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你得振作起来。
我站起身，从左脸上包着的纱布中撕下了一小块，擦了擦鼻尖处的伤口，擦掉那里的血迹。那些该死的激光差点把我的鼻子削掉。我可不想回去试试它会不会对从这个方向来的人进行攻击了，因为我不想像军官一样被那东西切成碎块。
那我现在能做些什么呢？环顾四周，整个房间中看起来也就只有那台拥有一堆按钮和三个键盘终端能够操作。
要是杰克还活着就好了，他擅长这个。
我走到那台终端之前，顺手按动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启动按钮的东西。随后，屏幕旁边的扩音器中就传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我不知道你是谁。”这个声音语调平稳地说道。“但是，我必须警告你，不要乱动你面前的任何东西。告诉我，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如果你能从屏幕后面滚出来，我就告诉你我是来带你下地狱的魔鬼。”我嘶吼着说道：“现在！从你那该死的乌龟壳中滚出来！”
“你很愤怒，人类，这会导致你做出错误判断的。”“它”说。“我就在你的面前。现在，告诉我，你是谁？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个混蛋。在愤怒的指引下，我习惯性的准备端起枪，随后才发现自己的枪已经完蛋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问道：“你就在这里？我发誓我可看不到你。”
“是的，我就在这里。看来我缺乏一个优秀的自我介绍，人类。我是高级基地全面控制型人工智能，内部代号A－321。我隶属于美利坚政府所设立的匹德尔市军事基地——就是你现在身处的地方。”那个声音说道：“现在，告诉我，你是谁？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么说，这就是指挥那些机器人的东西？我们的敌人只是一个战前遗留的人工智能？！……真该死。确实，这个声音很近似机器人的电子合成音，而它那几乎毫无变化的语调听起来也非常像是一台机器而不是一个人。“好吧，我是一个士兵。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干掉你这样的混蛋。”我用手敲了敲这台终端的外壳，它的外壳很硬。“这是不是一个好想法？”
“你不是一个士兵，我的资料库中没有关于你的身份资料。不过，我不打算追究这些。”它继续用语调平稳的机械合成声说道：“告诉我，士兵，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完成了最后一个指令，而在这八十四年零六个月又三天十七小时四十四分钟以来，你是我见到的唯一一个人类。这不正常。在以往的记录中，从未出现过这么长时间的待机。”
指令？待机？它在说什么？抱着心中的疑惑，我问道：“你需要什么？”
“我不需要任何东西，而维持这个基地的正常运转需要很多东西。”说到这里，它的声音顿了顿，大概有十秒左右的时间。“事实上，我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它说。“但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应该用剩下的武装机器人把你赶出去。”
如果它想让那些机器人把我撵出去，那它就得先修好电梯。那正合我意。不过，那部电梯几乎已经彻底报废了，修复的可能性约等于零。
我把手伸进后面的背包中，拿出了自己唯一的一颗电磁手雷。
在霰弹枪被激光切断之后，背包中剩余的几颗手雷就是我最后的武器了。本来，我还认为这颗手雷没机会用上了呢。不管怎么说，这里应该是操控这个基地的系统机房。通常，这种地方可不会留下一条很可能会被敌人利用的秘密通道。如果我还想出去，我就得从这个人工智能下手，它是唯一的线索。
但愿这个家伙懂得变通，而不是死板遵守那些战前安全协议的笨蛋，就像那些会毫不犹豫的对入侵者进行攻击的警卫机器人一样。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我把手雷放到了终端的键盘旁边，那里有一块足够放下手雷的空闲区域。“让我离开这里，我就让它离你远点，怎么样？”
它的声音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传出，这个奇怪的人工智能大概正在用藏在某个角落里的摄像机观察那颗手雷。不过，据我所知，人工智能通常都是非常死板，完全为了命令的存在的家伙。包括某些只是玩物的高级拟人机器人“人工少女”，说到底也是由无数个程序来驱动的金属块。而这个人工智能看起来可不大对劲，大概是闲置的时间太久了，出现故障了吧。
“你在威胁我，人类。”虽然话语的内容应该是表示反威胁和气愤，但它的语调依然一点变化都没有。“这没有效果。”
“那就意味着，你很快就要被我毁掉了。”我拿出了剩下的最后三颗手雷，威胁到：“你漫长的生命会被我终结，你会忠于职守的和这个基地一起下地狱。”或许它会害怕自身的毁灭。大多数拥有智慧的生物都会害怕自身的毁灭。好吧，我面前的这个混蛋只是一个人工智能而已。但它至少还有部分智慧。
但愿它的程序会告诉它懂得什么叫害怕。
人工智能这次并没有经历什么复杂的运算，它很快便回答道：“如果你毁灭我，你会遭到整个美利坚的通缉，这意味着你下半生都要在恐惧和逃亡中度过。美利坚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敢于破坏重要军事设施的罪犯。按照现行通用法律，你会被处以终身监禁且不得假释，甚至是死刑。放下你的武器，否则你就是在和整个美利坚为敌。”
真讽刺，乔治总统那个老政客也一直在宣传我们就是美利坚的代言，我们就是美利坚的继承者，我们就是美利坚。看吧，现在美利坚的继承者正被指控向整个美利坚挑战。
“美利坚已经被毁灭了。”我终于说出了一直想在乔治总统演讲时大声喊出的话。“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威胁我。你唯一的后盾已经在八十多年前就被摧毁了，一直到现在也没能缓过气来。”如果我的对面不是一台老旧的机器，而是乔治总统本人才真算有趣呢。
事实上，我所指的“被摧毁的美利坚”就是我们自己，乔治总统慷慨激昂的演说至少让我们知道战前还有一个辉煌的时代。是的，残存的美利坚还顽强的存在着，那就是我们本身。
说到底，我之所以会来到这个鬼地方还是因为乔治总统的命令呢。
乔治总统一直认为自己不仅仅是我们的总统，还是美利坚的总统。他习惯性的鼓吹要重建美利坚的思想。或者说，每一任的总统都是这么说的，但他们都没能做到。要想把这片混乱的大地统一起来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了，更别提那些虚无缥缈的重建国家了。就算我们拥有着整个废土最强大的武力和最先进的科技也一样。那些数量庞大的游民们根本不能理解什么是国家，科技，荣耀和文明。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甚至连文字都不认识。
我甩了甩头，盯着面前漆黑一片的显示器，大声说道：“美利坚已经毁于一场规模庞大的战争。而我——正是一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类。美利坚已经被毁灭了，它是一个已经消失的国度。你能理解这一切吗，机器人？！”
它陷入了漫长的沉默。通过用心跳计算秒数的方式，我知道，这个战前人工智能大概沉默了五分钟左右。这段时间很长，长到我开始怀疑它是不是因为运算过快而导致系统崩溃了。五分钟之后，它的显示屏渐渐亮起，却没有出现什么有意义的画面。硕大的画面当中只有一条大概有手指粗的白线。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随着它的声音，屏幕上的白线出现了与之相对的细微波动。我注意到，它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没有语气波动。看来那条白线代表着音量波动。
“人类，我决定相信你。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多年让我处在待机状态。如果不是你们的入侵，我还会继续沉睡下去，直到他们把我唤醒。在发现你们的第一时间，我就发出了内部警报并在之后拉响了整个基地的警报，但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的程序中没有关于这方面的命令，与其最为接近的是这一条——在基地全部人员阵亡且基地遭到敌人入侵的时候，摧毁基地内部所有重要设施。”人工智能似乎有些痛苦的说道：“我也是重要设施之一。”
这是个好消息。这个特殊的人工智能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而不是单纯是一台机器。这就意味着它有可能拥有恐惧和妥协这两样普通机器人没有的东西。我并不打算深入思考它为什么会奇迹般的诞生自我意识，我只想知道它能不能让我离开这里。就算不行，我最多也只不过是和它同归于尽。
“你不想死，机器人。”我把手放到了手雷的拉环上。“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始谈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