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红眼神微动,便有小厮立马上前礼貌的将舒苏隔开。
她上前几步,避开舒苏不满的眼神,傲然的环视四周,“斐轻扇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颇为一致的摇了摇头。
“哼,我刚才明明听到你们有提起他的名字,怎么,竟都想出头当他的难兄难弟不成?”嘴角勾起的弧度充满的讽刺,突然右手抬起,猛的一抽鞭子,语气森然的道:“还想骗我。”
看着他们还是低头沉默,傅小红冷笑的翘起二郎腿坐到身后的板凳上,姿态优雅的接过丫鬟递上的茶,好整以暇的看着拘谨的众人,额心的那点胭脂红被雪白的皮肤衬的越发艳丽逼人。
众人被她看的皆呼吸一窒,心里一阵砰砰乱跳,不敢直视,只得低头试图避开那逼人的视线。
“小姐问你们话了,难道你们都哑巴了?”另一个容貌秀美的小丫鬟上前一步,叉着腰,嘴里噼里啪啦的呵斥道:“快说,斐少爷在哪儿?”
“傅小姐,我们的确不知道。”一黑脸书生上前一步,满脸无奈的开口道:“刚才斐二少的确在,可这转眼便不见了,舒姑娘你总不能让我们现在为你来个大变活人吧。”
“是了,是了,我们现在真不知道斐二少去了哪儿。”众人如蒙大赦,纷纷搭腔,顿时嘈声四起。
傅小红面色稍霁,冷哼一声,这才道:“那有谁看见他去哪儿了?”
宝闲内心震撼,这样女王睥睨天下的即视感是怎么一回事啊?内心微微对比下还在那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惊奇打量的舒苏,不禁暗自摇头,只觉得这才是真正大小姐的范啊,不过这般霸气的少女,也难怪他们都怕成这样。
“傅大小姐,我觉得你该回铺子里去堵他,想来斐二少总会回去的。”刚想都这,便有人忍不住,终于开口劝道。
“要是堵的到,我家小姐还来这儿找吗?”小丫鬟不满的翻了个白眼,抢白道。
那人不由一窒,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缩了下脑袋,方道:“那,那我们也真不知道斐二少去了那儿了。”
傅小红面无表情的抬了抬头,然后竟仿佛准备就这般耗下去,坐在那不发一言,气氛显得很是压抑。
“小姐,小姐。”随着一声尖叫,一个灰扑扑的身影急吼吼的从楼梯爬了上来。
“说,”傅小红看着憋红了脸一直抚胸喘气的人,不耐的蹦出一个字。
“小,小姐,我刚才在岸边听到有人说,说斐公子刚才是从这儿跳湖逃跑的。”
傅小红强行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愤怒,握紧手中的软鞭倏的站起身,盯着那人的双眼一字一顿的寒声道:“你—再—说—一—遍。”
那人被吓的一个哆嗦,战战兢兢的擦着额头的汗,道:“小,小的听人说,斐二少跳江逃跑了。”
“什么!”
闻言,傅小红柳眉一蹙,猛的一抽鞭,桌上便留下一个深深的鞭痕,众人不禁一颤,彷如打在自己身上一般。
“他竟敢。”紧接着又是一声轻呵,随后眼带寒光的一掉头,“我们走。”转身便离去了。
※※※
当最后一个人消失在楼梯时,宝闲似乎听到一声整齐的呼气声。
“斐二少刚跳江了?”有人试探的开口打破沉寂,问道。
“好像是的。”
“确定?”
“大概是吧。”
“那谁看见了?”
“.....”
“我亲眼看到的。”见众人一阵困惑,宝闲不由好心接口道。
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片刻后却是比之之前更为夸张的哄笑响起。
这斐二少竟然为躲傅小红还真是跳江逃跑,再想着傅小红那最后离去时狰狞的神情,众人一边笑的前俯后仰,一边却又暗自摇头,只叹这下斐二少得自求多福了。
“那丫头好生霸气。”舒苏嘟着嘴走到宝闲身侧,用手指戳了戳她。“害的我都还没问到什么,真是无趣。”
“你嫉妒了。”宝闲抱着胳膊看着回过神来,正聚成一团议论纷纷的众人,语气肯定而不是疑问的认真道。
“哪儿,”看着宝闲带着戏谑的眼神,一副了然转向她,舒苏终于败下阵,将脸歪向一旁,不自在的扭了扭腰,“好吧,我承认我是有一点点,不过也就一点点,但是我现在更好奇的是那个斐轻扇和她有什么关系。”
“恩,我也很好奇。”宝闲摸着下巴,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位傅小姐是斐二少的未婚妻。”之前那个容貌端正的黑脸书生,满脸笑意的端着酒杯走到他们面前,礼貌的一揖,“在下言邴,刚听两位姑娘语带好奇,所以才出言打断,若有冒犯之处,还望两位姑娘见谅。”
“见谅见谅,别给我咬文嚼字,我别扭,”舒大姑娘一脸兴奋的拉过一张椅子放到她身侧,满脸求知欲的看着言邴坐下后,急匆匆的问道:“有什么好玩的,快给我说道说道。”
“未婚妻?”宝闲夹起一块南瓜饼塞进嘴中咯嘣的嚼着,不解道:“瞧那斐轻扇躲她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婚约的,反倒是说像仇人才更为贴切啊。”
“别打岔,”舒大姑娘嫌弃的探身打掉她又要伸出去的筷子,催促的望着言邴道:“快说快说。”
言邴会心一笑,这才开口一一道来。
宝闲内心微微一叹,也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这段想杀相爱的爱情故事。
总得来说,这也算不得是一场孽缘。
傅家祖上傅徳原是跟着先帝马背上打天下的英雄好汉,那时候傅徳武艺高强,骑马射箭样样精通,为先帝立下了汗马功劳,而后更是被先帝封为护国大将军。但是傅家人从不自傲,每一代的傅家子孙虽都以傅徳为榜样,却从不庇荫于其下,克己慎言,勤勤恳恳,都是堂堂正正的凭借自己本领登上金銮殿。
而傅小红她的爷爷傅军便是这傅家出的第三位大将军,不过却是位守边大将军。
傅老爷颇为喜爱这位嫡孙女,因此她十岁后便被傅老爷接到边疆,在军营中生活,直到她满了十八岁,傅老爷才在家人的逼迫下将她放回,却不想去时本是位娇滴滴的小姑娘,回来却已如此霸气。
因着十八岁已经不小,傅家大夫人急冲冲的便为她定下了一门亲事,而对方便是这渝州琅邪山庄庄主的二儿子斐轻扇。双方大人一拍即和,却不想这两小见面,却是天雷勾地火,爆了。
傅家大小姐是对斐二少倾了心,可是不想斐二少爷却如招雷击,只因这斐二少从小便下着决定,想要娶一位温柔贤淑的女子为妻,却不想如今自个未婚妻却是一副如此彪悍的性格,刚见面,便因言语不和,给他送上了一顿鞭子。
所以,斐二少悲剧了,从此见她便逃。可傅家大小姐却不在意,只是愈发斗志昂扬,更在家人面前发下重誓,此生非斐轻扇不嫁。
后来斐二少为了避她,自己在城中开了间铺子,躲了出来。却不想这铺子刚开起,那傅家大小姐一拍掌,紧接一间一样的店铺便在他对面也开了起来,店内的伙计们更是一副誓要将他客人抢光的模样,天天争前争后。从此便可见东市西头的这两件铺子总是热闹非凡,而傅大小姐更是为此亲力亲为,带着一群人闹完这边闹那边,天天追着斐轻扇到处乱跑,让整个渝州城百姓都包足了眼福。
一逃一追,这逃的越厉害,追的越疯狂。
“我突然有些佩服这位傅大小姐了。”舒苏托着腮,眼神迷离的看着窗外,“要是我便绝对没有那样的勇气和耐心。”
“爱情的确是需要勇气的,尤其是当你爱上的那个人却不爱你时。”宝闲听的也不由的放下筷子,此时平静的脸上,掩不住几分失神,几分恍然的接口道:“傅小姐倒是活的自在。”
言邴放下酒杯,望着地板微微一叹,肃然道:“是啊,想来这世间有几人能如她一般洒脱,随心纵情?听凭真性而不为外物所动,倒也的确可敬。”
“这样的女子得之为斐二少之幸,如此这般不作伪的真诚,怕是遍去人间也难求。”
言邴闻言目不转睛地看着宝闲,目光却渐渐涣散下去,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遍去人间也难求……”,仰首又是一杯,竟哈哈大笑起来,“想来我们这群人还未有姑娘看的洒脱,原只当笑话,却不想斐二少才是真正得到了宝物。这人间白首,愿得一心人,却岂不是我们人人一心想求的,又求之不得的,可笑啊可笑啊,我们竟还当笑话嘲笑他们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