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山口在京都的北方,而水妤现在呆的地方离沂水口差不多两天的路程,而路上正好经过历城,李家。
夜幕降临,沉沉地罩于树林。今夜微星淡月,层云翻滚,毫无春天的气息。
这里地处荒野,晚上的气温下降的快。而温热的木屋里,炉火正熊熊地燃烧。
“大叔,这样讨生活不累啊。”水妤向猎人打清楚了路,闲闲地坐在炉火边,搓着冰凉的小手,一身火红的衣衫更衬得眉目明媚。没有厚实的衣服啊。包袱落在马车上,逃跑的时候太急了唉。
一旁清理野鸡野兔的猎人大叔挥着锋利的匕首,黝黑刚毅的脸庞在橘黄的火光显得格外温暖,他爽朗地大笑一声,说道:“生活啊,不累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哈!”
水妤愣了下,抬头看着满头大汗的笑着的大叔。
不累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水妤轻轻地笑了笑,淡淡的眼波染上清明的气息。
没过一会,烤肉散发的香气醉人。水妤盯着猎人手中大大的荷叶包裹着的烤肉,在火光中亮晶晶地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猎人咧嘴大笑:“看你那馋样啊!”边笑边摇头,挥手撕了一条大兔腿递给口水连连的水妤。
水妤也不客气,饥肠辘辘的她捧着兔腿就开啃,早无大小姐的斯文模样。她嚼着肉口齿不清地说:
“大叔,真棒啊!”
猎人看着面前不过十三岁的女娃,柔柔地说道:
“如果娴儿在的话,也差不多一样大呢。”
额,水妤顿了一下,又挂起灿烂的笑:
“是大叔的女儿吗?”
“是啊!”
原来大叔的女儿在出生不过两个月就因是早产身体病弱离世了,而他的妻子却是因此抑郁而死。
眼前不过三十多的男人,十多年的孤独生活。怪不得他说,
生活啊,不累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他自是爽朗大笑地说,可其中辛酸岂是水妤能明白的呢。
而他因常年打猎,身强力壮,箭术高超,若是入朝为将定是大放光彩!如若得到举荐定能一步青云!可是,水妤看着这个一向是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男人,怕就是怕他不愿进入官场啊。
“大叔,水妤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猎人笑了笑,爽快地说:
“步姓,单名一个逆,”
步逆,步逆。
水妤细细念了几遍,眉梢一挑。
“真是好名字啊!”
炉子的暖气夹着肉香往脸上扑来,火炕上坐着的水妤,木凳上坐着的步逆。暖暖的火光盈满了整个木屋……
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送暖,一大早太阳就照亮了整片树林。
水妤背着青灰包袱,冲着不远处依然站立不动的步逆挥舞着小手。
“大叔!再见!大叔——再见——”
水妤大声吼完,又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没有尽头的路上跑去。
她抹去眼中浸出的泪水,顺着暖风往前跑。
不要停。就这样。
步逆背着光看着渐渐消失的背影,静静地无言。
生活啊,不累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走了六七个时辰,汗水在暖日下亮晶晶的。
水妤拿出水壶往嘴里一倒,
一滴,两滴.
没了啊!
水妤抹了把汗水,垂头丧气地靠坐在大树旁休息。
步逆给的两壶宝贵的水啊都喝完了,都怪自己贪嘴!明明已经再三叮嘱自己起码要日落时才走的到历城的!啊啊啊抓狂。
水妤翻了翻包袱,里面有一块被荷叶包裹的一条大兔腿,是步逆留给她以备不时之需的。还有一袋碎银子当盘缠。心中暖暖的,大叔真是把她当成女儿对待了。
水妤收起心绪,从新扎起包袱正准备上路。
“水小姐。”清润的男声一如既往地温人心田。
水妤一愣,缓缓抬起头,宝蓝色的团金丝长袍映入眼帘。顺着阳光,温润的脸庞竟是炫目的尼采。
君子彬伸出手,如玉雕般的修长。
水妤看着眼前的手,抿了抿嘴,又一把紧紧地握住,顺着力道站起来。
君子彬倒是微微一愣,没想到水妤竟一点也不忸怩。
“水小姐怎么在这里?”
水妤拍了拍红纱上粘的段段的青草,说:
“路过而已啦。”
路过?一抹光眼中闪过。君子彬并未多问,只是说:
“我要去历城,水小姐应该也是。和我一路吧。”
君子彬说完,还从马车中取出一壶水,递给水妤。“放心,没有喝过。”
那样如八荒之间纵横奔流却是波澜不惊的眼睛,依旧是那样满是关心。水妤缓缓垂头,到底这眼眸后面,会是什么?她突然想起那个冷峻的男人,他们就像一个谜,却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她却不会知道,正是有人说过,人的一生会遇到两个人,一个温柔了岁月,一个惊艳了时光。
水妤还是跟着他去了历城。君子彬的同乘一骑前往历城的提议被她拒绝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拒绝,明明看到他,闻着他的气息,自己心中还会是悸动,还是熟悉一般的感受。水妤抚着马车里的绒毛毯子,君子彬驾着马车在外面,和两个随从。到了历城门外太阳早就下了山,天已经黑沉沉的翻滚着点点银星。
水妤坐在马车里,明明已经是累的不行,却始终头脑清醒的吓人。她撩起金丝镶边的车帘,君子彬正和守门的士兵交涉。
现在这个时辰,早就过了禁门的时候,是不准出入的。水妤到不担心。虽然不知道君子彬的背景,但想来上次既然能够去城主家拜访,又是一身贵气的,一路上走的不紧不慢的也没见他着急。
果然,没过一会,车轮又咕噜噜地滚了起来。
大街上清冷的很,没有一个人,和峄城的晚上分明是两个极端。不过,现在的峄城,应该在大月的管治下。
她想起冷峻的明寅,他应该是最讨厌热闹的,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热热闹闹的青楼后院的屋子里。她故作斯文地大家闺秀般拘谨地夹菜吃菜,还被明寅嘲笑了一番。
“郡主不想吃那就撤了吧。”
最后当然是水妤不顾身边站着侍候的紫依和几个侍女,狼吞虎咽地吃顺带狠狠地挖了他一眼。
噗,她不禁轻轻一笑。又突然回过神来,暗惊,怎么又想起他了?!
“水妤,下来吧。”帘子被撩起,又是白玉錾刻的手伸在她的面前。打断了她的思路,也没注意到君子彬称呼的变化。
水妤握着他的手,细腻的手指交叠着。心跳突然加速,扑通扑通地跳着。她跳下车,松开手,垂着头,本就凌乱的发丝滑落遮住泛红的脸庞。
“呀小妤妤你也在啊!”宜泽华一手臂吊在水妤的背上,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
水妤还没来得及吐槽这“小妤妤”,天!真当自己很轻啊!
水妤一把甩开他的手臂,却笑得明媚:“泽华哥哥依旧是宜家宜室福泽益华呢。”
宜泽华狭长的眸子一眯,又嬉皮笑脸的:“小妤妤变活泼咯呀。”
水妤只是笑笑不说话,没有否认,这段日子是变了许多。没有桃子照顾没有水生保护只有一个还算靠谱的明寅,水深火热地逃亡也是没办法了。
“进去休息吧,明天送你去李家府上。”君子彬依旧是温笑着,水妤心中却是一惊,她并没有在他面前提过要去李府!
“很晚咯有事明天再说咯!”宜泽华边说边推着水妤往屋里走,“小妤妤好好休息吧!”
门被关上,水妤静坐在红雕琢磨的园凳上,她细细地向四周扫视了一遍,红木的桌子红木的床,一个秀巧精致的香炉,一个水墨风景图式的屏风……一切都是价值不菲啊。
这是谁的房间?这是谁的府邸?她回想起刚才宜泽华见到她的惊讶,猛的发觉那眸底毫无一丝意外。他知道她要来,还准备了房间?!她与君子彬到底是偶遇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