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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狗入狼伙

西去的白月亮还没隐去,东边的红太阳早已急不可耐地爬出东山顶。我不知从哪本书上看过,说日月同辉叫碧落苍穹。我听说碧落苍穹是大吉之兆,老话说就是龙凤呈祥。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日月同辉,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碧落苍穹?当然我最熟悉不过的就是我们家乡的月落日出,我怀念小时候我们家乡的月落日出……

山泉洼而今早已经是物非人非了。

这才几年的功夫,原先那些鳞次栉比的小土屋,悠然恬静的四合院,今日统统踪迹不见。代之而起的是一排排名目繁多的大树小树,有杨、柳、榆、槐……,远山是松树柏树,近山多是梨、果、杏、桃……。

曾经供全村村民饮牲口、妇女们浆洗衣物、小孩子夏天游水嬉戏的涝坝池,现在冻成一块巨大的“玻璃镜”。山泉洼本身就是一个硕大无比的“瓢”,有多少雨水盛不下?说它是镜小了点,说它是湖又大了点,还是回归到老称呼吧!如果在往年这个时候,不甘寂寞的小朋友们早早到冰面上打滑溜儿(滑冰)去了。如今这里“杳无人烟”,自然也不会有人大老远跑这儿打滑溜儿?

我们家的“旧址”,我小时候玩耍的主战场,现在则成了“果园”。可惜我夏天、最好是秋天怎么没想到来老家来光顾一遭,一天光想到狼狼狼了,“家”都忘了。还不如八十几的老母亲哩!我每次回老家,她都嚷嚷着要跟我一道回来看看“老家”的景致哩。

早些年,听说来了一位中央领导。他问山泉洼的村民们一亩地能打多少粮食,合计多少人民币?有的说三十,有的说二十,还有说颗粒不收的。中央首长说,别种庄稼了种草吧,一亩地给你们补偿一百块钱,你们是种地还是要钱?没有一个人说是不要钱的。

就这样,山泉洼变成了今天的绿洲。

老地主家原先的那块宅基,土改时分给高树贤他爹后来是高树贤兄弟再后来也就是现在麦换子的“小屋”了,是全村最显眼的所在,山泉洼时叫“上庄”。我们“老家”在村东一点,叫“中庄”,麦换子家的老宅在西面,因而顺理成章叫“下庄”。西北人的传统方式一般根据黄河的流势西称为上,东称为下,因而有把东方人称为下边人一说。但是在山泉洼一无河流二无水流甚至连沟沟叉叉都不辩方向,只好根据地势高低分为上中下。山泉洼最鼎盛的时候人口两百七十八人,合计五十四户。按当时的迷信说法是中庄出富人,上庄出文人,下庄出穷人。实际情况也是中庄出了个老地主,上庄出了个范老夫子,后来是我,前不久考上大学的也是我们“上庄”人。下庄的贫下中农居多那是当年的事,如今麦换子的儿子开工厂、办林场、建公司,“家产”在千万上说话。看来风水这个东西有时候也是靠不住的。麦换子的儿子雄心和魄力如何,看看他的山泉洼规划蓝图就可想而知了。昨天来的时候就就看见了,麦换子“小屋”前左侧一棵大松树杆上矗立着一块大牌子,上写“龙泉岭林场监护站”。“龙泉岭”,多大的气派!山泉洼算什么,人家都龙泉岭了!看来麦换子的称呼得改改,既不能叫张聚仓,更不能喊麦换子,应该称“龙泉岭林场监护站张站长”才对哩!

我还想四处转悠转悠,猛听麦换子站在高台上直着嗓子吼叫:

“尕爸吔———哎———尕爸!快来喝茶了,驴肉也炖好了!”

“聚仓,”吃饭中间我说,“咱们老家不是不兴吃驴肉吗?”

“你先说香不香吧?”

“香,比我在城里吃的所有的鸡鸭鱼虾、牛羊猪肉都香。可是……”

“我说老崔呀,”看看,麦换子对我不恭了不是,“你虽然是城里人,但毕竟是咱老山泉洼人,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

“我怎么不知其二了?”我不解。

“你想想,干活的老驴,拉车负重苦了一辈子,谁忍心杀呀?你们城里人才吃那种驴哩!”

“哪这,这不是驴肉啊?”我更不解了。

“这怎么不是驴肉?这才是地道的驴肉哩!这是我儿子他们公司专门培育的肉驴。”

“好,这肉好,这肉香!”我愰然大悟。我说呢,山泉洼的人向来是不吃驴肉的,怎么今天这老家伙(他对我不恭我也对他不敬,这叫一还一报)招呼我吃起驴肉来了呢?

“聚仓,你有几个儿子?”我突然问。

“老大叫张玉山,老二叫张玉川,心想老三叫张玉水吧,可惜你侄媳妇后劲不足给我生了个丫头。丫头就丫头吧,丫头就不能叫玉水了,丫头叫张玉秀。一共仨。”

麦换子真够滑稽的,介绍几个娃娃都这么风趣。我明白麦换子的原意了,他是想“山川水秀”四字占全来着,奈何天算不如人算,好事都让他一个人摊上了?心想这个老家伙,鬼心眼子还不少,还自贬说是没文化的人呢?

“办公司的是老几?”我又问。

“老二。”

我牢牢地记住了“张玉川”这三个字。我说:

“聚仓……”我差点没把他叫成“聚仓兄”,“没想到你给娃娃们起名还挺有学问的哩!”

“哪里是我,我哪有那本事?”麦换子狡黠地一笑,卖弄关子说,“咱村有高人哩,你以为就你一人有学问呀?我大哥的小儿子后来续上了,叫张玉水。只可惜比我丫头小了一岁。我找高人请教,你猜他咋说?”

“咋说?”我也不顾斯文了,惊诧地望着麦换子。

“他点点头说这就对了,这是天意呀!我再问他老人家是怎么说,他只管摇头,只字不吐。尕爸,你是咱村最有学问的人了,你能给我解说解说吗?”麦换子向我投来乞求的目光。

我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这个问题要说简单其实也不简单。“山川水秀”是名词,说风景,止限于观赏,“山川秀水”则含有两重意思。归纳起来说,“山川水秀”喻静,“山川秀水”喻动,或是静动结合。严格讲“山川秀水”比“山川水秀”内容要丰富、生动一些。它们本就不是一个成文的词组,一两句话岂能解说得清?老先生(麦换子说的“高人”其实我早就猜出是谁了,山泉洼能有多少“高人”)的用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是我在麦换子跟前又不能屈居下风,让他小觑了我。就摇摇头、摆摆手,故弄玄虚地说:

“不能说,不能说,这叫天机不可泄漏,锅盖揭早了馍蒸不熟。”我用他的话堵了他的嘴。

麦换子咧了咧嘴,心犹未甘地念叨着:“你们这些臭文人哪!……”

饭后麦换子涮锅洗碗收拾餐具,我也不能坐享其成,也得表现表现。就帮他架旺炉子,搞卫生倒垃圾。为了攒足精神晚上看“好戏”,我想上炕草草睡一会。

说是“草草”,谁知一觉醒来已到了傍晚,抬眼一瞅,屋外下了一场雪。雪刚停,视野所见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麦换子说这是今年下的第一场雪。雪下的快天晴的也快,眨眼间有几颗星星都迫不及待地伸出头、露出脸来了。

我猛闻到一股奇香,回头一瞧,呀!这个****的(善意)麦换子竟在沙发前的大茶几上摆了满满一桌“酒席”犒赏我:腌酸菜、萝卜土豆丝、腊肉、酱驴肉,又炒了一盘白菜粉条、一盘韮菜鸡蛋、一盘猪肉木耳、一盘野兔炖蘑菇,林林总总,四凉四热,赶上小过年了。桌上摆了两双筷子、两只空碗,还有两盒香烟、两只酒杯、一个酒壶、一瓶酒(不是我代来的那种),旁边的小方凳上是一锅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我庆幸我能喝几盅酒,在家里老娘老婆对我最反对的就是这个嗜好,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了吧,不是常说“艺多不压身”吗?与其不然,麦换子能对我这么“热情”?

眼瞅着这一桌丰盛的“宴席”,我的口水几乎都要流出来了。见了好吃的也不能忘了文人的矜持,就借话找题地说:

“聚仓,你在哪里藏了这么些好东西?”

“地窖里呀!屋里能搁?多少东西不叫老鼠豁害了。”

我明白了,我们家早年也有一个大洋芋窖来者。地窖是个好东西,保温保鲜,保凉保热,什么东西也放不坏,比冰箱实惠多了,可惜城里不让挖地窖,我暗叹。

今晚的月亮比昨晚出来的要早一些。我和麦换子边吃菜喝酒边欣赏外面的夜景雪景。果然不出麦换子所料,不消半个时辰,演戏的“大腕儿”们纷纷出笼了。

刚出场的是几只不大起眼的公狼。它们熟门熟路地直奔麦换子挂“龙泉岭林场监护站”牌的方向。我正疑惑哩,它们齐刷刷地围在像牲口槽一样的大木匣子里,你抢我夺地大块朵頣起来。顿时我明白了,这是麦换子给它们提前准备好的夜餐。

麦换子想得很周到,为了让我们看“戏”方便,还专门把“酒席”移到靠窗口的热炕头上。

几只狼闹腾得正欢着哩,突然我看见一匹大狼,它的个头比先前那几只起码要高出半头不止。不仅身高,而且威武雄壮,动作敏捷,体形矫健。只见它从头颈往下脊背到尾巴骨处呈铁灰色,肚腹两侧从前腿到屁股则是浅灰,其它地方看不很真,那一条鸡毛掸子似的大尾巴我是最清楚不过,尤其是它走路的姿式、看物的形态。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它头上那一绺白毛,我怎么越看越像……

“麦换子,”我禁不住脱口而出,“那是狗狼儿,我姑妈家的狗———”

“怎么会呢?”麦换子并不像我那样激动万分,他对我对他的不雅称呼似乎也没怎么太介意。他像往常一样,很坦然的说,“你说它是狗狼儿的儿子或者孙子甚至重孙我倒信,你姑妈家的狗狼儿我见过。”

“你也见过,你怎么见的,你从哪儿见的?”我说话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我的眼睛则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

“改日再说,看戏要紧。”麦换子伸过手来拍拍我的肩。

我点点头,算是默认,眼睛自然还是没敢挪地方。

正所谓“一鸟入林,百鸟无声”。狗狼儿(麦换子叫它白玉堂)一露面,头前那几个狂妄不羁的家伙顿时收敛了自己的手脚,立刻放下口中的食物,夹着尾巴悄悄躲到一边去了。

“白玉堂”走到食槽跟前(事后我才知道这是麦换子给它们准备的夜霄),并不急于下口。它不慌不忙地低下头四处嗅嗅,又在它的“臣民”面前巡视一遭,然后才气宇轩昂地仰起它的头来,“呜——-呜——-呜——-”长鸣三声。

过了不大会儿,母狼出现了。

它个头倒是不矮,身体很粗壮,精神也亢奋。只是颜色不对,黄、黑、白杂,耳朵耷拉着,卷卷的尾巴翘起来像是个放大了的蝸牛……

“这是狼吗?”我颓丧的说。

麦换子手里揑着两支香烟,脸上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眯缝着眼睛笑嘻嘻望着我,不怀好意地戏弄我说:“我说它是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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