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20枚银币，君惊默揉了揉自己干涩的双眼匆匆赶去学堂上学。
太阳还没有升空，君惊默就已经汗流浃背，到蓝天初中。里面的学生都避他而行。
当上午的课程匆匆结束，君惊默躲上天台。
因为这时，噩梦又开始。
三楼高的天台，被单薄的栏杆围绕着，君惊默靠着栏杆，七岁的他脸颜稚嫩，内心却已早熟。
远处灰色的景色模糊，风在他耳边吹过，仿佛鬼魅的低语，怂恿他跳下去。
他发过誓，一定要变强，却从未有过机遇。
世事公平对待每一个人，在黑暗凌虐他和母亲时，完全忘了，他还是个孩子。
跳下去，可以一走了之。
但那是最懦弱的行为，他怎么也不会去选择。
看着楼下几个鲜艳的背影离开。君惊默缓缓呼出一口气，神情放松了些许。
然而背后一个轻佻的声音，却让他脸色刷地一下铁青。
“君惊默，你个没用的东西，以为躲在这里，我们就找不到了！”偌大天台，一个咬着牙签，领着几十号青年的黄发稚嫩少年挑眉道。
远处开阔的风景被这些瘦削直挺的身影挡住，君惊默清色的眸子映着他们一张张狰狞的笑脸。
“呦呵，站在天台这是要自杀？你敢跳下去吗？”黄发少年戏谑道。
他是顾金河，背景显赫，经常在学校带领众人欺负君惊默。
君惊默听闻皱了皱眉头，回头睨了一眼顾金河，离开栏杆，还有些瘦削的身体直直立在原地，墨眸扫过面色不善的少年们。“不敢。”
“哈哈哈！”领头的黄发少年顾金河，拉着他身边的少年一起笑，他是滕镇最富有人家顾家的少爷。便是他们家出来了一个魔法生灵，以后要考
魔法师证的，顾家一家子就嘚瑟地不得了了。
“真TMD没用！”顾金河呸了一口水，轻蔑地瞄着君惊默，叉开双腿，指着自己身下，“小子，你敢从我下面爬过去，以后老子就罩着你，怎么
样？”
“哈哈哈！”其余人开始了哄笑，围着君惊默等待着好戏上演。
君惊默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黑眸沉淀着一丝丝复杂的情绪，他的尊严，他没有资本去维护，人的高风亮节，现在他用什么来维护，多半是死
亡吧。
可是以前受过的苦痛，又算什么？
他捏紧拳头，回忆闪现，理智已遏制不住。
“下跪，我便饶了你们母子！”刚搬到滕镇的他，看着那些神色凶狠的人，说着他那个年龄不懂的话。
”无权无势的乞丐，被欺负死又怎么样？”那些老人议论着。“今年旱灾，就是这些瘟神召来的。”
“哈哈哈。好棒哦！我们点燃了他们的家！”新年时。那些拿着灯笼的孩子拍手大叫，大人们在黑暗里远远围观。
他和母亲辛苦买来的家，在凄厉的火光下付之一炬。
君惊默身体颤抖，心中的怒火冲天，挥手狠狠一勾，朝着顾金河嚣张的脸而去！
砰！顾金河头一扯，身形踉跄了一下，嗷嗷叫唤着站稳了，他捂着脸，瞪着君惊默，“他吗的死狗，给老子弄死他！哎呦，真疼。”
十几个少年闻声一拥而上，君惊默很快就被包围，众人一脚一拳毫不留情地砸在他身上。
“打死他！吗的。”顾金河搓着很快肿起来的脸，咬牙切齿。
他的理智渐渐在疼痛中回归。
那些……那些……事情。他应该感谢他们没有要他和母亲的命，让他有朝一日不放过他们啊！
“发生什么事了？”两个魁梧的男人从天台联通下面的教学楼小屋中蹿出来，一个双手拿着份文件，一个带着眼睛，被这么一吼的众少年愣了一
下，纷纷收回了手。
顾金河撒腿跑到了戴着眼睛的男人身边，哭丧着脸，“王老师，君惊默那死东西竟然敢打我！”
王东云闻言立刻瞪住了捂着头蜷缩在地上，遍体鳞伤的君惊默，大声呵斥道，“君惊默你又犯浑了！”
他身旁的老师文奇又附和着：“我看这君惊默不务正业，干脆让他滚出蓝天得了。”
君惊默在冰冷的地上喘息着，小小的身子蜷缩，口中一抹腥甜，一咳便吐出血来。
王东云看着君惊默这样子，皱着眉头，瞥了几眼脸色有些心虚的少年，嗫嚅道，“好像在学校里弄出人命不好。”
文奇冷笑一声，拍了拍身边顾金河的肩膀，笑道：“他学习好点却没用，又没啥特长，我看这件事全是他的错，你说这种人怎么不去死？”
地上的他，有着君王的名字，却没有君王的模样。
“对，他死了就好了！”有一个少年朝着君惊默啐了一口水，讨好地望着顾金河。
顾金河大气地摆了摆手，邪恶一笑，叉开双腿，“当老子好心，不让他退学，只要他从老子下面过去。”
文奇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挺着他肥肥的大肚子，对地上的君惊默严厉道：“君惊默快过来，你看人家顾金河人多好，还不快谢谢他？”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拍起马屁来。
“文老师真是公正啊！蓝天学院有文老师这样的老师真是好福气。”
“文老师真是当之无愧的好老师，君惊默去吧，哈哈！”
他们尖锐嬉笑的声音回荡在君惊默耳边，开朗的笑声将嘲讽一点点印得深刻。而老师们也欣然接受这样的赞扬，人们只会望向高处，踩下更低的
，处于更低处境的人。
君惊默抬头，盯着那人字形退下的空档，苦笑一声，拖着血痕爬去。
“爬过去啊！爬过去，我就饶了你！”顾金河笑得邪肆。
“君惊默快顾金河感谢啊！你看人家多么善良，顾家就是好啊！”
“他一介差生，没死就该谢天谢地了！他家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少年们齐声吹着气呐喊：
“狗，爬过去！”
“狗，爬过去！”
就到顾金河当前，君惊默抬头，视线有些模糊，眼前一张张笑容扭曲，他胸中满腔怒火，如此屈辱，真为留命苟活？.闭眼，君惊默苦笑一声，
我能忍住所有的屈辱，这点又算什么？
就算已经堕落….也不得不堕落。
堕落了.不再对光明有任何念想，为了生，我丢弃这分文无当的自尊又如何？
他蹭着身体，脑海里全是母亲的笑容。背上如压大山。
这点。已不算什么。
“哈哈哈.”
“君惊默你这种人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天降的废物啊！一辈子就被老子踩在脚底下吧！”
嘲笑。羞辱在耳边挥之不去。
呵。君惊默苦笑着倚墙，拖着肮脏受伤的身体，蹒跚地走过走廊，那些站在门口玩闹，说笑的人纷纷回头看他。
各种眼神，惊异的，更多的是厌恶与嫌弃。
“他要死了吧？真脏。”
“懦夫，我最看不起这种人了！”
“他叫君惊默是吧？我看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君惊默耳边轰鸣，他模糊的视线中闪过一个高挑的粉红色的影子，他急急地伸出手去捏住那女孩的衣角，低喃：“苏雅妹妹.。。”
三年前。母亲冒死救下了这个女孩。
她便是百草堂王爷爷的外孙女苏雅，因为母亲救了苏雅的缘故，王爷爷待君惊默还不错。
女孩猛地回头，大大的眼睛闪过厌恶，一下子跳得老远，捏着鼻子嫌弃道：“谁是你妹妹，我没有像你这样的哥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周围人又是一阵哄笑。
“君惊默你活成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有人好心地建议道。
君惊默只有怔怔地盯着女孩决绝转身离开的背影，咽下口中的腥甜。
去死？不.我才不会.
死，才是最懦弱的行为。
他阖了阖眼睛，眼底的暗潮涌流。
母亲……你是我最后的理智了。就算父亲曾有再多荣耀，他终究是我没有见证的过去。
我要如何……为自己而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