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红×
【1】
男生宿舍的卧谈会一般会围绕三个主题，一个是漂亮女生，一个是今后的打算，最后一个就是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儿了。
还有一个多星期学校就要放寒假了，107宿舍还剩下三个人。这天晚上，几个人原本打算通宵打游戏，结果11点过后宿舍楼集体停电，几个人只好上了床。
“哥几个知道咱们学校原来是什么地方吗？”最先打开话匣子的是孔祥，宿舍里数他年纪最小，想法却是最活跃的。
“不就是块坟区嘛！”刘海峰答道，“你不会以为我们不知道吧？”
“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孔祥嘿嘿笑了两声，“那你知道咱们学校为什么要建那么大一个中心湖吗？”
这话倒是把刘海峰给问住了，他干脆反问道，“为什么？”
“辟邪。”孔祥的声音在黑漆漆的夜里带着些诡异，“我听往届的师哥说过，人工湖没建好的时候，学校每年都要死人。”
“死人？”刘海峰支起身子，问对床的乔森，“你听说过吗？”
乔森是个慢性子，做什么事情都慢条斯理，这在别人看来就是懒洋洋的表现，只听他不紧不慢地回答，“没听说过。”
“那我就跟你们说说！”孔祥来了精神，干脆坐了起来，用被子把自己裹住，“那时候我还在咱们学校下设的中专部读书，当时有个很漂亮的女生投湖自尽了。后来连续三年，每年都有人在湖边自杀，那个女生的死就像一道魔咒，紧紧箍在了学校上空。”
“真有这事儿？”刘海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我为什么从没听说过？”
“你以为这是好事吗？学校肯定会竭力封锁消息的。”孔祥说。
“睡吧，大半夜讲这些多吓人。”乔森打了个哈欠。
其他两人也感到困意，又随便聊了几句，就都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孔祥醒来，一翻身就吓了一跳。他看见刘海峰穿着保暖内衣站在自己床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边的立体镜子。刘海峰一只手下垂，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脸。
“干什么？”孔祥又准备闭上眼，继续睡觉。
“你看看我。”刘海峰突然说，孔祥觉得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睁眼一看，刘海峰已经转过身来，脸正对着孔祥。
刘海峰的表情看上去很困惑，可除此之外，孔祥并没发现异常。
刘海峰又侧了侧脸，孔祥赫然发现他脸颊上有一道红色的划痕。孔祥问，“是不是昨晚听我说那些，做噩梦自己抓的？”
谁知刘海峰摇摇头，“这不是抓的，是画上去的。”
“哦？”孔祥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要知道刘海峰可是宿舍里出了名的爱干净，每天睡觉前都会花很长时间清洁保养他那张帅脸。孔祥让刘海峰再靠近一些，仔细看了看，那的确不是划痕，而是用红色油性笔画上去的，可是刘海峰的脸上怎么会有这个呢？
“你梦游了？”孔祥问。
“同学几年了，我哪有这毛病啊！”刘海峰一口否定，他双手忽然用力，使劲握着孔祥床边的铁栏，用低低的声音说，“会不会是有人半夜里，趁我睡着偷偷画上去的？”
两人的四目相对，缓缓扭头，目光同时望向还在熟睡中的乔森。
“乐蓓，你说会不会是那小子干的？”
刘海峰边说边把剥好的鸡蛋放在女朋友蒋乐蓓的碗里。蒋乐蓓长得十分漂亮，身材又好，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此刻，两人正坐在学校的一号食堂里吃早饭。临近假期，学校里已经走了好多人，因此只有一号食堂还在营业。
“不能吧！我看乔森人挺老实的。”蒋乐蓓嘟着嘴，咬了一小口鸡蛋。
“怎么不可能？”刘海峰把两只胳膊放在桌上，脸靠近蒋乐蓓，“那小子平日里就不声不响的，谁也不知道他脑袋里一天到晚想些什么。”
紧接着，刘海峰急慌慌起身，他碰洒了碗里的热粥。
“真倒霉，我再去买一碗。”刘海峰拿着饭卡刚要走开，却被蒋乐蓓叫住了，“我来吧。”
蒋乐蓓来到不远处的打饭窗口，对一个个头不高的男孩说，“来一份皮蛋瘦肉粥。”
男孩麻利舀了碗粥，递过去，蒋乐蓓却说，“哥哥，我忘记拿饭卡了。”
这一叫哥哥不要紧，男孩的脸都红了，便连连摇手，“算啦算啦。”
“谢谢啊！”蒋乐蓓就端着粥回到座位上，刘海峰已经笑坏了，“你也太爱占便宜了吧！”
“你懂什么，我这叫充分利用自身优势。”蒋乐蓓不以为然。
“那人家要是爱上你怎么办？”刘海峰更加乐不可支。
“就他？”蒋乐蓓鼻子一哼，“个头还没武大郎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好啦，我们继续说那件事。”刘海峰终于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有什么好说的，”蒋乐蓓从包里取出小镜子，开始补妆，“要我说，就是你想多了，估计就是前一晚你不小心弄上去的，结果自己还吓自己。”
“我跟你说一件事吧，说完或许你就不这么想了。”
“嗯？”蒋乐蓓捏粉扑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她发现刘海峰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前几天，我们班有个女生被人恐吓，总是收到陌生的短信，说什么有人跟踪，后来甚至发短信说她在宿舍里都做了些什么事情，甚至是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衣！那女生恐慌极了，她们宿舍从此以后大白天都拉着窗帘。但因为这次骚扰只持续了几天，那女生也没报警，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前天我整理床铺，不小心弄乱了乔森的床，就帮他重新铺好，却意外在他的被褥下面发现了一张手机卡。当时我并没有在意，又放了回去。几天后，我无意中又在乔森的背包里发现了一架高倍望远镜，我忽然意识到他有可能在偷窥，又联想到之前我们班那女生的事情，就重又找到那张手机卡，放进自己手机，结果在发件箱里看到了那些骚扰短信！”
“那个变态骚扰是乔森？”蒋乐蓓惊讶极了，“当时我还听顾鹏说过这件事的。”忽然她又不说了，刘海峰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因为顾鹏是蒋乐蓓的前男友。
“你跟别人说过吗？”蒋乐蓓又问。
“没有，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乔森肯定会名声扫地。”刘海峰顿了顿又说，“或许每个人都有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吧，但是从那以后，我跟乔森住在一个宿舍里，总感觉怪怪的。”
“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蒋乐蓓愕然道。
“如果真是乔森干的，他在我脸上画一道横线是什么意思呢？”刘海峰说。
“总之你要小心了。”蒋乐蓓担心地说。
这时候刘海峰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孔祥打来的。
孔祥的声音里透出一种莫名的慌乱，“你赶紧回来，我在乔森的桌子底下发现了东西！”
红色中性笔静静躺在刘海峰手里。
他拔下笔帽，轻轻在手臂上一画，便留下鲜红的痕迹。
刘海峰心里一阵痉挛，这颜色跟早晨在自己脸上发现的划痕一模一样！
“刚才乔森出去后，我刚打开电脑，宿管就来敲门了，说上面要来检查，说什么也要我立刻打扫宿舍卫生，结果，我整理鞋子时，在乔森的桌子底下发现了这个。”
刘海峰紧紧握着那支笔，不禁感到恐惧。他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画面，黑漆漆的夜里，所有人都在沉睡中，唯独一个人醒着，他就是乔森。他的眼睛在漆黑的宿舍里闪着诡异的光，突然他坐起身来，悄悄爬到了对面的床上，拿出红色的油笔，在刘海峰的脸上画了一道线。然后他咧嘴笑了，重新爬回自己床上，安心地睡了。
刘海峰的额头开始往外冒汗，如果乔森手里拿的不是笔，而是一把锋利的刀子，那又会怎样？一想到那个恐怖的情形，刘海峰就觉得事态有些严重，干脆把乔森偷窥班里女生的事情告诉了孔祥。
孔祥听后也是惊诧万分，“当时我就怀疑过是不是班上哪个男生干的，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乔森。”
“不行，我们得问问他！”刘海峰说。
“问他？问是不是他干的？”孔祥顿时有些胆怯了，担心如此贸然行动会不会惹火上身。
“当然不能这么直接了。”刘海峰咬着下唇，陷入沉思中……
中午的时候，乔森回来了。
刘海峰装着若无其事地来到阳台，乔森正在清洗刚换下来的脏衣服。刘海峰莫名地嗅了嗅鼻子，他闻到空气里有股寒腥的气味。
“乔森，你今天干什么去了，大半天都没见到你。”
乔森把水流调小一些，又往盆中加了些热水，这才回道，“我去买火车票了。”
刘海峰分明闻到空气里那种寒腥的气味又加重了，他不动声色地问，“买到了？”
“没有，人太多。”乔森依旧埋头洗衣服。
这时候，孔祥凑过来问道，“看来明天还要继续去排队喽？”
乔森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把头扭了过来，打量着两个人。刘海峰忽然发现乔森的眼睛深不见底，如同他这个人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乔森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刘海峰不甘心，又试探着问，“乔森，我今天在你桌底下发现了一支红颜色的笔，是你的吗？”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支笔，在乔森眼前晃了晃。
乔森瞥了眼那支笔，回答，“不是我的。”
“你再仔细看看。”孔祥说。
乔森还是摇了摇头，“会不会是顾鹏的？”
107宿舍一共住着4个人，提前离校的人就是顾鹏。以前临近寒假的时候，顾鹏总是会陪着大家，最后才离开。但是今年不同了，他跟蒋乐蓓分手了，而同宿舍的刘海峰成了蒋乐蓓的现任男友。如此尴尬复杂的关系，也难怪顾鹏会提前离校。
两人无功而返，刘海峰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但乔森也在宿舍里，有些话不好直说，他干脆叫上孔祥一起去学校浴室洗澡。
浴室里只有刘海峰和孔祥，两人找了靠里的位子，一边洗澡一边聊天。
“乔森没说实话。”刘海峰开口便说。
“我也这么觉得。”孔祥表示赞同，“老觉得他有问题。”
“他今天肯定没去买火车票。”刘海峰又说，“他身上有一股怪怪的味道，你闻到没有？”
孔祥点点头，“而且我还注意到他的鞋边上，有很多泥巴。”
“总之我们要小心了。”刘海峰叹口气。
“你说，我们会不会已经暴露了？”孔祥忽然说道，澡堂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什么意思？”
“就是说，乔森已经知道我们怀疑他了，如果真是他干的话。”孔祥解释。
“怕什么，我们今晚小心点儿就是了。”说完，刘海峰的心里也忐忑起来。
告别童年后，他第一次开始害怕夜晚的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