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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多行不义

吴浩怕他表姐牛欣是有原因的!

或许外人无法理解一个女子是如何像一个女帝般俯览整座南京城,但吴浩清楚。秦淮河畔长大的女子,多是温婉清丽,带着若水一般的轻灵柔美,但他表姐不然,那容颜倾世的女人像冰雪一样冷漠,就好像她的皮肉下淌动的不是温热的鲜血,而是带着冰碴的雪水。

带着血色的启动资金,精明如同齿轮咬合的商业头脑,不带分毫个人感情的资金运转,对竞争对手不留丝毫余地的打压,像是一个心中卷图铺展,处处落子生根的国手,精明算计到毫厘阡陌,在强强林立的江浙生生撕下一大块属于她自己的版图。

说起来可能跟听一个女商人的成功事迹的故事一样,可其中艰险又有何人知?在这时刻强调男女平等实则仍旧是女人依附于男人的时代,那女人使用了何等阴沉手段?吴浩只是隐隐听说过,早些年有几个对他表姐心怀暧昧之意的男人,豪车名宅相赠,死缠烂打相磨,后来就莫名其妙得失踪不见,再过了好些日子,泡得白胀腐烂的尸体从长江下游被发现。

他畏惧那个女人,即使他们是表亲,依旧对那女人畏惧到骨子里,畏惧她的权势,畏惧她冰冷的眼眸,畏惧她嘴角轻佻而起时,像雪莲花般晶莹剔透的笑脸。

是个人情味寡淡到极致的冷酷女人。

寻常漂亮女人,男人只会报以玩味且混杂着只有他们彼此能懂的暧昧笑意,但若是一个强势到如王如帝的漂亮女人,男人很容易心生畏惧和拜服,很容易萌生出拜倒在她裙摆下也是荣光的畸怪念头。

中国历史上把持朝政王权皇权的女人不在少数,吕雉皇后,女帝武则天,辽代萧绰太后,垂帘听政的慈禧……这些女人权势鼎盛之时,比男人执掌的王朝更加稳固鼎盛,男人对她们既爱又恨,还有无以加复的畏惧。

他的表姐,牛欣,恰恰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听名字像是个简单轻灵又温柔的女子,可真的站在她面前时,又有几个人敢忤视那双布满坚冰的眼睛?

今晚收拾了田燕青后,和狐朋狗友一起吃的饭局味同嚼蜡,只因他表姐哪一个电话,简简单单四个字:马上放人。

他一直不相信田燕青一个秦岭山中出来的穷苦小子,为何能与牛欣这般站在苏浙顶端的人物攀附上关系。而且,冷漠薄情的表姐,为何会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子费心?按着她的脾性,就算田燕青被他弄死了,都不会有丝毫怜悯同情,或者是他被田燕青搞死搞残了,他表姐依旧不会有半分动容。

想不通,想破头皮也想不通。他从饭局上急急忙忙跑回家,瘫坐在沙发上手机一直窝在手中,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好好给表姐一个解释。对那个时时刻刻都在算计着的女人,他最好是乖乖坦诚了去,莫要指望她会心存半分亲人之间的宽容与仁慈。

可手指已经在拨出键上拂娑许久,依然未能拨出这个电话。

他怕听到那女人的声音时,再次感受到那种犹如置身冰窟,犹如灵魂剥离的惊悚之感。

猛地,他将手中的手机狠狠朝对面墙壁掷去,像丢掉一个无比邪恶不祥的物什,任凭价格不菲的手机在墙上摔个粉碎。挺直了腰板坐在那里,呼哧呼哧大声喘着气,像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狂奔逃跑。

他没有开灯,客厅的窗子开着,清朗的月光投撒进来,映出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竟出了一身冷汗。

他触怒的表姐,她不会要杀了他吧?那个人情寡淡冷酷无情的女人,会不会也将他手脚捆了丢进长江中,任凭鱼虾蚕食?

他怕死啊!他还没活够,他正打算要结婚,和一个心眼不错的女人安心生活,不想这么年轻就丢了性命。

多行不义必自毙,多行夜路必遇鬼。他没由来地想起这句话——就是从她表姐那里听来的。

他吴浩只是贪财贪色,张扬跋扈了些罢了,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就要了他命吧?他安慰着自己,竭力平复下气息,伸手拭去额头上的冷汗。他特意叮嘱过打手,下手拿捏好轻重,别打死了,就算是要田燕青受伤,也不要是不可逆转的伤害,让他记住疼就好了。

疼痛才是最好的老师,这是他已经死去的母亲,同样姓‘牛’的女人常说的一句话,小时候没少被母亲打过,每次他做了错事就会挨打,身上便留下泛着血痕的伤疤。

牛家的女人,是不是都是这脾性?

他至今都依稀记得母亲将几条新春刚长出的柔韧柳条拧成一股,在水中浸泡一会儿,然后一下一下抽打在他身上时,脸上那狰狞曲扭却满是恨铁不成钢悲愤表情。

小时候每次挨打时,他都想问问母亲,他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她为何就能下得了手?可每次话到嘴边,看到她脸上的泪光,就无法再开口——明明是他在挨打,流泪的却是她。他只知道每次挨打时,看到母亲脸上纵横而过的泪痕,他便再无半点哀怨,甚至隐隐有些心疼母亲,仿佛那道泪痕生生割开在他心里。

这也是他那次跪在田燕青面前时,看到宋筱雨为他流泪,便不可抑止的爱上她的原因。

慢慢长大后,他越来越觉得他母亲,还有牛欣,她们牛家的女人,骨子里都有一种极其锋利坚硬的,能割裂丝绸与温柔的东西,像一把柔韧的刀,像带着荆棘尖刺的锁链,看似柔软,却能将万事万物切割摧毁成齑粉。

这怎能不让他畏惧?怎能不让他心如惊鹿?

他伸手抄起桌上的杯子,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水,将剩下的半杯水全都倾倒在额头上,任凭浇湿他的脸庞和胸膛,这样他的心就能冷却清醒下来。

今晚先安心睡觉,手机被他砸了,无论如何也是被表姐打不了电话,不如明天先联系一下刘威,一个在表姐麾下颇为能干的高材生,让他探探口实,看表姐究竟有没有生气!若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这样稀里糊涂混过去最好,他以后一定好好做人,娶妻生子本本分分,若是表姐真含怒在心,他也能跑路去外地先躲几天风头。

怀着这样的心思,吴浩绷紧的头脑慢慢松弛下来,就那么躺在沙发上和衣而睡,沉沉地打起了鼾。

精神上的疲惫,远比身体上的疲倦来的强烈。

可那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多行夜路必遇鬼’仍然在脑海里回响盘旋,像一首永不结束的挽歌。

墙上大挂钟的秒针极有韵律得滴答作响,时间过得不紧不慢,他脑子里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着的还是清醒着,好像不停地穿梭在梦境与现实中,觉得自己已经睡了好久,又觉得只是刚合上眼才是须臾一瞬。

夜晚仿佛都变成了煎熬。

下一刻,梦境好似幻化了,他又回到了小时候,母亲拿着柳条站在他面前,一下一下抽在他脊背上,脸上表情狰狞,眼角的鱼尾纹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眼角有热水淌下,嘴唇哆嗦着,仿佛柳条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是一下一下抽在她的身体上。

“为什么要偷别人的东西?为了要偷别人的东西?这双手是不是不想要了?是不是?你说话啊!”她伸出鸡爪一样的手,掐着他的脖子摇晃着,虬扎干瘦的手指像一截一截藤蔓箍在他脖颈上,仿佛要将他勒死。

“为什么要偷别人东西?为什么不争气?手欠是不是?手欠得不想要了是不是?”母亲头发干枯而凌乱,眼睛空洞洞得,仿佛眼眶里装的只是两颗玻璃珠,干瘦虬扎的手指却像收紧的锁链般沉稳有力。

母亲状如疯魔。

“妈,你该吃药了!”他恼火地挣开母亲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带着心疼和畏惧看着她。

是的啊,母亲早就疯了,每天都得**神抑制类药物以维持情绪平稳,若是忘记吃药,就会暴躁无常,对他打骂不停。

“你这没良心的,是不是又偷偷摸上别的女人了?你就忍心抛弃我和儿子,和那女人厮混,让我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你这双手是不是不想要了?我要砍了你的手,让你再也碰不着那女人。”

病症无常的母亲又把他当作抛弃她的丈夫,也就是他素未谋面的父亲了。

“我要砍了你的手!砍了你的手!砍了你的手!”母亲手中突然多了一柄刀,狠狠地朝他肩膀劈来,像劈斩向一个怒怨滔天的仇人。

梦境突然被一阵尖锐无匹的疼痛感撕裂,他猛地睁开眼,眼前母亲的身影不见了,变成了一个身形魁梧如山脊的男人身影,只是那柄砍向他肩膀的刀依旧真实可怕。

他踉跄地站起身,身子却像不受控制般向左倾倒下去,右侧身子感觉轻飘飘的,身体的重心偏移到了左侧,他侧过头一看究竟,借着惨白的月光,瞥见自己的右臂已与身体分离,静静躺在沙发上。

肩膀的断处鲜血淋漓,像喷薄出一道暗红色的红霞,在月色下煞是好看。尖锐的疼痛从神经和肌腱的断出一波一波袭向大脑,好似在烧灼,好似从断臂处被硬生生灌进了滚烫的沸油。

吴浩失声尖叫,声音因痛苦都有些不似人声,这声足以划破静夜的痛苦惨叫被粗暴截断。砍了他一条胳膊的人伸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他身高一米八,体重近两百斤,竟被人扼住喉咙生生提了起来,双脚离地,脸色从方才的惨白变成了骇人的紫红,因肥胖而眯肿的眼睛都有些暴起。

他瞥见这是个身体强壮到恐怖的男人,仅仅这一手膂力就足以惊世骇俗,男人的身体裹在一件麻灰色的衬衫中,强悍的肌肉突贲而起,像一张被风鼓满的帆。他一手扼着自己的脖子将他提起,另一只手握着那柄砍了他一条胳膊的刀。

“你是……你是我表姐的人?你是牛欣的人?”他从喉咙中挣扎出这句话。

男人扼着他的脖子,身子转动,月光照亮了他的脸庞,是张很是憨厚的,除了憨厚再无半点特色的脸,眉宇间却是与这憨厚毫不相符的冷酷和沉着。他面无表情得看着提在手中的胖子,一手握着还在淌血的刀,仿佛他手里提着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野兔。

“不是,我是燕青的哥哥!”男人闷声说道。

田燕青的哥哥?不是个傻子么?只会见人傻笑的傻子啊!他的手下查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会是这么个恐怖的角色?因疼痛而麻木的头脑更加混乱了。

“你拆了我弟弟两条胳膊,本来我是想把你两条胳膊都砍掉,这样才公平……”男人的声音像是沉稳转动得磨盘,“你刚才睡觉是不是在做梦?梦到你妈了?”

“我和燕青从小就没了妈,尤其是燕青,他一出生妈就死了,村里人见他就在背后说一句,是田燕青害死了他妈……你小时候也过得不好?”男人攥着吴浩脖子的手松了些。

“算了,只砍你一条胳膊好了。”男人将他身体丢回沙发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像垂眉怒目的伏魔金刚。

吴浩拼命忍住烧灼般的剧痛,眼睛紧紧挤在一起,免得眼泪流出来,咬紧了牙关,像小时候母亲的藤条抽在身上时一样,拼命忍着。

“离开南京吧,别想着再害燕青,他小时候比你过得更惨……要是下次再对燕青出手,我就杀了你。”

很平淡的语气,像询问人今天有没有吃饭般平常,可吴浩真的相信,这个和疯魔一样的男人的的确确没有开玩笑。

他慢慢睁开眼,视线模糊,只看到窗台上黑影一闪而过——这里是三楼啊,就这么纵身跳下去?不怕摔断腿么?

难不成这个男人真是来惩处他的恶鬼?多行不义必自毙,多行夜路必遇鬼,这简直就是一句谶言。

这一刻,他终于忍不住了,压抑在喉咙间的痛苦迸发出来,像玻璃破碎的尖锐声音般刺耳。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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