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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利令智昏

小会议室。高级军事会议正庄严举行。参加会议的有白坚武、张方严、张其锽等二十来位将领。郑博言作大会记录。

吴佩孚威严地往首席一坐,怒目圆睁,脸色阴郁,两道犀利的目光扫视着诸将,令众将领不寒而栗,毛骨悚然,大气儿不敢喘。近年来,随着地位的不断上升,吴佩孚变得狂妄暴戾、不可一世。人们心里直打鼓:这魔王,不知又要拿谁开刀。

突然,他大声吼道:“张福来,你可知罪?”这声音吓得人们一哆嗦,张福来赶忙站起来,用哭腔说:“请……恩帅详……详示。”

吴佩孚站起来,走到张福来的身边,抓住他的脖领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的别装蒜,你说,为什么向老头子告我刁状?”

张福来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没有啊。”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张福来金花四溅,脸上像贴了一个热锅贴儿。“你还不老实,你在老头子面前哭哭啼啼,说我欺负你,你河南督理是怎么当的?我欺负你,你那熊样儿能当上吗?”

张福来扑通跪地,声泪俱下:“大帅大帅,我跟你多年,从无二心,我一时糊涂办出傻事儿,我该死,我浑蛋,我不是人!”说着,左右开弓扇自己嘴巴,不一会儿,双腮扇得像猪肝色。

吴佩孚倒背双手,走来走去,边走边说:“你还有脸告我恶状,河南老百姓是怎么说你的?人家说穷了河南一省,富了河北一家。你巧取豪夺,一房房娶小老婆,你就不怕我杀你二罪归一?”

张福来匍匐向前,抱住吴佩孚的双腿哭求,吴佩孚才说:“起来,瞧你那熊样儿!”张福来叩头谢恩,回到座位上。

吴佩孚又走到萧耀南跟前,瞪起一双牛眼,死盯他有半分钟。萧耀南赶忙站起来,躬身侍立,大气不敢喘。吴佩孚咬着牙根说:“肖督理,肖大人,我让你紧急筹措六十万,你为什么抗命不遵?”

萧耀南哆哆嗦嗦地说:“报告大帅,您再宽限几天吧。去年湖北闹水灾,粮食歉收,百业凋敝,捐税无以复加,实在……”

吴佩孚吼道:“我不听,我不听!你就是砸锅卖铁也得交上!限你五日,交不出我拿你是问!”

萧耀南唯唯诺诺:“是是。”回到座位。

吴佩孚回到座位,拉着长声喊:“靳云鹗——”

靳云鹗应声而起:“卑职在。”

吴佩孚挖苦道:“你个饭桶,你个草包,你白吃干饭,要你何用?你手里有枪,手下有人,你让工人窝里反?你他妈的准是跟工人一个鼻孔出气,挖空心思丢老子脸!”

靳云鹗说:“卑职无能,无能。”

“你赶紧筹措军费三十万,否则我撤你职!”

靳云鹗连答“是是”,方告无事。

吴佩孚像一条疯狗,叫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北部增防,南部倒孙,援闽攻粤”的“武力统一”计划公之于众。

接着,他做了具体部署:任命孙传芳、周荫人为“援闽军”正、副总司令,火速开往福建,拿下福建,一个当督理,一个当省长;命令张克瑶、寇英杰、胡念先、常德盛听从孙、周指挥,协同作战,各自许以官职。

命沈鸿英联合陈炯明,两路夹击广州。他建议北京政府任命沈鸿英为广东督理,命赣南、南雄的守卫部队就近支援。

他命杨森、刘湘、袁祖铭各自打回老家去,谁得多大地盘儿,就给谁多大官儿;命萧耀南接济他们粮草、枪械,不得有误。

他命张福来、靳云鹗、刘镇华、阎治堂、王汝勤、胡景翼、田维勤等,加紧招兵买马,扩军备战,随时待命出发,不得有误。

不少将领提出,军队几月没发饷,至今没换装,武器弹药缺乏。吴佩孚没好气地说:“你们是死人?手里家伙呢?我郑重宣布,以后部队粮饷自筹,走到哪儿吃到哪儿!”

最后,他问大家:“还有什么话说?没事散会了。”

突然,从座位末端站起一个人——郑博言,他说:“报告大帅,我有话说!”

自从他投效吴佩孚以来,由于精明强干,正直无私,又写得一手好文章,吴佩孚的许多重要讲话、文章、电文,大多由他起草,因此甚得吴佩孚的垂青。他从一名少校,五年来连升两级,成了上校参议,地位仅在总参议张其锽之下,吴佩孚的许多重要会议、重要决策都有他参与。吴佩孚对他一向爱护、爱惜。吴佩孚说:“你说。”

郑博言直言不讳地说:“大帅,您的武力统一计划,卑职以为不妥。中国连年混战,民不聊生,应该休养生息,采取怀柔政策,仗万不能再打了。”

他的话令举座皆惊,大家都为他捏着一把汗。吴佩孚没有暴跳,没有发怒,颓然坐下,阴沉着脸说:“嗯,你说下去。”

郑博言侃侃而谈:“首先,军费开支太重,人民负担不起。从政府资料看,去年军费开支高达四千八百万,今年不到半年就高达三千多万。军费支出占财政总支出的百分之七十!这只是中央开支的军费,加上地方自筹的,数字十分惊人!这么重的军费,老百姓怎么承受得起?”

“嗯——”吴佩孚长出一口恶气,在小本上记了点什么。其他人无不惊骇地看着郑博言,瞅瞅吴佩孚,不知将会发生什么。郑博言却不理会这些,继续说:“其次,各省军阀横征暴敛,巧取豪夺,民心丧尽。如直隶省长王承斌,为搜刮钱财,机关算尽。一曰‘捉财神’,在全省抓‘制毒犯’、‘金丹犯’,没油水的枪毙,有油水的拿钱赎人;二曰‘借军饷’,把全省一百七十多个县按大中小分三级,强行借款,仅此两项就搜刮几千万。曹锐手段更狠,用绑票的办法,对工商地富大户大肆敲诈。大帅,长此以往谁还拥护我们?”

吴佩孚站起来走来走去,默默无语。他掏出一支雪茄想抽,白坚武过去划着洋火,他又把雪茄揉碎了。郑博言只顾滔滔不绝地说下去:“第三,匪患横行,民不安和。绑票的、劫道的、砸明伙的、杀人越货的比比皆是。大帅坐镇河南,悍匪竟敢在洛阳公开绑票儿,甚至发帖子,下次要绑大帅!政府对这些恶棍流氓,恣意纵容,甚而招抚收编……试想民不安居,怎能乐业?久而久之谁来拥护我们?大帅当务之急不是去征服中国,而应整顿吏治,勤政爱民,把直系的辖境治理成模范地区,征服了人心,自然能征服中国……”

吴佩孚把桌子一拍,吼道:“狂妄!大胆!你以为你是谁?胆敢如此无理!你给我滚出去!”

郑博言满含热泪,情真意切地说:“大帅呀,您让我把话说完吧,咱直系这样搞下去危矣,我痛心啊!这些日子我吃不好睡不安,就是想把肺腑之言告诉大帅,给我一次机会吧……”

室内鸦雀无声,空气令人窒息。郑博言接着说:“第四,两年来,直鲁豫等省连年受灾,百业凋敝,田园荒芜,哀鸿遍野。政府应倾人力、财力、物力放在生产自救上,如开渠打井,治理农田,防沙造林,救济灾民……常言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老百姓的辛勤劳作,我们吃什么?穿什么?”

“浑蛋!”吴佩孚气冲冲地吼道,“你给我住口!”

“不!”郑博言异常执拗,痛心疾首,“大帅,您就是杀了我,我也要把话说完。第五,我记得您在一次通电中说:‘害莫大于卖国,奸莫甚于媚外,一错铸成,万劫不复。’这话说得多好啊!张作霖、段祺瑞都因媚日卖国失去人心。可我们跟英美帝国打得火热,一切唯西洋人是举。为取悦他们,西洋顾问充斥军政部门,西洋人可以免征关税,用出卖铁路的债权举借‘导淮款’,购买西洋枪炮;为避免刺激洋人,连‘五七’、‘五九’国耻纪念日都取消了。这跟‘前门拒狼,后门放虎’何异?”

吴佩孚跳着脚说:“拉出去,拉出去——!”

呼啦啦上来三五卫士,先缴了他的械,又把他肩领章扯掉,这个掐,那个按就要带走。郑博言嚷道:“大帅呀,我的话还没说完呐!我从段祺瑞的营垒里跑出来投你,是看你是个英雄,是中国希望之星,想不到你向手无寸铁的工人开枪,你让天下人寒心、失望。直系危矣,天下危矣!”说着,泪雨滂沱。

卫士掐脖扭臂推郑博言出去,吴佩孚说:“回来!放开他!郑博言,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

郑博言说:“正因大帅对我有恩,我更不敢附逆误国。”

“你不怕我杀你?”

“我相信我的血能擦亮大帅的眼睛。”

“你死心塌地反对我?”

“我是真心实意爱护大帅,不像奸佞小人,只会害人误国。”

“你是说我的计划不能实现?”

“如不改弦更张,定会一败涂地!”

“那好,我让你多活几天,等我成功之后再找你算账,倒要看看你对还是我对。押下去!”

郑博言被押走,室内留下一片令人战栗的沉默。

在车站等车时,萧耀南对张福来声泪俱下地说:“子衡兄,我受不了了,我受够了!这罪受到什么时候是头儿啊?我的秘书长被他撸了,参谋长被他撸了,天天索粮索款,步步紧逼,把我挤扁了!”

张福来哭得更痛:“珩珊兄,我何尝不是如此?他把我的24师交给杨清臣。我对他一片孤忠,到头来……来人了,转过身去。”

说罢,二人急急分开。

军事会议开过之后,吴佩孚对白坚武说:“馨远,你到保定跑一趟,把计划跟老头子说说,争取他的支持。此外,你还要做两件事:一、现在老头子驱黎倒阁,国人议论纷纷,你了解一下内幕;二、了解冯玉祥、王承斌有何动向。这两件事悄悄干,别露出马脚。”白坚武领命而去。

当晚,吴佩孚睡到半夜,突然被枪声、嘈杂声惊醒。吴佩孚捻亮台灯,张佩兰一双白臂攀住丈夫的脖子,头扎在他怀里喊:“哎呀我怕,我怕!”

吴佩孚推开妻子,坐起来抄起床头电话:“接张参谋长!”不一会儿,电话接通,是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啊,是大帅呀,老张去三师了解情况去了,他说等了解清楚后立刻向您报告……我兰姐好吗?告诉她别怕,我就不怕。”

吴佩孚放下电话心烦意乱。张佩兰从身后悄悄给他披上外衣,紧紧抱着他。枪声时远时近,喊声时隐时现,不时夹杂着哭叫声。一阵火光闪亮,映得屋里亮堂堂。过了二十分钟,电话铃声响了,吴佩孚急忙抓起电话,张方严说:“是土匪作乱,有二三百人,砸银行,抢商号、粮店、税局,掳去洛中校长和四十多名师生。匪徒气焰很嚣张,我已派兵弹压。”

吴佩孚说:“你可以多派些人,把人质抢回来,土匪打跑就算了,不要过分刺激他们。他们都是亡命徒,不要逼上绝路。”

张方严说:“抓住几个小头目,正在审讯,他们供认是两股土匪联合行动。一股是盘踞在宝丰一带的‘老洋人’张庆部,一股是盘踞在鲁山的李明盛部,都是赵倜、赵杰的残兵败将,声言今天绑平民,明天绑大帅,给二赵报仇。我看把他们毙了算了。”

吴佩孚说:“浑蛋!你毙了他们,他们能不报复吗?我们暂时顾不上他们,以后再收拾他们。把东西给他,把人放了。”张方严支支吾吾还说,吴佩孚怒道,“行了,就这么办吧!”放下电话,他长出一口气。吴佩孚躺在床上,想起郑博言说的话:他们甚至想绑架大帅……张佩兰想扳正丈夫,吴佩孚却回过身去,给她一个后背。

第二天,吴佩孚正在洗漱,张方严走进来:“大帅,昨晚损失非常严重,匪徒们砸了全部银行、税局,不少商店、学校,掳去一百多人,烧毁部分房屋,强奸不少妇女,还打死、打伤十几名官兵和老百姓。最可恨的是,咱们的部队也趁火打劫……”

吴佩孚一听,瞪起眼睛:“什么?证据确凿吗?枪毙,全部枪毙!”

“大帅,要打仗了,正在用人之际,法不责众啊。再说,这样一来,不是不打自招吗?士兵够苦的了,我看姑息一下算了,弄不好要出乱子的。”

“他妈的,部队越来越难带了!不过,你要注意三点:一、严禁新闻单位报道真相;二、大书特书我官兵剿匪战绩,把文章寄到全国大报发表;三、奖励剿匪有功人员,大造声势。”

几日后,白坚武从保定回来了。曹锟听到吴佩孚的“武力统一”计划很高兴,极力赞扬。他让白坚武转告吴佩孚,部队随他调,财务随他支配,让他放手干,他没有任何成见,只希望快点统一中国,要他做什么都行。曹锟一门心思要做总统,随着直系力量的扩张,已到了如醉如痴的程度。他的喽啰们商定了“军事倒黎”、“政治逐黎”两条途径:前者,是找一个有分量的军阀首先发难,各省军阀一致响应,把黎元洪赶下台;后者,是借助国会的力量迫使总统辞职。曹锟采用了后者。

首先,他派保派分子在京大肆收买议员,组成“俱乐部”、“同心会”,给议员加发薪金,封官许愿,策动“先选举,后制宪”的把戏,选举曹锟当总统。

其次,倒黎必先倒阁。总理张绍曾虽是保派,但曹锟为做总统顾不了许多,鼓动高凌霨、吴毓麟等制造事端,大拆内阁的台,妄图造成无政府状态,把黎元洪逼走。

曹锟这样做得到英、美等帝国主义的支持。五月份,美国公使到保定与曹锟策划总统事宜。六月,美国总统哈丁公开表示,美国将为中国统一助一臂之力。英、美报纸对曹锟的夺权活动倍加赞扬……

曹锟嫌上述两手太慢,来了更厉害的一手:唆使军人逼宫。这天,张绍曾正在退思堂开国务会议,冯玉祥、王怀庆、聂宪藩率团长以上军官八十五人,突然闯入会场,向张绍曾、刘恩源(财长)索取欠饷几百万元。晚上,参谋部四十多名部员,也到张宅追索欠薪。张绍曾内阁在重压下,只好提出辞呈。张内阁本是保派分子逼下台的,事后,冯玉祥却发通电,指责总统干涉内阁职权。于是,八个直系省区的军阀遥相呼应,纷纷发表通电谴责总统。

逼走张绍曾后,矛头直指黎元洪。保派分子借北京政府长期拖欠军饷,引起官兵不满一事,鼓动在京军官五百多人,身穿军服,佩带军刀,杀气腾腾闯入居仁堂,直接向总统索饷。还组织“公民团”、“市民请愿团”、“国大代表”等,手持“改造政局、总统退位”的小旗,一批批来到黎宅示威。同时,警察部队宣布罢岗,便衣军警包围黎宅,军官宣布辞职,一次次向黎元洪施压,直至公府断水断电。黎元洪无计可施,孤立无援,终于6月13日携带全部印信,仓皇向天津逃去。于是,引出一出王承斌劫车夺印的闹剧……

听完白坚武的介绍,吴佩孚醋意大发,骂道:“他妈的,冯玉祥、王承斌都奓起毛来了!想不到倒把他们推到老头子一边了。”

白坚武说:“事情已经发生,总得研究一个对策呀。是继续沉默,还是表示支持?现在国人已有很多猜疑,政学派、拥黎派大造舆论,说张作霖、孙中山、卢永祥,还有您都反对老头子驱黎,已引起保、津派不满。安福系、政学系也在以重金收买议员南下。”

吴佩孚思索着说:“是啊,这我知道。老头子是性急了些,这样做必然引起全国反对,甚至酿成一场风暴。张作霖、孙中山、卢永祥会勾起手来对付我们。馨远,先说说你的主张。”

白坚武说:“咱们沉默一个月,干脆沉默下去,给国人一个印象,大帅是不认同这场闹剧的。闷着头大搞咱的‘武装统一’。”

吴佩孚连连摇头:“不不,第一,他做总统对直系和我个人不是坏事;第二,他做总统对‘武装统一’只有好处;第三,捧臭脚的人大有人在,我若反对定会遭到他们的不满;第四,我支持他他要做总统,不支持他他也要做,何不来个顺水推舟?这第五嘛,你记得当年袁世凯和冯国璋的关系吗?老袁做总统,冯国璋并不反对,可是后来……哈哈……”

白坚武心领神会,他吴佩孚是想日后自己做总统。

吴佩孚说:“你记录,我要给老头子发一个‘劝进电’。”吴佩孚走来走去,沉思有顷,写道:

……西南各省伺机而动,奉浙勾结借题发挥,安福、政学联合,以重金收买议员南下……至此,应于最短期间,速以法律手续促成选举,万不可迁延稽迟,资敌以便利……我方若不捷足先登,半月以外,恐拥段之声纷扰南北,届时再图补救,事以大难,而议员法定人数尤不易言……应请我帅间接授意京中军警各机关,随时劝慰各议员,无论如何,不得令一员出京他行,一周内速定大选,中枢既固,便可以法定正统,号召中外,纵有一二反侧,大势已定,当易消除……

白坚武说:“好!不过,这个电报中‘武力征服中国,囚禁议员’的内容一旦披露,将会引起许多麻烦的。”

吴佩孚说:“没关系,加上‘绝密’发出去吧。”

白坚武说:“卑职还听到一则消息,王承斌之所以如此卖力,是做着直鲁豫巡阅使的美梦。据说老头子真有意给他。”

“他妈的,老头子胆敢如此,老子打到北京去,把他从总统宝座上掀下来!”

“大帅别急嘛,还有下文呢……李济臣向老头子说了一句公道话:‘没有吴子玉,你能当上总统?’老头子回过味儿来,决定将巡阅使让给大帅。”

门外有人喊报告,送来一份“百万火急”的电报。

副官把一封很长的电报递给吴佩孚。吴佩孚接过一看,原来是孙传芳从福州发来的,大意说,福建政局十分复杂,有国民党、安福系、皖系,也有直系。孙传芳到福建后,逐渐稳住乱局。由于直系势力到达福建,浙江和广州都受到威胁,所以,安福分子福建人曾毓隽,策动海军第1舰队发难,宣布“福建自治”,企图以上海为根据地,联合皖奉和孙中山向直系进攻。此举立刻得到卢永祥、张作霖等人响应。孙传芳在福建的地盘得而复失,赶忙请示吴佩孚怎么办。

吴佩孚看完电报大发雷霆,大骂孙传芳“饭桶”,大骂曾毓隽该死,悔不该没在直皖战争宰了他!他边走边思考对策,忽然停住,命部下草拟三封电令:一、命沈鸿英赶紧在广州起事,以牵制孙中山;二、命张克瑶、寇英杰就近监视海军舰队;三、给北京政府发电,给第1舰队长官加官晋级,让福建军务帮办王永泉兼任建安护军使;对没捞到省长心怀不满的周荫人,加任泉水护军使……

连日来,吴佩孚不时收到四川、湖南、云南、广西发生内战的报告。吴佩孚美滋滋地捋着胡子说:“打吧,杀吧,我的武力统一宏愿就要实现了!”

六月下旬的一天,吴佩孚躺在藤椅上看《民国日报》,只见他越读越快,越读越急,突然“啪”地一拍报纸:“浑蛋!”猛地站起来,“纯粹吃糠的货!来人,叫白处长!”

不一会儿,白坚武慌里慌张地走来,吴佩孚指着报纸说:“你看你看,这些草包笨到何种地步?还做总统呢,做个蛋!”

白坚武拿起报纸左找右看。吴佩孚没好气地说:“头版,左下角,电报!”

白坚武终于找到,原来王承斌、高凌霨、吴毓麟、王毓芝的“箇电”中,把吴佩孚给曹锟的“号电”原文发表。白坚武说:“这太不像话了!咱们‘禁锢议员,武力统一’的计划,岂可大白于天下?这、这肯定是老头子授意的。”

吴佩孚说:“这位老爷子真糊涂得可以,他为了‘装门面’,不惜泄露高度机密。就不想想这会招来多大麻烦?赶紧给老头子发份‘绝密电’,陈明利害,再补发一个通电,说明‘号电’系奸人所造。”白坚武去了。

吴佩孚狂躁不安,走来走去。第二天,王承斌等人的“辟谣”通电见报了。吴佩孚才松了口气。

十一月上旬的一天,张传宜来到洛阳,一进门就说:“嫂子,我来了,快把好酒好菜拿出来吧!”

张佩兰亲切地说:“哎哟大兄弟,你还来呀,我寻思你当了开国元勋,谋国大臣,把俺们忘了。”

张传宜笑道:“哈哈,嫂子,你可真会开玩笑!我,还是这个。”说着,伸出小拇指,“哎,我说嫂子,你吃唐僧肉了,怎么越活越年轻了?”

张佩兰说:“行了大兄弟,我都快四十了,哪来的年轻?见你大哥了?”

张传宜说:“见了,他一会儿就来——告诉你个好消息,曹大帅当了总统,大哥要当副总统了!”

张佩兰又惊又喜:“真的?你可别哄我。”

张传宜说:“看,这种事我哪能哄你,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你大哥树敌太多,我担心哪。”

“是啊,大哥的脾气是得改一改。你好好劝劝他,枕头底下风硬嘛。”

“他?十二级台风也刮不倒。”

张传宜告诉张佩兰,外有孙(中山)、张(作霖)、卢(永祥)反直联盟,内有冯(玉祥)、王(承斌)、齐(燮元)反吴三角。其他人反吴各有原因,为什么早就是直系的齐燮元也反吴?原来吴佩孚主张“和皖抑张”,因为段祺瑞、卢永祥毕竟是同根同源的北洋正统,而张作霖不过是胡匪出身的假北洋派。而齐燮元早就盯着上海、浙江地盘,当然不愿和皖,所以参加了冯、王反吴三角。这是一。前不久,淞泸警察厅长徐国栋遭暗杀,齐燮元派申继纲继任,卢永祥则派陆荣篯继位,于是引起直皖两系争夺风潮。但因吴佩孚不支持齐燮元,反支持卢永祥,齐燮元的计划未能实现,所以齐迁怒于吴佩孚。这是二。齐燮元想保荐陈调元为江西督军,吴佩孚说蔡成勋不宜撤换,齐燮元的愿望又落空。由此齐燮元对吴佩孚嫌怨更深。

张传宜最后说:“过几个月就是大哥五十大寿了,你跟白坚武、张其锽说说,好好庆祝一番,借机笼络一些人,嫂子还可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你看人家大总统,做一次寿上百万地捞。”

张佩兰动了心:“对对,等会儿你也劝劝你大哥。”

“哈哈,”吴佩孚一脚踏进门,“劝我什么?”

张传宜说:“有好些事,我是得劝劝你。”

吴佩孚说:“好,我洗耳恭听。”

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酒席摆上餐桌。吴佩孚、张传宜边喝边谈。张传宜说:“这次总统选举,可谓天怒人怨,得不偿失,大失人心呐。”

吴佩孚沉重地说:“是啊,宵小弄权,非国之福。做总统嘛我支持,何必弄到倒阁、逼宫、闹饷、夺印、贿选的地步?太不应该了。”

张传宜说:“笑话太多了,军国大事形同儿戏,怎么令国人心悦诚服?”

张传宜介绍了贿选经过。据统计,这次贿选花费,补助各政党党费三百二十四万元,贿赂议员的特别票价一百四十一万元,普通票价三百零四万五千元,宪法会议出席费五十七万元,特别酬劳费三百二十四万元,常会出席费七十多万元,招待费一百二十多万元,总计花费高达一千三百五十余万元!特别票每张一万元,普通票每张五千元。就这样,收买议员投曹锟的票,有的还请不到,故意卖高价,只好暗中加码。人家说“这点钱算什么,曹三搞一个妓女就花十几万,我们还不值一个妓女吗?”

10月5日正式选举这天,洋相出得更大。北京出动大批军警,把选举会场围得水泄不通。北自西单牌楼,南至宣外大街,军警林立,刀枪剑戟,保安队往来穿梭,军警宪特在虎坊桥东西两侧夹道排列,只许议员通过,不许行人通行。选举时人数不够,吴景濂派人去议员家里搜,选举一直持续了七八个小时,才一手交票,一手领钱,完成空前丑剧……

吴佩孚听罢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张传宜才宣示了真意:“小弟这次使命有二:一是给大哥送直鲁豫巡阅使委任状;二是有议员拟推选你当副总统,大总统问你有无此意?”

吴佩孚离席踱步,低头沉思。二张的目光追随着他,都希望他当仁不让。吴佩孚想,自己现在身居幕后,进可攻,退可守,比当副总统还自在。现在有这么多人反对我,如当了副总统,更会成为众矢之的。世人都说我有野心,可我偏要装出清心寡欲的样子,才有利于迷惑一些人,麻痹一些人。当将军,比当副总统更有诸多便利,更有利于推行“武力统一”政策。想着,他回到餐桌前说:“传宜兄,告诉大总统,吴某无意于此,只愿做一个合格的军人,为国出力。”

张传宜、张佩兰同时惊讶地说:“啊,你这是……”

吴佩孚说:“你听我慢慢说。尽管有人不理解我,把我想得很坏,上天可以作证,吴某从不把个人荣华富贵看重,只一心一意为国家、为社稷着想。我当副总统人们会说直系大权独揽,对团结各派势力、同心同德立国不利。我想把副总统让给卢永祥!”

张传宜大惑不解:“啊,卢永祥?便宜怎能白白送给外人?”

吴佩孚说:“我们的主要敌人是孙中山和张作霖,最大的威胁也是他们。如我们与皖系结好,则可打破他们的‘三角同盟’,减少一股反直势力。”

张传宜说:“让他当,那段祺瑞往哪儿摆?”

吴佩孚说:“段祺瑞是北洋元老,不可能甘居老帅之下,卢永祥比段祺瑞更好驾驭。卢永祥有军权,笼络了他就控制了军队,有利于分化他们,达到各个击破的目的。”

张传宜由衷地说:“哎呀大哥,你真是深谋远虑,志存高远,我对你的认识更深了一层啊!”

吴佩孚说:“传宜兄,把我的意思向大总统解释,免生误会。”

张传宜说:“放心,包在小弟身上。”

吴佩孚说:“我还有两件事请仁兄转达:一是,我想推荐高洪恩为胶澳商埠督办。此外,为统一军权于中央,我提议各省督理、省长一律不兼师长,不掌军权,所兼一职由中央派人接任,各师均由陆军部直辖。”

所谓“统一军权于中央”,自然是想统一军权于自己,削弱对手的势力。张传宜明白吴佩孚的用心,说:“哎呀,这阻力太大,怕出乱子啊!”

吴佩孚说:“我知道阻力大,但你告诉大总统,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各省军人拥兵自重,尾大不掉,才能避免重蹈徐世昌、黎元洪的覆辙。”

张传宜答应如实转达,同时又把“庆寿”、“人和”的事说了一遍。二人一直谈到深夜。吴佩孚到底接受劝告,利用办五十大寿的机会,改善一下各方关系。

“庆祝大帅五十寿诞筹委会”正式组成。白坚武任主任委员,张其锽、张方严为副主任委员。委员有萧耀南、张福来、王毓芝等十几人。其中包括英国顾问莫立斯,美国顾问格林,日本顾问冈野增次郎等。筹委会下设秘书、礼宾、勤务、接待等处。阵容可谓强大!

虽然离正日子尚远,但各部门行动起来,修葺房屋,安排行辕会馆,美化街区环境,种花种草,安排车辆交通,筹划礼仪程序,向各省市机关单位、社会名流发请柬……

筹委会还从三师中抽调忠实可靠、身材挺拔的官兵一连人,组成仪仗队;从全军军乐队中抽调百余人,组成军乐队。还特意给这些人添置漂亮的呢礼服、白手套、崭新的马靴。他们天天在广场上吹吹打打,操练步法。各机关、学校、部队、团体、商家发了通知,规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并规定正日子放假一天。拆迁队强行拆除大街上有碍观瞻的破棚烂厦。另一部分人忙着搭松门,采松柏枝,书写歌功颂德的标语街幛。各商铺老板不敢怠慢,赶忙命员工粉刷门窗,修缮门脸。巡逻军警从早到晚在大街巡逻,检查军风军纪,驱逐乞丐、流浪汉……刹那间,洛阳上下闹得鸡飞狗跳。

随着寿期的临近,洛阳越发忙碌。捷足先登的记者,离正日子还有三四天,就背着照相机、揣着采访本陆陆续续地来了。紧接着,总统代表,总理代表,各部总长、次长,各国公使,社会贤达、名流、居士,富豪乡绅、硕商巨贾陆陆续续、熙熙攘攘来到洛阳。洛阳大街上、车站上,夜以继日地响着嘀嘀的汽笛声、辚辚的马车声、嘚嘚的马蹄声、呀呀的轿杆摩擦声和南腔北调的喧嚣声……

吴佩孚洋洋自得,坐在太师椅上品茗抽烟,翻阅着来宾名册,头面人物有总统代表王毓芝、总理孙宝琦、外长顾维钧、内长程克、财长王克敏、海军总长李鼎新、司法总长王宠惠、教育总长范源濂、农商总长颜惠庆、交通总长吴毓麟、陆军总长陆锦、议长吴景濂……

“乖乖,内阁成员全来了!”吴佩孚捋着胡子往下看:下野的总理、总长有汪大变、汤芗铭、刘冠雄、施肇基、许世英、朱启钤……

“哈哈,都来巴结我呀!”吴佩孚往下看,是各省督理、省长。将军栏有:彭寿莘、王承斌、张国镕、刘镇华、靳云鹗、孙传芳、齐燮元、葛豪、胡景翼、董国政、张克瑶、王维城、龚汉治、商德全、李殿荣、张福来、马连甲、杜锡珪、田中玉、曹锐……

“嗯,怎么没有冯玉祥?这小子还记我的仇啊?!”他从头到尾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他很生气。往下看是西南各省军政首脑,赵恒惕、陆荣廷、沈鸿英、陈炯明、唐继尧等人的代表,杨森、袁祖铭、林俊廷、刘湘、刘文辉、邓锡侯等则亲临洛阳。他粗略地数了数,总计七百零二名。“壮举,空前绝后的壮举!”他不禁笑出声来。

踱了一会儿,他又坐在沙发上看礼单。不看则已,一看惊喜万分!只见金、银、玉、象牙、珍珠、玛瑙、翡翠、宝石、珊瑚、琥珀应有尽有,名贵字画、古玩玉器、石刻牙雕、钟表漆器,件件价值连城。喜得吴佩孚抓耳挠腮,爱不释手,看了一遍又一遍。

过去,吴佩孚“打”过送礼的,当众出过他们的丑,摔过他们的东西,骂过他们的行为——那都是哗众取宠,为了某种需要。现在,他高官厚禄,位极人臣,什么都有了,用不着伪装了。他把这次寿庆看做推行“武力统一”,拉拢各方关系,改变自己形象的良机。他认为入乡随俗,收点礼也没什么。

于是,他忙碌起来,按照级别,或亲到车站迎接,或到宾馆拜访,或陪客人就餐,或单独、集体接见。为一改“刽子手”形象,他把平素的傲慢无礼、刚愎自用、居高临下的气势隐藏起来,换上一副礼贤下士,平易近人,宽怀大度的样子。

他还不辞辛劳,陪客人游关林、白马寺、王城公园、龙门石窟……他滔滔不绝地讲解名胜古迹的来历、传说、故事,听得人津津有味。四月,正是牡丹盛开的季节,洛阳正举办牡丹花会、灯会,更增添了喜庆气氛,他的出色表演,赢得不少人的掌声。

从4月1日起,使署及其直属机关放假三天。三天来,筹委会组织游园会、联欢会、报告会、戏曲晚会。各名胜古迹、娱乐场所一律免费开放三天。使署大礼堂连续三天放电影。机关部队食堂都改善生活,来宾天天举行宴会,其豪华奢靡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4月22日上午九时,使署官员两千多人,列队在大门两侧迎候嘉宾。不一会儿,鼓乐喧阗,鞭炮齐鸣,旌旗浮动,有人嚷道:“来了,来了!”只见军乐队为前导,仪仗队殿后,七百多嘉宾排着整齐的队列走来,浩浩荡荡进了西宫,由白坚武导入大厅。

大厅内宫灯盏盏,金碧辉煌。正中悬挂吴佩孚戎装巨幅画像,两侧挂着寿幛、寿联;墙壁上悬挂着寿幅、中堂或条幅,地上摆放着大花筐。大厅正中放着一张大座椅,上铺猩红大坐毡,上绣金花大“寿”字。中间放一溜条案,上放湖笔徽墨宣纸端砚,给客人预备提诗作赋用。

不一会儿,吴佩孚在白坚武、张其锽、张方严的陪同下步入大厅。只见他神采奕奕,满面红光,身穿蓝色“五福捧寿”隐花缎子大褂、青缎面坎肩,下穿灰呢裤、礼服呢软底布鞋,光着谢了顶的头,上唇留着半圈修剪整齐的胡子。一见他进门,人们齐刷刷站起来,发出一阵异常热烈的掌声。吴佩孚微笑着向大家拱手致意,然后坐在椅子上。白坚武宣布庆典开始,这时,一阵山呼和掌鸣。白坚武宣读祝寿词。然后,在军乐队伴奏下,一批批、一排排来宾和使署官员在行祝寿礼。繁琐的祝寿程序持续一个多小时,吴佩孚始终拱手、寒暄、微笑……

祝寿完毕,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有感而发,挥毫泼墨,题诗作赋,展示墨宝。康有为也在侍从搀扶下颤巍巍走到条案前,挥毫写道:

牧野鹰扬,百岁勋名才半世;

洛阳虎踞,八方风雨会中州。

他的笔一落,立刻引来一阵掌呼声。吴佩孚和白坚武等人也喝彩不迭。大家书画完毕,众人要求吴佩孚赋诗作画。吴佩孚当即提笔挥毫,画了几幅松、竹、梅。画工并非出色,题字也属一般,但那些趋炎附势之徒,怎肯放过献媚取宠之机,个个鼓掌喝彩,赞叹有加。最后,你抢我夺,纷纷索求,吴佩孚有针对性地把书画分赠给众人。

大家又挤挤撞撞,要求吴佩孚签字、合影。吴佩孚一一满足要求。

这里正在喧嚣热闹,忽听有人高呼:“冯检阅使到!”吴佩孚一惊,众人目光一齐转向门外,大厅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少顷,冯玉祥大步流星,笑声朗朗走进来,一拱手,高腔大嗓地说:“哈哈,兄弟来迟一步,多有不恭。大哥,小弟给你拜寿来了!”说着,向吴佩孚深鞠一躬。

吴佩孚心跳加快,但强作笑颜:“哈哈,迟到总比不到好,给冯将军看座!”

冯玉祥说:“我给大哥送来珍贵礼物——拿上来!”

吴佩孚知道冯玉祥从不送礼,更不收礼,颇感自鸣得意。

只见一个士兵抱进一个大酒坛放在桌上,吴佩孚心中不快,但还是说:“哈哈,酒?快给我倒上一杯。”

冯玉祥拿过一只碗,把坛口上的荷叶解开,抱起坛倒了一碗,双手举过头顶:“大哥请——!”

吴佩孚勉强笑道:“哈哈,你想灌醉我?”

冯玉祥说:“我的酒不醉人。”

吴佩孚接过碗抿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头,“呸呸”吐在地上,厉声问:“什么东西?!”

冯玉祥说:“真正的龙泉山泉水。”

吴佩孚怒道:“岂有此理!你捉弄我?”

冯玉祥坦言道:“大哥,古人云:君子之交淡如水,日久情愈深。它象征我们日益深厚的友谊,此其一。水是圣洁之物,向以冰清玉洁著称,一点杂质没有,它象征与朋友交必须肝胆相照,此其二。水是生命之需,万物之源,它象征友谊之弥足珍贵,此其三。有这三条硬邦邦的理由,大哥难道拒之以诚吗?”

吴佩孚心里骂道,去你妈的,甭给老子卖关子,早晚老子要收拾你!但嘴上却说:“哈哈老弟,真有你的,我喝,喝!”

说着,重新端起碗喝了半碗,剩下半碗递给了冯玉祥,冯祥玉一饮而尽,引来一片掌声。

突然,窗外隐约传来喧闹声,众人惊讶地侧耳聆听。

不一会儿,卫队长神色慌张地走来,在白坚武耳畔小声说,有七八百饥民,躺坐在大门口要求施舍。

白坚武把卫队长拉出门外,说:“你把卫队全部拉出来,把他们赶走,不行毙几个,这件事办不好,小心脑袋!”

卫队长遵命而去。

室内觥筹交错,酒宴继续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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