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陆承宗踢了脚大个子，道：“把他扔这儿完了，爱劫谁劫谁吧——咱们走！”
这一脚倒把大个踢醒了，动了动头颈，挣身欲起。
英阳一看，立时运起拳锋，封了大汉几处穴道。
寻常点穴运用指锋便可，英阳见这大汉身高体壮、怕指力不够，便运起拳锋狠砸，把杨简看得连连摇头。
那大汉“哎呦”一声，复又倒地。
“知道厉害了吧？”陆承宗本来吓了一跳，见英阳将大汉制服，抬起腿来又是一脚，喝道：“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偏学人家什么劫道，让你劫啊！”
“老子……”
“啊！你还敢称老子？”陆承宗欺上去又是一脚，踢得大汉脑袋一歪，道：“再说一个我听听？”
“老……”那大汉忽是顿住，又叫道：“爷就说！——咋了？”
“爷？”陆承宗加力一脚。
杨简轻拽他一把，陆承宗低声道：“我有分寸。”又高声道：“怎么？还说不说了？”
“哥哥我就……”
“哥哥？”又是一脚。
“兄弟……”
“谁跟你论兄弟了？”又一脚。
“呃……在下……”
“你明明在上边，怎么能叫在下？”陆承宗已经是踢着玩儿了。
“那……小人？”
“你这么大个？怎么能叫小人？”这回陆承宗改踩了。
“晚辈……”
“别倚小卖小，我们没你这晚辈！”
“****你奶奶的！”那大汉终是怒了，吐着泥沙喊道：“有种你踢死老子！踢不死老子，老子起来就踢死你！”
“哎，你还——”陆承宗抬脚欲踏。
“行了行了！”杨简拉开陆承宗，斥道：“你玩点儿别的去！”
那大汉却是骂骂咧咧，一双牛眼瞪得极大，似要择人而噬。
杨简伏下身给大汉拂拂脸上沙土，劝道：“兄弟，他逗你玩呢，别在意！你要劫我们是你不对，你就在这儿躺会儿吧……待我们走了，你再……”
“再接着劫道！”英阳笑着接道：“你倒是到前山去劫啊，这哪有什么人？”
“英阳？”杨简横了英阳一眼，又向那大汉道：“兄弟，我敬你是条汉子，这身大力不亏的，干点儿啥营生不好，偏要在这落草？”
“这回真是落了草了——”陆承宗讥笑道：“嘴里还啃着土呢……”
“唉！”杨简看看陆承宗、又看看英阳，将那大汉扶起靠在树上，道：“兄弟，这里有点儿银子，你下山学个手艺去，别在这儿捣乱了……”
“谁在这儿捣乱了？——”那大汉看着杨简将碎银塞入怀中，道：“我是要到中林寺当和尚的，可这干鸟人，都不肯收我！”
“为啥不肯收你？”杨简好奇道：“嫌你吃得多？”
“我……我吃得多咋了？”那大汉不服气道：“我还有力气呢……这帮贼秃，只收他们本地人，外来的一概不收！”
“噢？那兄弟你是哪里人氏？”杨简道：“高姓大名啊？”
“我是山西大同府的！”大汉道：“我叫孙二虎！”
*
这孙二虎本是大同府一村户人家的孩子，自幼跟着村里前辈学了一身武艺。可惜他爹娘走得早、乏人照顾，加上他又身高马大，总也吃不饱。待武艺初成，便决定出来云游——一方面想拜个名师再学些功夫，一方面想挣些银子，吃饱喝足还能讨个媳妇。
饥一顿、饱一顿的，孙二虎在外流浪了几个月，名师未遇到一个，私房钱更是分文皆无——前一阵子来到了河南境。
进了河南，孙二虎听说除却少林寺外，近年来兴起个中林寺，香火甚是旺盛。少林寺为佛门正宗，估摸清苦得很，孙二虎想也不想，便直奔中林寺探看——想先进寺内找个营生干干，顺便寻访名师，再攒些私房钱。
到了中林寺一看，果然兴旺，方圆几百里的人皆来此上香许愿。奇怪的是这中林寺越是敛财无度，越是众人云集。在寺外看了几日，孙二虎也没明白怎么回事。
想不明白便不想，孙二虎乍着胆子走到山门，欲求人家收他。可未进门便被截住，值守僧人说寺里只收附近乡民，不收外人。无奈之下孙二虎气得大骂，欲动干戈却被众僧围殴出来。
被哄出来仍不甘心，孙二虎想再寻机会进寺。可这几日断了食水，无奈之下便跑到后山歇息。想睡过一觉扛过这饿劲儿，再到前山转转劫些钱财。
这一睡，正遇到了杨简三人。
*
“原来你不是真劫道的啊？”陆承宗听完述说，笑道：“合着也是半路出家！”
“谁一下生就是劫道的？”杨简斜了陆承宗一眼，向孙二虎道：“孙兄弟，我看你身材魁梧、气宇不凡，你就听我句劝——这寺再不收你，你还是离开吧。”
“我要挣钱娶媳妇儿！”孙二虎瓮声瓮气道：“我们老孙家五代单传，就我这么一根独苗。我爹娘走得早，他们走时叮嘱我，一定要娶房媳妇、生几个娃，为老孙家传宗接代……”
“你这么想娶媳妇……还要当和尚去？”英阳叼着根草棍，蹲在孙二虎身前悠闲道。
“我不就是想进去挣俩钱儿么？”孙二虎梗着脖子道：“我看除了官老爷和那些做买卖的，就属这些和尚来钱快了！”
“呃……”陆承宗无语，道：“真是乡下人啊！见识浅……”
“那你说还有啥挣钱的门路？”孙二虎翻着牛眼问道。
“得得得！——”陆承宗摆手道：“我懒得跟你说，我们还有事，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你们去那寺里干嘛？”孙二虎这会儿看见别人进寺就眼红，道：“也要剃度出家么？”
“我们本来就是佛门弟子！”陆承宗傲然道：“没看出来么？”
“……现在佛门弟子都这么如狼似虎了？”孙二虎愕然道。
“乡下人啊……”陆承宗气得脸都白了，道：“英阳，还是你跟他说吧，你们聊得来……”
“滚！”
“你看你看——我就说跟你们乡下人没话可说吧……”陆承宗甫欲撤身，忽想到孙二虎曾进过中林寺，忙道：“对了……那个虎兄！你进过中林寺吧？”
“没！”孙二虎道：“我只在寺外转了几天，那寺太贵进不去！后来要闯进去，又被人家轰了出来！”
“寺太贵？”陆承宗不解道：“这啥意思？——先不说这个，我且问你那寺中可有藏书的地方？”
“书？”孙二虎叫道：“有啊！有不少呢！”
“啊？”陆承宗眼前一亮，急问道：“在哪？”
“里面好像有个藏经阁吧，不少书呢！听说都是中林寺的秘笈……”孙二虎咽了口唾沫道：“寺里和尚都拿出来印的，印了好些合辑，还有各种名堂……比如上册房中术、下册中林秘笈的——这合辑叫作‘色即是空’！”
“房中术？”杨简变色道。
“是啊！道家房中术啊——”孙二虎仰头道：“或者上册中林秘笈、下册房中术的，这叫作——‘空即是色’！”
“你咋知道得这么清楚？”英阳问道。
孙二虎脸上一红，嗫嚅道：“我买了一辑……”
“饭都吃不上了，还买这个？”英阳叹道：“你买的是啥？”
“当然是‘色即是空’了！”孙二虎兴奋道：“这叫做先睹为快嘛！”
“这、这……”杨简叹道：“这都什么……”
“那你看懂了没有？”英阳倒是颇感兴趣，追问道。
“没，我识字少……”孙二虎又是面上一红，忽高声道：“听说过几天要出插画本呢，我准备劫点儿钱再去买一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杨简终于忍不住，怒道：“咱们快走吧，佛门清静之地怎会如此污浊？不要再和他闲扯了……”
“好啊好啊！”英阳笑道：“咱快去看看有没有插画本的‘色即是色’，我买它一套！”
“英阳！”杨简喝道。
英阳一吐舌头，向孙二虎道：“大个头，你在这儿歇着吧，回头我们下山时你若还在这里的话，我给你带一套……那个啥啊……”
“你们到底是干啥去啊？”孙二虎仰颈叫道：“能不能与他们说一声，收我为徒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