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舅是在北风清冷的晨时离开。
林萧儿早已起了身,却仍执拗在庑廊的椅靠上痴痴坐着,垂头不望何处。心中千番思量,直到娘舅的车马缓缓在门前大路的尽头消失不见,她终也未去到前院儿里送行。
究到了根儿上,恐怕就连林萧儿自己也不一定真正看得清,道得明。对着娘舅,她自不会如爹爹般无法释怀,即便她也同样怀恋着母亲。说不清究竟是因着哪样,就是在心底里知道,与娘舅的这场分离,或许本就该是这般无疾而终的模样。
就这样吧。
也许,命运本该如此,她与娘舅、与母亲娘家的情分,终究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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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林萧儿还在轻薄的晨雾中凝神思量之时,却不知,在那高高的宫墙之内、华丽的永和宫中,该发生的,桩桩件件,皆已临近。
若不是半月后的今日,在军营里一时不备,竟被十三挟了去,林萧儿怕是还在扭着性子,不愿去想宫中的烦忧。
但此刻的她,确是足足被十三的这般无端之举气得怒从中来。
“你!……”林萧儿被十三的双臂紧紧困在飞驰的马背上挣不脱,也顾不得逆风肃肃,怒火登时涌上心头。
“别出声。”耳畔冷硬的口吻教人难再多言。
一路奔着,直直上了山腰。
随着马儿穿过了林间,细听下,溪流破冰流淌的声响近了,十三的目的竟也同是这清凉亭。
往事依稀,物是人非,奈何无论十三与九的举止再如何相似,终究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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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边,刚伴着小姐下了马车的莺儿,见着十三爷这么不容分说就把小姐带走了,又没法追上,更不敢去打扰老爷正事,只得守在尚武楼门口急得直跳脚。
恰是这会儿,林宝正低着头从莺儿身后阔步过来,一手习惯性搭在腰间佩剑的柄上,另一只手专心整着身上崭新的军服,欣喜之情在那张日渐成熟的面上也挂了三分,根本没有留意到前边儿的莺儿。
莺儿只觉着身后好像有人过来,刚想转身,却被林宝狠狠撞个正着。
若不是林宝手快,及时揽住她的肩,恐怕这会儿她必是要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了。
“啊……!!!”
“嘿嘿嘿嘿,又是陪着小姐过来的?”还没等她斥出了声儿,林宝已傻笑着先开了言。
“走路怎么不抬眼!”莺儿急火中烧,怎会给他好脸。
“谁惹你生这么大气?”林宝有些无奈,但还是笑着对她。
“还不是因着十三爷……,对了,你来的正好,快,快骑马带我去找小姐!”莺儿越想越心急,直拉着林宝就往小姐离去的方向奔。
“等,等,等一下!”林宝听得糊里糊涂,只得一把拽住了莺儿,对着她,化了笑容,显出耐心和认真,“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一会儿小姐,一会儿十三爷的,我根本没听清楚。你先别急,好好把事儿都说清了,我才好知道该上哪儿去帮你找小姐去呀。”
莺儿定神儿想了下,虽是心急,但还是听着林宝,把事情的原委都道了出来。
原来自舅老爷走后的这几日,老爷见小姐仍是常躲在屋儿里郁郁寡欢,便吩咐了莺儿和小六子劝小姐多出来走走,怕小姐终日在府里忧思难解,憋闷伤了身。可算是今儿好不容易劝动了小姐来营中散心,却不想,还未及上楼得见老爷,竟迎头撞见了十三皇子。
翔皇子的风流名声试问京城谁人不知,小姐怎会搭理这样的人,本是擦身略略礼过便不欲理睬的。
却不想,那十三爷却不依不饶,上前一臂拦住了小姐的去路。
随后便是二话不说,飞身上马,一把就揽起小姐一溜烟往山上去了。
莺儿说的自是急怒交切。
而在一旁听着的林宝,却并不觉此中有何不妥。
“听明白了吧,快带我找小姐去!”莺儿早已急不可待。
“原来是这样,那你大可不必这么着急的。”说着,林宝又露出有些傻傻的浅笑,看着莺儿。
“怎么能不急!小姐都被十三爷掳走快有一刻钟了,十三爷他……”军中不比府上,即便是情急,莺儿也必得顾着分寸,只好把嘴边的话强咽回去,“哎呀,你再敢耽搁,我可是要进去求老爷了!”
“别别别!将军正在上面议着年下征招的事呢,这可是大/事儿,咱可千万别胡来。”赶紧稳住了心急如焚的莺儿,林宝低头想了下,便又扬起了笑,一脸轻松的说:“走吧,我带你去找便是了。十三爷自从受了礼便一直在咱们营中,算起来也有半个多月了吧。将军特意安排了武副将教授他六韬纪略和骑射之类,每日这个时辰下了学,他多半会去林子里的小亭坐上一会儿,咱就去那儿找吧。”说着,已翻身上马,坐定后又弯下身,挽了莺儿坐在他身前。
“你,确定?”莺儿还从没有跟男子靠得这么近,更是在这空间局促的马背上。她甚至可以感觉到林宝在她耳后的呼吸,强烈的尴尬和不安顷刻袭来,使得这个平日里极善言谈的小丫头,此刻却连这短短的三个字也说的如此不自然。她甚至有些后悔,刚才真不该要他载自己的,奈何上山的路虽宽却陡,小六子的马车根本没法上去,眼下,自己真成了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待在马上,只盼快点找到小姐,才可解了这难堪了。
“你就放心吧,这里毕竟是林家军营,到处都是咱林家军,任谁也不敢对小姐不敬的。”林宝真真的觉得莺儿此番是十足的多虑,翔皇子来到营中的这半月里,林宝时常进出得见,除过其举止有些不拘小节的随性处,其他皆无不妥,全不觉其如坊间谣传般是个纨绔之人。最恰是前几日,军中比武,林宝一举夺下箭技头筹,正引得翔皇子兴致颇高,跃跃欲试,两相竞技,竟不想皇子与林宝不相上下,更不免令林宝对其生出几分刮目的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