,陡然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她一下子撞到软榻旁的香炉上,顿时清醒了不少。
“嘶——好疼!”
苏栀眸中笼起一片氤氲,疼得龇牙咧嘴。
不对,等一等!
她不是死了吗!
死了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痛觉?
难道她那个狠心的父亲回心转意,把她救活了吗?
但苏栀百分百确定,自己绝对是被烧死了。
这算什么!被妖火吞噬,她不是该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了吗?
苏栀狠狠捏了自己一把,痛的险些流出眼泪。
刚刚的痛,绝对不是在做梦!
苏栀瞬间懵了。
这么说,自己真的没死!?
她呆呆坐在软榻上,一动不动,久久无法言语。
……
隔了许久,苏栀才从死而复生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确实没死。
她还活得好好的。
老天赐予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苏栀唇边不由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容。
重回人间的感觉,真好。
她一骨碌从软榻上爬起来,四下打量了一圈。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身下是一张僵硬的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不凡,但破旧不堪。身上是一床破破烂烂的锦被。房间非常简陋,几乎只够放的下一张软榻,床边的香炉是房间内唯一的装饰品,但里面根本没有点香。
这里显然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苏栀眸中划过一丝异彩,她是落到了异位面,亦或是意外夺舍了他人的躯壳?
她托起下巴,思索着现在的局面。
“!!!”
突然之间,苏栀的身体重重一颤。
好痛!
她的脑子像被生生撬开一样剧痛起来。而随后,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她的头脑里。
半晌过后,这些混乱的记忆渐渐与苏栀原来的记忆融合起来。
这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算什么?
苏栀眸中划过一丝凛然之色,这些记忆的信息量过大,她只好暂时剔除大部分没用的,留下些主要的。
这些乱七八糟的记忆里,大多不是被打就是被骂,整理起来十分吃力。
——
良久,苏栀掌握了大致的情况,不由发出一声轻叹。
她真的灵魂不灭,横穿时空,夺舍了一个刚死去不久的少女的躯体。
而关于这个身体的资料也随后浮现在她的脑中。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苏栀,身份算是相当尊贵,父亲是当朝权倾一时的淮南侯,母亲则是恭亲王府的嫡出小姐。
苏栀的童年算是十分幸福,作为侯府的嫡女,不仅拥有父母的宠爱,同时她也成为无数人巴结讨好,阿谀奉承的对象,生活无忧无虑。
但自从五岁苏栀被测出是天煞之体,无法修炼玄天力以后,她的世界里就皆是一些冷嘲热讽,欺侮凌辱了。
而她之所以能够附身到这具身体上,是因为这个可怜的女孩因为自己一纸婚约的未婚夫炼药世家纳兰一族的嫡长子,纳兰萧,是三姐苏嫱的爱慕对象,就被这个同父异母的庶出姐姐活活鞭打至重伤!
而苏栀这样的废材身份,苏家的长辈根本不会插手。这样一个对家族毫无用处的废物,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浪费家族的修炼资源。
或许对苏家众人而言,苏栀这么多年占着嫡女的名分,根本就是他们的仇视对象,即使她真的被杀了,也没人会说一句公道话。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这次苏栀终究是承受不过去,撒手人间。
可笑至极的是,她这辈子都根本没见过这传说中的纳兰萧,就为此丧命。
苏栀眸色微冷。
这种众叛亲离的感觉,跟她上一辈子被家人放火烧死,该死的相像!
而这个女孩的一切,无一都牵动了她的神经,她们的身上有太多太多共同点。
“苏栀,你放心,你的仇,我会帮你报了,他们欠你的,我都会一一讨回来!”
人类总是这样,永远不满足,永远以为自己是最好的,永远喜欢把弱者踩在脚底下,对待可怜之人总是毫不留情。
既然世人皆嘲笑她不能修炼,那她就一定要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知道,什么是修炼天才,把他们欠自己的,全部讨回!
想起往事,苏栀眉梢带霜,美眸中迸发出滔天恨意。一双粉拳在她袖下渐渐攥紧,“苏薇,希望你好好修炼,千万别就这么死了!”
上天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她无论如何,也要报了这血海深仇!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这具身体的修炼问题,无法修炼,还是只能被欺受辱。
苏栀一双柳眉渐渐蹙了起来。
据前身的记忆来看,苏栀的娘亲秦珏曾经几次三番请来医术高明之人为她诊断,但这天煞之体始终无法破解。
而这位母亲也终是因此郁郁而终。
苏栀揉揉太阳穴。她正感到毫无头绪,突地感觉手臂上一痒。
她连忙撩开袖子,想查看伤疤是不是化脓了。
只见手臂上纵横着大大小小的疤痕,有的是旧的,有的是新的,层层叠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手原来的样子。
苏栀凑近眼仔细地看了看,还好只有些发炎,并没有化脓。
她吁出一口气,稍稍放心了些。要是化脓就真糟了,在没有伤药的情况下,只怕肌肉会烂掉坏死,到时候就极难处理。
苏栀正准备把袖管撩回去,但猛然间,她发现一朵指甲盖大小的妖娆的彼岸花竟然在她的手臂上诡异地绽放开来。
“!!!”
苏栀瞪大了眼,猛地打了个寒颤。
这绝对是她这辈子受到惊吓最多的一天,各种无法理喻的事都让她给碰上了。
而也正在此时,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
她无暇顾忌那朵诡异的彼岸花,连忙躺回榻上装睡。
“七小姐,你怎么还不醒啊?三小姐实在是太过分了,居然拿鞭子把您打成这样——”一个女孩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看见苏栀躺在软榻上的模样,又低低抽泣起来,“老天爷啊,拜托保佑小姐快点醒过来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苏栀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琼儿”这个名字。她无奈地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小丫头眼睛有些红肿,用两根粉色发带团成了两个团子头,粉雕玉琢的。
“我又没死,琼儿你这是在哭魂啊。”
“小姐!”琼儿欣喜地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随即又抽抽搭搭起来,“小姐你的脸……三小姐她真是太可恶了!”
她的脸?
苏栀有些莫名其妙,道:“琼儿,把镜子给我。”
“小姐,你别伤心,这伤口……迟早有一天会好的!”琼儿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递了镜子过去。
苏栀接过镜子,望着铜镜中的倒影,瞳孔猛然收缩。
镜中少女肌肤呈病态的苍白,但双眸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股轻灵之韵,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
这分明是一张与她前世一模一样的面庞!
只可惜一条半尺来长的伤疤硬生生横穿过整张俏脸,使原本娇美的面容变得狰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