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得好好盘算盘算,毕竟我来揽香楼的目的跟她们不同,如果因为钱的缘故树敌太多得不偿失。
整个下午我的状态都不好,琴声跟我的思绪一样,老是魂不守神,有时候甚至出现一段空白,那些音符凭空消失了。
不仅艳娘为我担心,我自己也捏了一把汗,要是晚上在台上出岔子,损失的不仅是钱,更重要的是我一炮打响的名声。
静下心来,不要去想那个肮脏龌龊的画面!白雪璎,这个世界你是孤身一人在奋战,出了错没有人会帮你,一切都要靠自己!
我不停地激励自己,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我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揽香楼莺声燕语,环佩叮当,香风阵阵。
今晚看客依旧火爆,面对黑压压的人群,艳娘的喜悦有些牵强,当我怀抱琵琶踏进花楼,她担忧的目光一直萦绕着我。
一步,一步,拖着长长的披风拾级而上,通向舞台只有几层高的楼梯我今天走得特别吃力。
“白姑娘出场了,快看,这就是艳名远播的江南花魁……”
我一站到舞台上,台下顿时喧闹起来,这样的吵杂声反而让我焦躁不安的心情逐渐稳定下来,站在高处俯视台下的人群,突然找到了心灵回归的感觉。舞台就是我的家,琴声就是我的灵魂。
“大家晚上好!今晚白雪璎在揽香楼设下十面埋伏恭候大家,谢谢你们来给我捧场……”我神清气爽,艳光四射,解开披风潇洒地随手一掷,露出一袭浅紫色的薄纱长裙,款式和昨日的大同小异,上半身依旧是酥胸半掩的绣花裹胸,细细的蜂腰下是层层叠叠的裙摆,裙裾边缀着小小的铃铛,伴着我的步伐叮叮作响,摇曳生姿。
一根细细的紫色带子,从左胸斜绕而过,在肩头缝制了一朵淡紫色的绢花,黑缎般的长发随意披散,用紫色的缎带在脑后松松地系了一个蝴蝶结,流苏上也缀了几个小铃铛。
抱着琵琶在舞台中央座定,宽大的裙摆抖落开来,铺在地面上如紫百合温婉绽放。
我纤指用力一拨,淋漓尽致地演奏了一曲慷慨激昂的《十面埋伏》。伴着那动人心魄的旋律,大厅里笼罩着紧张的气氛,人们似乎站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耳边充斥着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嘶鸣声……我双目微闭,倾情演绎,听者无不热血沸腾,人心振奋,真的是“曲终收拨当心划,四弦一声如裂帛。”
毫无疑问,今晚的我又成功了!潮水般的掌声中,各种赏赐如雨点般落在舞台上。
我一次又一次的弯腰感谢,这个时候我的目光才敢镇定地投向对面楼上的贵宾席,太子面带微笑,两位王爷兴奋得手舞足蹈,在他们不远处,耶律清羽端坐在一张高高的太师椅上,他的身侧围了一群花花绿绿的姑娘。
艳娘喜不自胜地领着一群莺莺燕燕上台,我趁机欲离开,这时两个壮汉抬着一个红布遮着的物件走上台。
“这是太子赏给白姑娘的,请姑娘笑纳!”其中一个身高马大的汉子大声叫嚷,中气充沛,声音洪亮如雷,响彻全场。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对面看过去,太子如此张扬的赏赐让我觉得有些意外,再看看他旁边的两位王爷,好像事先并不知情,他们正围着他低声询问什么,太子则是微笑着看我。
艳娘喜出望外,连声道谢。她一边用眼神暗示我,一边喜滋滋的跑过去揭那块红布,无数道好奇的目光在翘首以待。
我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耶律清羽,他已经按耐不住,离座站了起来。
红布缓缓掀开,我和艳娘眼睛同时一亮,异口同声喊了出来:“梅花落!”
没错,这是一张价值连城的古琴,琴头装饰着晶莹剔透的玉玲珑,琴尾的冠角乃纯金打造,琴身布满梅花断纹,故而此琴名为“梅花落”。
一张古琴只有弹过百年才会产生断纹,所以说这张古琴最起码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太子出手不凡已经让我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更让全场哗然,令我震惊不已。
他气定神闲,朗声说:“宝剑赠英雄,名琴赠佳人,此琴不仅是我赠与雪璎姑娘的礼物,也是作为一年后为雪璎姑娘赎身的定金!”
什么?他要为我赎身?太子他竟然……
太子被我请到了后院,站在客厅里,背负双手凝视着我写的那幅字画,一言不发。
他孤傲孑立的背影携带着不可抗拒的帝王气让我有些局促,我静静地垂首站在他身后,心里在盘算该如何拒绝他的那份厚礼。
“雪璎,坐啊。”他转过身微微一笑,反客为主,我慌乱的应了一声:“哦。”
晓芙呈上两杯茶,悄然退了出去,我捧着茶杯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在御花园他的唐突,还是因为他一贯冰冷的面容,这个男人让我敬畏。
“你,怕我吗?”他柔声问道,我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在这个强大的男人面前示弱不是丢脸的事。
“对不起,上次在御花园我失态了,请你原谅我的孟浪。”
他在跟我道歉?贵为储君的他居然屈尊降贵跟我道歉,这更让我不安。
“看错人是常事,太子不必自责,雪璎也不会放在心上。不过,为了弥补歉意送我那样的厚礼,雪璎不敢承受。”我趁机拒绝了他的礼物,也是婉转地拒绝了他一年后的赎身请求。
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你误会了我的意思,琴再好遇不到技艺高的主人也只是一张琴而已,我之所以当众宣布一年后为你赎身,只是为了让你不受到宵小小人的骚扰。揽月楼虽是风月场所,但我相信你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否则你是不会踏进这里的。一年以后,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