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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归云之殇

此刻徐虎血脉贲张,一股股的热气从身上飘散开去,连周边的积雪都融化了一片,裸露出土基夯实的官道。屠杀之后的他一阵阵困乏,深感疲惫。可是那种舒爽实在让人沉醉,徐虎又忍不住想多试几下。砰砰又打了几拳,拳力渐渐虚弱,那股发狠斗勇的心气也泄了,他只好放下试验的好奇,转身去翻找这些马匪有什么留存。

徐虎的拳力,其实就是他体内的法力。徐虎自己没有修炼,进入通感之境只能借用灵魂融合后那点交界处的法力,而且效率十分低下。出一分力杀敌,实际却有九成力散失,完全被浪费掉。何况徐虎只消耗,没补充,这种使用方式是不可持续的。徐虎拳力减弱,既有他能调动的法力已快被用光的原因,也有他还不能调用融合交界处全部法力的原因。

这些匪徒没什么好家当,除却那一小堆碎银,几包充当干粮的腊肉,也就是衣服和刀具还不错了。可惜徐虎身材尚小,找到合身的也颇费周折。最后,他趿拉着塞了一堆棉絮才勉强合脚的皮靴,穿着用好几条皮带才绑在身上的松垮皮裤短袄,才晃晃悠悠地又进了密林之中。

徐虎进了林子发现自己胡乱套上的大靴子在雪中的山林里难以行走,只好重又换上了自己的原先的破鞋。他心中惦念着归云庄安危,只想快点返回庄子,走了几步,那银两腊肉太过细碎不便携带,且分量不轻,赶路很是累赘,徐虎就生出了扔掉它们的心思。可左看右看,也觉得这腊肉实在比自己啃了半年的生肉可口,那银两也可以去买些美味的吃食,一时间又舍不得扔了。怎么办?徐虎正两难着,忽听背后官道上有马匹挣扎嘶鸣,他眼前一亮:那些匪徒来时便是骑马,我离开也能骑马啊。他立刻奔回官道,在死人堆里把那匹被压住的马拉了出来。

仔细检查一下,却发现这马有一条后腿瘸了,没法骑乘。徐虎四下扫视,在不远处发现了两匹躲在一旁,用头拱着主人尸体的马。它们看见徐虎过来,连忙向后避去,大眼睛噙满泪花,一副怕极了徐虎的样子。徐虎见状怒道:“怕什么怕!跟你们那些主人四处作恶,你们也不是什么好马,现在倒怕我一个小孩了!”看那两马被呵斥得转身要逃,他急忙扑上去拉住一匹马的缰绳,把它按倒在地:“跑什么跑!还想往哪里跑!”

马儿受惊,四蹄乱舞,嘶鸣如雷,拼了命要从徐虎手中挣脱,无奈之下徐虎只好连马的前蹄并身子一块按住,让马儿前半身子无法动弹。可那马的后半身还能活动,它的后腿就像撒欢一样,躺在地上不住的踢跳,雪尘滚滚,几下就抛出了土,又挖出了坑……埃土飞扬,迷得徐虎只得闭眼屏息,和马儿拼耐力了。

许久,马儿没了力气,才消停下来。徐虎放开马匹,那马喘了好一阵才翻身站起来,不再试着躲避徐虎,一副听天由命的老实样了。

“你这贱马,早老实不就行了!”徐虎骂道,再看另一匹马,早就踪迹全无,甚至连那匹瘸马都找不到了。算了,一匹也够!徐虎翻身上马,虽然姿势难看,还差点滑落摔跤,但总归是爬上了马背。徐虎在归云庄历来是负责游猎和管理猎犬的,骑马并不是必须技能,而且归云庄马匹也是稀罕物事,大人们也未来得及教他。徐虎回忆了一下庄主和行商们骑马的样子,抖了抖缰绳,夹了夹腿,想要马跑起来。那马儿惧怕徐虎,又不确定徐虎想做什么,只是迈开步子往前走了几步。

徐虎又是抖绳夹腿,马儿就再向前几步,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马儿就是不跑,气的徐虎举起马刀,照着马屁股用刀背狠狠抽了一记,才让那马长嘶一声,扬蹄而奔。哦,原来你和拉磨的驴一样,都是欠抽啊。徐虎恼火的想着,又对着马屁股狠狠抽了一下。

数个时辰后,天上两只白鹤徐徐飞来,缓缓落在了官道之上。两位只有尺余高的白发修士从白鹤背上降下,并不断变大,等到两人在官道上立定,已经变得和常人大小无异。

“奇怪,明明监测到这里有人施法,怎么才几个时辰,法力踪迹全无?”矮一些的修士奇怪道。他方脸长须,一身灰袍,手里捏着个如罗盘似的法器,还在滴溜溜转。另一人个高青衫,长脸无须,皮肤粉嫩,实打实的当称鹤发童颜。

“本就是低微的法力,消散快些也是可能。只要找到杀人的修士,一切便可水落石出。走吧。”高个看了看一地的尸身,皱眉道。

“唉,本以为这聚灵泊半年来再没出过魔修事端,那徐虎也早逃出此地,应该清闲些。谁知今天又走了霉运,又有施法杀人的!难不成是哪个魔修?”矮个埋怨着,忽的惊道:“莫非是徐虎?要不要去请救兵?”高个按住矮个肩膀道:“莫慌莫慌,你看这些人都是被打死的,哪里是法术杀的?以徐虎化物期的实力,就算只用肉身也是可以的,根本无需动用法力。而且如此之长的骑行距离,显然是有所反抗,化物期魔修就算受再重的伤,若动用法力杀人,也不是凡俗之人能够抵抗的啊。”

矮个瞧了瞧,情况确实,不由释然:“原来如此,那就是一个法力低微的修士杀的了。我看这群人打扮的很像马匪,或是哪个道修看不过,出手屠匪?”高个点点头:“有可能。不过剿灭擎浪会后,我平州道门已经极少介入官民之事,如果有修士杀人,怕是有什么私怨吧。”

“什么私怨,我看就是主持道义。你们把那劳什子国主诏令当宝供着,我却不服它!”矮个大袖一甩,便回身要骑上仙鹤。高个微微一笑,也要跟上,却看到了隐在密林间的银狼尸首:“且慢!”

勘察完散落一地的狼尸,两位修士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那杀人的修士显然和狼群有番苦战,之后才和马匪产生的冲突。杀人如此费劲还动用了法力,这个修士一定修为不高,从根本排除了徐虎的可能。

“我们就好好找找这个敢在我们地盘上杀人的修士!在道门严令寻魔剿灭的时候,在魔头现身之地杀人,搅乱探查,我倒要问他个不尊法令之罪!”矮个叫嚣着,乘着仙鹤和高个修士一同向着密林深处飞去了。

夜幕时分,徐虎终于在一路奔波后自己跑到了聚灵泊。他一路顺着官道前行,前往聚灵泊的大致方向并没有错。可那马跑了几个时辰后就体力不支,慢了下来。徐虎一来心急,二来对这马匹实在全无好感,便拼命抽打,累的马匹瘫倒在地才停手。下马之后他草草辨了下方向,就直接钻进密林奔着聚灵泊而来了。那细软干粮,统统扔了,只留了柄马刀在手。当他看见聚灵泊时,自己也是一愣。他离开归云庄时,可是走了一个月才到海边,如今回归,却只用了不到十日……其实徐虎回来的速度确实快过逃离之时,但更多的是这半日之间,徐虎狂奔数百余里,才这么快到了聚灵泊。这数百里他自己就跑了半数以上,身体健壮程度远超常人。当然这个还是要归功于他脑子一热的那一撞:一步入门,从此天渊。

魔修入门最重要的一步便是将灵根分出识海,有此基础,辅以魔修法门,凝练灵根法力,便可成为修士。徐虎识海破碎,灵根与魔修融合,已能使用部分法力,基本算入了门。但那法力来自魔修,并不是徐虎自身所有。那猛烈一撞,实际上是震开了徐虎身体的枷锁,激发了徐虎的潜力,连灵根都开始和那魔修融合,并让他肉身使用灵魂融合交界处法力的通道变得更加畅通,可以操控法力自如在体内运转,跨入了魔修的通感之境。这一番变化,想来也只能用匪夷所思的奇迹来形容吧。徐虎知晓此事也是在很久之后了,这时的他依然只是对修行一窍不通的孩子。

到了聚灵泊,离归云庄就很近了。但偌大一个聚灵泊,他还是得找人问问才能尽快赶到归云庄……

结果一问,就是五日后深夜了,徐虎才疲惫地赶到归云庄后山。徐虎倒不是迷路了,而是才在群山大河间找到归云庄位置。这归云庄位置不知是谁所选,得河山荫庇,如狡兔之窟般隐蔽。从远处望去,山高河宽,云雾升绕,乃是避世消灾的好去处。徐虎本领低微,从前又没出过庄子,要找到这处庄园确实得花好一番功夫。其实原本归云庄更加隐秘。那来庄子上的何仙师乃是化物后期的高手,他来庄上也要发出青玉拜帖才能一睹归云庄真容的。只是如今归云庄大阵已破,可能没有过去那般神秘了。

这次徐虎也是先找到了离庄子只有几座山相隔的易阳城,才顺着西江找下来的。多亏他现在体壮能跑,这几天的奔波,也足有千里之多了。于是他歇了一会,才开始爬山。毕竟已经赶到了,不急在一时。

可等他一到山顶,立刻就被山下的熊熊火光惊呆了:那映红了半边天的大火,可不正是从归云庄里烧出来的吗!徐虎开始向着山下狂奔,他嘶吼着,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他要冲下去阻止敌人!跑着跑着,徐虎脚下一滑,整个人就从坡上一路滚了下来,不知磕绊了多少下,满身污泥的徐虎才在一个土包前停住。他强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但眼前所见击垮了他所有的力量——木质的粗糙墓碑凄冷的立在他的面前,尽管徐虎识字不多,但那几个字却是把他养大的人教过他的:木五诚。

木五诚啊!木爷爷的名字就刻在眼前这个丑陋粗糙的墓碑上啊!徐虎再笨也想到墓碑上刻得是什么了,就是“木五诚之墓”啊!他最亲的亲人,木爷爷,死啦!徐虎脑中一片空白,就这么瘫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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