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忘低眸看着她，见她抽噎着，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还是顾忘第一次见到。
他以为她向来是倔强坚强的女子。
“先洗个澡吧。”他低声道。
她没有说话。
顾忘叹了口气，直接把她抱起，放进浴桶中。
温热的水将她冰凉的身体温暖了，可是她的心却是无法被温暖了。
“先洗个澡，我先出去了。”
顾忘走了出去，关上门。
展晴语坐在浴桶中，将自己沉入水中。
那水没顶了，水底清澈，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那个为爱痴狂，献出了自己的一切的女人。
直到她快要窒息了，她才钻了出来，急促地喘息着。
她只是泡在温水中，并没有动弹。
眼神放空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顾忘敲了敲门，“你洗好了吗，我端了姜汤来。”
她无动于衷。
顾忘敲了半天门见她不应声，顿时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事。
他直接打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晴语！”
待他看到了她，却发现她仍然如他走时那样坐着，仿佛一动也不曾动过。
顾忘顿时恼了起来，他放下姜汤，直接走到浴桶边，“展晴语，你到底是怎么了？如果轩辕墨让你伤心了，你也不该这样自暴自弃，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的！这不是我认识的展晴语！”
他握住她肩膀低吼：“你给我醒过来！”
她仍旧不说话。
顾忘又气又心疼，见她如此，简直比他自己受苦还难受。
他一转身，她忽然间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顾忘！”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别走，你别走。”
顾忘回眸凝视她，见她眸光满是哀痛，像是被人狠狠撕裂了一般。
“为什么这样折磨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
展晴语低喃道：“我恨轩辕墨，我恨他。顾忘，你说虎毒不食子，可是他却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孩子。他骗了我，骗了我，我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顾忘一震，“什么？”
她笑了起来，凄美得令人心动，“你不相信对不对，就连我也不相信。如果不是我躲在那里，如果不是偷听到了他跟霍鹰的对话，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一直在装病，一直在韬光养晦。他怀疑我被沐邪玷污了，怀疑孩子不是我的。就给我下了堕胎药。我还傻傻地以为是太后做的……”
顾忘脸色一沉，“他居然这么对你？这个混蛋，你等着，我去找他算账！”
“不要去，我不要再见到他，我恨他，我恨他……”她泪盈羽睫，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眼泪能流。
“他不值得你恨。”顾忘弯下腰，蹲在浴桶前望着她，伸手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若是我拥有你，不会这样不懂得珍惜，让你哭泣，让你心碎。心爱的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让他欺负的。他不识珍宝，这样的欺负你，他会后悔一辈子，损失的是他。所以，别再难过了，因为他不值得。”
展晴语凝视着他，顾忘平日里向来是不羁和吊儿郎当的，可是此刻，他如此一本正经，温柔地安慰着她，那样子让她鼻子一酸。
“我曾经爱过他，我为他做了我能做的一切。我害怕他没有势力撑腰将来会遇险，所以张罗着剑魂扶持他。可是人家根本不需要我这好心，他早就有自己的安排。他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只是把我玩弄在手心里，当一个可笑的白痴耍弄。如果不是这样爱过他，我现在不会这么难受。”
她静静说着。
他曾说过要爱护她一辈子，不让任何人伤害她。可是现在那个伤害她的人就是他自己。
过往的一切顿时让人感觉无限讽刺。
“我明白，没有希望被自己喜欢的人欺骗和玩弄。我知道你的感受。但是，不要这样的消沉下去，你知道你刚刚的样子有多让我担心吗？如果你真的恨他，就好好地活下去，活得更好，让他自己后悔去吧。”
展晴语忽然笑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许久之后才道：“你说得对，我何必为他伤心流泪。已经赔了他这么多东西，何必再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会忘了他。”
她擦去眼泪，虽然眼底仍然有些伤痛，可是她却已经坚强起来。
她是展晴语，是那个敢爱敢恨的展晴语。
轩辕墨这样对她，她不会放过他的。
她不会这样就算了！
“好了，姜汤赶紧喝了，若是病了就不好了。”他把姜汤端了过来递给她。
展晴语乖乖地喝着，喝完之后顿时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我不会这样放过他的。”展晴语望着顾忘：“顾忘，之前跟瑞王府接触的人马等等全部撤出，他根本不需要我来扶持。我最讨厌被人欺骗，他这样伤我，我岂能原谅他？”
“好，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恨他而迷失了自己。晴语，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忘记他，剑魂能让你容身的。我只希望你开心起来，而不是沉迷在仇恨之中。”顾忘严肃地说道。
展晴语摇摇头：“不，我有我自己的决定。该怎么做我心里清楚。何况，他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皇帝才是幕后最聪明的那个人。”
她敛眸，眼底有一丝阴暗的恨意。
顾忘扳过她的脸，“别因为恨他而伤害你自己好吗？如果你想报复他，我可以出手教训他。”
“不，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要自己解决。”她淡淡道。
此刻，她已经打定了主意。
因爱生恨，那恨意反比平常更深。
“你！”顾忘蹙眉，总觉得她现在的样子让人有些担心。
“别担心，我不是小孩子了。”她耸耸肩，无所谓地说：“既然他不把我当回事，我又何必再管他如何。”
说到这里，展晴语从浴桶中走了出来。
顾忘目光一深，直盯着她看着。
展晴语见他的眼神，低笑起来，忽然扯去身上的外衣。
她赤脚走到他面前，歪着头，眸光带了抹调侃：“你想我？”
顾忘并没有转过头，而是潇洒放肆地在任凭目光在她身上游走。
“是，我想要你，这是你早就该知道的。”他单手揽住她的腰，垂眸挑起她的下巴，“可是我不希望是在现在这种情况，如果你心里还有他，那我也不要乘人之危。”
展晴语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成了君子了？”
“我不是君子。”
“我从来就不是君子。但，你跟轩辕墨的事情尚未解决。太后，皇帝那里你打算怎么交代？”
展晴语睨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不是君子了……至于我跟轩辕墨的事。我想好了，我会让他主动写书休我。这样的话，太后和皇帝也无话可说了。”
“他不会写的。”顾忘摇摇头：“如果他爱你，他怎么舍得放开你？那家伙或许只是多疑了些，但，很难让他主动放弃。”
展晴语敛眸，“他早晚得写。我会让他自己写的。”
顾忘低头抱起她，将她放到软榻上……
他拿了毛巾扔给她，“你先休息会，我要出去半点事情。”
他随即走了出去。
展晴语换了干净衣服，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微微闭上眼睛。
窗外雨打芭蕉，雨声渐微。
她只觉得心口的那股剧痛渐渐好了些。
轩辕墨！
是你逼我恨你的。
好累。
她整个身子蜷缩着，像个虾米一般。
那是婴儿在母体中姿势，只有人受伤时才会下意识做出这种防护的姿势。
她累极了，倦极了，闭上眼睛，过了许久终于沉沉睡去。
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在苍茫的雪海中奔跑着，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可是，她到底是要去哪里？
这时，她忽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座绿色的小岛。
她急急忙忙跑了过去。
踏上了小岛，她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
她叫着，喊着，却无人应答。
“娘。”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她转头，便看到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孩儿站在她面前。
“娘，为什么不要我？”小孩认真地问着她，一脸哀怨。
“我！”她愣怔地看着那小孩：“不是娘不要你，是你爹不要你！”
“你们不要我！”那小孩忽然发狠了，脸上一变顿时变作恶鬼朝她扑了过来！
“啊！”
她大叫了起来。
“晴语，晴语！”顾忘捉住她肩膀喊着：“快醒醒！”
她猛然惊醒过来，浑身冷汗直冒，大口大口喘息着：“不是我不要你……”
“晴语，你怎么了？”
顾忘直视着她：“看着我，没事了，你是做恶梦了吗？”
“顾忘……”她猛然捉住他的手臂，扑进他怀里，低泣着：“我梦到那个孩子了，它怨我不要它。是我的错，如果我早些发现轩辕墨的真面目，也不会……”
顾忘垂眸拍拍她的背，柔声安慰着：“这不怪你，只是一个梦，好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是这样而已。”
展晴语摇摇头：“我知道它一定怪我。”
“这不怪你，如果要怪，也是怪轩辕墨。好了，只是个梦罢了。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吗？”他翻过她的手：“你看，我给你带了样东西过来。”
展晴语朝手心看去，那里站着两个小小的泥人儿，模样和衣着正是他和她。
“泥人儿？”她笑着拿起来看着。
顾忘拭去她脸上的泪滴，“喜欢吗？我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个，就让人做了两个。我们俩一人一个。”
他拿走了展晴语的泥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