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珍珠帘开
经了这一场雨，冬日似乎更近了，坐在堂前的男人扬起手来，手中握着细细的钗钿，饶有兴致地划破窗枢，慢慢地几条痕跃然而裂。
门外有人扣了门，“王爷，薄家二小姐求见王爷。”
男人蹙了蹙眉，似乎没了方才的兴致，嘴上却懒懒地道：“叫她到厅堂等我。”
门外的人低低地应了就退下了。
男人掸了掸身上的灰，嘴角溢出一声嗤笑。
等在大堂的少女坐立不安，见人越走越近，芳心跳动，满心欢喜地唤了一声，“王爷……”
傅彰随意地挥了挥手，落了座，换了茶盏，冷淡道：“有事吗？”
薄莹的满心欢喜仿佛被凉水浇了个透，讷讷地放低了声线，“王爷……我……。”心里无端地添了几分惧意。
傅彰闲闲地喝着茶，“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
薄莹只觉心中惴惴，前几日他还是那样温文尔雅，对她呵护备至，怎么今日却如此冷淡，他已然几日未曾见她，所以她一时心急，才跑来了淮安王府见他。
“我心里记挂王爷，所以……”
傅彰薄唇一扯，温和一笑，“莹儿，我今日尚有要事，你还是先行回府吧。”
这个男人为什么如此不可琢磨。明明前日还是对她温存有礼，今日虽然也是以礼相待，却如此倨傲冰冷，薄莹霎时感到坐立不安。
她张张口欲言又止，刚要开口，他打断了她的话，“我过几日会去找你的，这几天我事情很多，你先回去吧。”傅彰笑笑，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说罢起身就走。
薄莹这才焦急道：“王爷……王爷……”急急地追出去，却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一下，整个人趴在地上十分狼狈，抬眼一看连影子都不见了，傅彰早就走远了。
周围有正在打扫的下人，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此时只好都当做没看到她的样子，她觉得十分尴尬，心里却不由地升起一阵阵的寒意，她直起身子，才发现手上已然擦破了皮，脚上也隐隐作痛，应该是淤青了。
她顿起怒容，，她愤愤出声，话里抑着一丝怨毒的不甘，如一把淬了毒的刀子，冷笑连连，“傅彰，你想甩开我？没那么容易。”
傅擎斜躺于床，上衣敞开，胸口盘着一道如百足蜈蚣般深的疤，玉书咬着唇，神色黯淡，只默默地为他换着伤药，“不过去了一趟济洲，怎么会伤成这样？”
傅擎笑意更深，“你在担心我吗？”
玉书手上一滞，用了力，傅擎闷哼一声，玉书低偏过头去，发出几不可闻地呢喃，“你以后自己小心点。”竟不觉溢出一丝心疼，
傅擎抓起她的手，那样猝不及防，“玉书，我为以前的事，向你道歉，对不起。”
她似乎浑身一震，慢慢抽出手来，在他的纱布上轻轻地打了个结，“王爷，我已经不怪任何人了，我在牢里想了很多，我还有外公，还有姐姐，人总不能一直活在过去，我以前一直在想，如果让我跟你在王府里过一辈子，我根本不能想象那是怎样的生活，可是现在……”
“现在呢？……”
“现在……我已经很少再想过去的事了，那一日你来天牢看我，你问我为什么要杀你，那时我真的恨不得将你食肉寝皮，你说你也是逼不得已，其实我想那时我已经没那么恨你，只是坚持了那么多年，我始终没有办法放下。”
“后来…后来…回了王府，我原本是想着就此终老，和你互不相干，这个王府给了我极大极恣意的空间，我知道你对我……十分宽纵，将所有的最好的，都给了我，我想通了很多，我会当你的妻子，一个他人皆无可指摘的妻子，会在你季节交替，卧病塌上时为你嘘寒问暖，会在你事务繁忙，无暇分身时照顾你的生活点滴。”
“可是却不能与我相濡以沫恩爱缠mian，不能僭越雷池一步？”傅擎目光胶凝在她身上，看似漫不经心但眸里仿佛如火一般燃着。
玉书抬起头来看他，“是的。”
“玉书，我会让你像所有年轻的女子一样欢笑，一样快乐。为什么，不能给我们两个一个机会？难道这些日子以来，你都体会不到吗？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傅擎的手像烙铁一般狠狠地撰住了她的手放在心口上。
我喜欢你。
很喜欢你，
所有的言语均不可以来形容她此刻的震撼，她以为他对她好。这一切都出于他的补偿，他的愧疚，可是没有想到这一切是因为……
玉书呼出一口气，“我以为你……只是……”
傅擎哼笑一声，“你以为我只是补偿你吗？你真当我如此善心吗？一开始从你在侯府连跪三天说非我不嫁，我就在想为什么会有千金小姐愿意嫁给我这个声名狼藉的人？然后我假扮成红楼的才子，姓名祖籍全是一系列的假资料，偷偷混进去，可是你的谈吐你的才情，总是那样惊世骇俗，却带着一丝厌世的悲凉，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被你深深吸引，哪怕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你，我都觉得舒心，后来我们成亲的那日，我真的是十分欢喜。”
“可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一直不懂，为什么我总是希望你时时刻刻在我身边，即使是这样静静地不说话，玉书，你从来都不及你姐姐美，也不及我见过的女人那样娇艳明丽，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放不下你呢？”他自嘲地一笑，手想去抚她的侧脸，枕书惶惶下意识地偏过头去，他一僵，然后摇摇头继续说道：
“从我开始意识到这样的情境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完了，爱上一个心有所属而且还那么厌弃自己的女人。”他自嘲地笑笑，手又用了些劲，握住了她想抽出的手，
玉书虽惊讶于他的这一番剖白，但眼里却漾起初晨的点点晨露，晶莹欲滴，迷离得如身处幻境，“王爷，这世上总有一些事不是人力所能左右，我能放下过去就已是万幸了，王爷怎能奢求我忘记过去呢？”
“如果你不能忘记，我可以与你一起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