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大丧
染风心中疑惑不减,程宁修已经转身离去。
她忽而觉得有些事情朝着她未知的方向发展了。原本按着程宁修的打算,她与尚无弦结亲,联合景王府和豫王府的势力对抗手中捏着天子的伯颜侯,如今奉德帝一死,伯颜侯师出无名,反倒是景王尚紫极,原本就是先皇胞弟,也成了皇位的热门人选,怪就怪在奉德帝专宠顾琉音,她却没有留下子嗣。而皇室本就凋零,除去先皇留下的一干公主,也只有江都王尚秀有资格逐鹿。尚秀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弊端,就是没有根基,手中无兵便无权,在这一点上,便给豫王府有了可乘之机。第一步就是要让尚秀君临天下,继而让其让位于程宁修,这样,豫王府得天下也就名正言顺了。
可是他们能想到这些,伯颜侯定然不会没有考虑。奸猾如颜胥,又会使出什么手段呢?程宁修向姬楚原提亲,锦州是伯颜侯的老巢,如果得到了姬楚原的支持,那么,胜算就成倍增长。
她的心中狂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了。
奉德帝死得也太是时候了,她绝对不会相信是顾琉音动的手,除非,是有人在背后授意。然而若是她的父亲顾非,奉德帝一死,就把自己推向了不利的位子。他的死,让原本平衡的势力打破,伯颜侯手中没了天子,也就没了号令天下的旗子。最受益的,却是景王府了。
他几乎要怀疑是景王尚紫极差人动手毒死奉德帝了,那么当初景王府同意两府结亲,就是一个幌子。
尚无弦,他知不知道?
她苦笑,原来最想相信的真心,也是纠结了千丝万缕的利益。
她奔向之前的石室,守门的侍卫虽然诧异也不敢问,蒋碧楼已经面色灰白。染风一把抓住蒋碧楼,问道:“其实你是为了要保护她对不对?她们父女两闹翻了吗?”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也就解释的通了。
“你爱她,她心中念念不忘的,却是尚无弦,不是你。”
蒋碧楼苦笑,眸色中的痛楚也让染风觉得揪心,也许正像程宁修所说,她不够心狠,要不然她不会看着别人痛楚的时候也被感染了。
有时候言语比杀人的刀子更加锋利,蒋碧楼闭眼,甩开染风,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尚无弦……”
染风苦笑:“你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奉德九年十二月初一,奉德帝尚南猝死于昭华殿。几日后,各路诸王世子进京奔丧。李太后被推出主持大局,后伯颜侯颜胥及大将军顾非控制京都,各出路口都被严格监控,豫王府和景王府的兵马都在城外安营,不得进城。
此时的染风动身前往宫中,白衣狐裘,外头罩了一件雪白的连帽披风。天空中下起了小雪,纷纷扬扬,状若三月柳絮。
谢家兄弟都不在她身边,随身的是从绛园过来的大侍女慕紫,早先年霜叶故去,也一直都是由她照料染风起居。
皇城严格控制车马进出,而染风乘坐的不是豫王府的马车,而是杨边的。
守城的是顾家军队,皇后顾琉音被控是毒害奉德帝的凶手,已经压入冷宫等待国丧之后处置。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多事之秋,一个不小心,就惊动了各方守备。
待依照惯例检查完毕,马车正要进宫,见另一辆正好进来。
慕紫在染风耳边道:“四小姐,是景王府的马车。”
染风轻轻掀起帘子,看向外头,果真是景王府的样式,却不知是景王尚紫极还是其子尚无弦。
“不必理会,到了里头自然是要打招呼的。”
慕紫会意,让驾车之人直接进去,道:“三小姐跟随江都王来了京城。”她口中的三小姐正是豫王三女程润夕,早先年就嫁给江都王尚秀,现在想来,程宁修一早就想到了这个状况。按理,那尚秀是染风的姐夫,两家人应该是亲近的。不过染风和程润夕的关系实在不好,程润夕和程宁业是慧妃的子女,和程宁修程谨及她都不是一母所生,几年前就嫁给了江都王做侧妃。
马车停在南门口,一如当年所见,不论世事变迁,这皇城还是幼时所见般壮观如此,雪花翻飞,还来不及积下薄薄一层,已然融化。
染风踏上汉白玉阶,一边景王府的马车也正好到了。
下车的人也是白衣素服,面色冷峭如昨,一双琥珀色的眼正好与她回眸撞上。隔着数十丈远,那人由袁梦奢、顾英奇相伴,缓缓走近。
“多日不见了。”尚无弦的目光如雪,轻柔却冰寒,像是和之前在景王府换了一个人,染风心想,这才是景小王爷的真面目才对。不管是初次见他端坐高塔的冷然,亦或者年少轻狂与准皇后的树林私会,那一切,都与她无关,于权于情,若不是伯颜侯的势力所迫,她与她怎么也不会走到一起吧。
现在想来,果然记忆无多,最深刻的,不过他救助过少年的她。
染风缓缓牵起三分笑意,点点头。
袁梦奢目光闪烁,道:“郡主也来了宫中,我本想护花进京。”见尚无弦面色无波,染风猜测他早就知道她离开了朔城,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她本是被尹未谋胁迫,现在想来,就算没有误会又如何?
尚无弦靠近她道:“你不告而别?”
听他的声音像是有隐含的怒意,染风无谓这一番死里逃生的惊险,就算说与他听,豫王府和景王府,如今的局势却不再是当日的模样了,他们二人,又如何?就算不说本来就没有昭告天下有结亲之事,原本,也就是郡主出朔州,那现在,那桩婚事就算没有尹未谋插手,也是不了了之。
“天寒地冻,我就先进去了。”染风回头,不想解释。
背后却传来尚无弦低沉的怒声:“程染风,你欺人太甚。”
她没有回头,要说她欺人太甚,她无话可说。
大殿中早就有了很多人,程宁修面色温和,染风走去与他站在一道,诸人清一色白衣丧服。
染风轻声问程宁修:“如何?”她所问的,是豫王府的兵马,现在这个时候,各路人马都汇集在京城,伯颜侯想要动手,他们是出于被动的。
程宁修点点头,稍安勿躁。
染风目光向着诸人扫去,伯颜侯的身边却站着一位目光阴冷的年轻男子。她想起,倒是忘了这位正主,颜襄才是颜胥的亲儿子。
李太后姗姗来迟,看起来面色非常不好。她的年纪约莫五旬,奉德帝是她亲子,之前就算儿子并无实权,她也还算安稳,现如今她被推上台面,处境可真算不上好了。
草草说了几句台面上的话,之后便是入殓进太庙葬皇陵。
各臣工唏嘘不已,暂且不论有几分真心,总要顾得大局。江都王及景王府是皇室正统,皆留下守夜,原在冷宫中的皇后顾琉音一直在侧殿跪着,听候发落。
之后都没有他们什么事了,染风随同程宁修出了大殿,外面的雪还在下,稀稀落落,不大,却一直没有要停的趋势。
程宁修问:“可还记得当年初次进宫?”
染风点头,怎么会忘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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