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降妖
“臭小子！你当真以为老夫不敢杀你么！”
一声怒吼，声震十万沼泽，声彻十里，直震得百兽走，千鸟飞。
月黑，风高。
一名老者此一边翻手烤着打来的野兔，一边气冲冲的看着对面背着身的小孩儿。
正是这怒心老人与李小宝二人，却说怒心老人掳李小宝离开后，心道东边乃是凌霄山，是凌霄派的腹地，若往东边跑无异于自投罗网。而西边十万沼泽，瘴气弥漫，更易藏身，且十万沼泽乃是接通中、青、兖州之地，逃命之路甚多。
于是怒心老人逃进十万沼泽，他功力深厚，寻常瘴气奈何不得，而李小宝也是瘴气难以近身，倒引得怒心老人诧异，暗暗查看了一番，却也未能发现奇异之处，只道是个人奇缘，也未深究。
而此时，怒心老人却是大大的头疼。
他看着背着身也不说话的小宝，见他还时不时用手擦一下眼泪，唯恐自己发现，内心不禁暗暗好笑，也是无奈，心想到底是个孩子。见硬取不成，只得怀柔。
“娃娃，这两只野兔可是要熟了，你一晚粒米未进，不来尝尝？”说罢，怒心老人还悄悄运功，将这两只烤野兔的香气尽数吹到李小宝那边。
李小宝鼻子不自觉的抽了抽，小手一抹脸，犹带着哭腔道。
“谁要吃你这个大坏人的东西！吃了也会烂肠子！”
怒心老人脸色一青，又强笑道。
“娃娃，老夫教你绝技，开山蹈海，绝不比凌霄什么野派差丝毫，而且也不用守那劳什子的清规，岂不快哉？”
“哼！”
“而且这十万沼泽，入进退难，奇妖异兽，若没有道法傍身，怕是死也留不了个全尸，白白成了果腹之食，你不怕吗？”
“哼！”
“臭小子！恁地不知好歹！”
怒心老人几番利诱不成，不由大为恼怒，心想一掌毙了了事，却见小宝背影，害怕倔强杂糅，与当年刚入弑神宗的自己仿佛，一时又是心软，只得愤愤坐下，打坐疗伤。
李小宝见对面没有了动静，回头瞄了一眼，见怒心老人闭目疗伤，眼睛当先红了一圈，鼻水跟着也要淌出来，被他狠狠吸回，心里想着。
“小宝啊小宝，你可是柳十一柳大仙的关门徒弟，未来的凌霄弟子，可不能这么不争气！”
殊不知，他被怒心老人所掳，龙潜渊虽追了片刻，无奈真气不继，失了怒心老人的影踪，幽幽一叹，只当李小宝命丧毒手，知会了莫海城主一声，回宗复命去了。
心里想着，腹中却几声雷鸣传出，小宝从晌午出来，仅仅是在戏台吃了点瓜果点心，再就粒米丝毫未进，方才一番番惊险之事，再加他又晕了片刻，倒也未觉饥饿，此时平静下来，肚子却难以平静。
他偷偷的看着那两只烤兔，金黄的酥皮，灿灿挂着油珠，一时唾沫一口接着一口，内心不禁大为挣扎，若是不吃，今夜怕是睡也睡不着，更遑论脱逃，若是吃了，岂不是与自己这凌霄弟子的身份大大的不相符。
李小宝想了片刻，到底是因为小孩子的缘故，悄悄的站了起来，看了怒心老人一眼，见他没有动作，只是闭目疗伤，心道我这只是攒足力气好做逃脱之用，便轻手拿起一串烤兔，背过头，悄悄吃了起来。
怒心老人眼皮一动，偷偷一笑。
李小宝边吃着烤兔，一边发着呆，疏忽听到远方隐隐有鞭炮烟花声音传来，却是新年伊始，莫海城举城欢庆，奈得沼泽瘴气丛生，只闻炮响，不见花火。
他想到去年这个时候自己正跟临街的小伙伴嬉笑的放着呲花，想到父母慈善的望着自己，吃兔肉的嘴不由慢下，终是抽了一抽，哭了开来。
哭了一会儿，小宝便觉气弱，抽抽鼻子，拿起烤兔想再吃会儿，抬头之时猛然看到一阵亮光，细瞧之下竟是一只紫蝶，细细磷光洒下，化作一道道紫色光芒，煞是好看，此时紫蝶的翅膀在自己额头一上一下，像是在安慰自己，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想伸手捉住蝶子，不料紫蝶敏捷，李小宝几番出手均为得功，倒染得一手紫磷，在夜中闪闪发光，一时好胜之心顿起，倒也忘了忧伤，与这小小紫蝶嬉闹开来。
良久，烤兔尽，幼童歇。
紫蝶落在小宝手上，舒展翅膀，似在打理。小宝低头看了看它，道。
“小家伙，你也是回不了家的么？”
小宝良久未见回应，一时兴趣索然，抬头望天，只见灰蒙蒙，不见银河倒挂，内心又记挂父母师父，只觉头脑昏沉，过不多久，阖眼睡去。
他梦见自己脚踏仙剑，仗剑天涯，行侠仗义，荡尽群魔，转而又成为凌霄掌门，执正道牛耳，合纵连横，却突然又仿佛置身于大地震一般，浑身乱颤，直震得自己难受，不由睁开眼来。
一道光束，直射眸中，不由眉头皱起，睁不开眼。
已是晴好，已是天明。
李小宝直觉浑身酸痛，眼中恍惚，凝神细瞧，不禁大为恼怒，原是自己竟被这怒心老人擎在肩上，翻山越岭，自然十分颠簸。再说这怒心老人乃是十足十的恶人，自己又岂能让他来背，于是在怒心老人身上挣扎开来，怒心老人试得肩上动静，知是李小宝醒了，嘿然一笑，也不说破，继续向前奔走，直到肩上的挣扎力气明显小了的时候，才将他放了下来。
李小宝脚将一沾地，便觉天旋地转，几站立不住，全靠了一股劲儿撑着，片刻才缓过来，只见怒心老人望着自己，不由挺直了肩膀，却是一阵疼痛，眉头大皱。
“臭小子！老夫昨日打坐之前那烤兔尚还剩了两只，今日睁开眼却只剩一只健在，另一只已是一堆骨头了，你说奇也怪哉？”
李小宝脸皮一红，小声道。
“莫不是山中妖怪给吃了？”
“嘿嘿，你说这妖怪为何不吃咱俩，单单挑这没几两肉的野兔吃掉，奇怪！真是奇怪！”说罢，怒心老人还摇了摇头，但眼中狭促之意，却是更重。
“可能是妖怪爱吃熟的吧…”李小宝说到最后，脸上已是通红，怒心老人见他如此不禁逗，嘿嘿一笑，也坐下，说道。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这个十万沼泽，可是真有妖怪的！”
李小宝本就爱听此一类故事，脸上虽未有表示，但一颗心却被吊了起来，怒心老人见他沉默，也不着恼，继续说道。
“九州未定之时，百族并行，且异人妖兽一类，大都生来具有神力，人族地位颇为不堪，幸得神玄之以一人之力成无上之功，一举扭转人族态势。”
“像你这种大坏人，也是敬佩神玄之的么？”小宝脱口道。
怒心老人斜睨了他一眼，嘿然笑道。
“不说老夫，就是整个人族，又有几个不崇拜神玄之的，他若是在世，老夫就是给他端茶洗脚，也是心甘情愿！”
“那你还……”李小宝说了一半，却不知怎么说。
怒心老人冷笑道。
“崇拜是崇拜，异人之类人人得而诛之，而那些所谓正派妄为执牛耳者的姿态，老夫也烦的紧！”
“臭小子你再打岔老夫就不说了！”怒心老人几番被他阻挠，内心恼火，若是柳十一在此，定生知己之情，李小宝此时已被故事迷住，紧忙闭嘴，竖耳细听。
“神玄之说是天下最伟大的人，绝无二选，但若说天下杀心最重的人，也非他莫属，当时大陆整个异人妖怪，竟被他一人屠得几近灭亡，剩余一些，也被迫困于一地，再不得出世。而这异人妖怪困守之地，便是现在的四大绝地。”
“何为四大绝地？”李小宝脱口说出，又紧忙捂住嘴巴。
“四大绝地，乃是十万沼泽，不荒沙丘，阴神涧和鬼哭岭，分别由四个门派把守，防止有妖怪脱逃，为祸人间。”
“妖怪都是坏妖怪么，万一是好的呢？”
怒心老人良久沉默，才幽幽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李小宝摇摇头，表示不懂，却将这句话暗暗记了下来。
怒心老人说罢，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嘿然笑道。
“阁下听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显身一见了。”说罢，眼神望着李小宝身后的深林。
幽幽，李小宝身后传来一阵媚笑，道。
“不愧是怒心大哥，果然谨慎，妾身才得到你的影踪，便被你发现了。”
李小宝一时大诧，身后有人自己竟未发现，不由回头望去，却见一妇人，一身绫罗绸缎，发簪云鬓，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特别是一双眸子，仿如水做，叫人沉浸进去，难以自拔。
怒心老人手往小宝身后一拍，一股冷流顿时运转小宝周身，使得他不由打了一个机灵，从妇人的媚术中解脱出来，才知不知觉间中了圈套，却又是年幼，不知何故，只是一边脸红，一边暗暗迷惑。
“蜘蛛老婆子，没成想你是越活越倒退了！连一个小儿都不放过！”
妇人丝毫不为之所动，抿嘴轻笑，道。
“妾身瞧这小孩儿嫩的紧，心里欢喜，不自觉为之，倒是对不起这个小弟弟。”说罢还向李小宝温柔一笑，使得李小宝脸色更红。
“呸！还小弟弟，人家叫你老祖宗都不为过！”
听着怒心老人的话，妇人脸色一黑，转而又是一阵倩笑。
“是了，妾身唐突，倒是佩服怒心老哥的紧，老树开花，生了个这么俊秀的儿子！”
“你放屁！这臭小子怎会是老夫的儿子！”怒心老人一窘，怒道。
“哼！我也不会认贼作父！”
“臭小子你！”怒心老人见李小宝处处针对，吹胡子瞪眼，却没奈何。
妇人又是一阵笑，良久才缓，幽幽叹道。
“老哥，弑神宗已经名存实亡了，四心老人也只剩你还痴恋这往日的威风，又何苦来？”
怒心老人沉默片刻，蓦地一挥手，道。
“弑神宗存在也好，消亡也罢，本就与老夫屁事不管，但丧心和邪心的那个所谓的诛神宗，老夫却是大大的不认。更遑论想从老夫手中讨回弑神珠了！”
原是弑神宗一役后，宗内分崩离析，丧心老人与邪心老人秉持正统，成立诛神宗，怒心老人旅居尘世，哀心老人下落不明，而剩余干部则分别成立驭兽宗，欢喜宗，恶鬼宗，一宗分四，不复当年威风。
妇人看着怒心老人道。
“整个弑神宗，就老哥对妾身最好，弑神一战也是舍命相助，如今与老哥对敌，本非我愿，奈何身不由己，不如老哥随妾身回去，我俩做一对神仙眷侣，颐养天年，岂不快哉？”
妇人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眼中却是冷冷。
“怎么，回去被你这蜘蛛毒妇吃了不成？你莫不是过了千年，忘了你那张丑脸了？”怒心老人嗤笑道。
妇女被戳到痛处，面色变冷，道。
“老哥，看来你一定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怒心老人哈哈大笑，道。
“只要是酒，老夫一定是喝得！但若是这像放屁一般的无稽之谈，老夫是万万喝不下的！”
说罢，两手黑光涌出，如两柄飞剑，钉死了从地面悄悄爬来的两只蜘蛛，道。
“便让老夫看看堂堂黑寡妇，身兼驭兽欢喜两宗长老之职，又学到什么本事！”
黑寡妇媚笑道。
“只怕老哥年老体衰，消受不了！”
登时，黑光涌，大战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