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总算是到了，这车今天似乎有些异样，待几辆劳斯莱斯逐渐靠近，落在艾曼四周，他才看清楚，自己心爱的豪车上竟布满了脚印。
“老板你没事吧”，唐尼踉跄着跑出来，内疚的脸上快要挤出泪花。
“没，没事，这车怎么了？”艾曼摆摆手，有些惊魂未定，指了指着车身上的脚印。
“哎，让那帮人造人踩的。”唐尼擦着胖脸上的汗。
“你没走空中通道吗？”艾曼低垂着脑袋，用风衣袖口擦了擦车前盖。
“堵。。。堵了。。您，您赶紧上车吧。”唐尼抬了下眼睛看着有些异样的艾曼，怯怯地回答。
“空中通道也堵吗？”艾曼被唐尼的解释狠狠地噎了一下，木然地抬眼看着他。
“堵，地面上的人造人涌上来，车位太紧，根本无法跃出出口，我们抬出来的。。。大伙儿都帮忙呢。”后边几辆车上的大汉擦着汗连连点头。
“你，怎....怎么了老板？”唐尼看他有些不对劲，艾曼的眼神看着像极了那些失魂的人造人。“我说，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
艾曼被唐尼推进车里，重重地关上车门。
“什么时候的事儿，那些人造人怎么上去的？”
“不知道，据说是一个跨区高速闸口被打开了，人群涌了上来。”唐尼在驾驶座上侧过大脑袋回答着，伸手打开了动力按钮。“咱们去哪儿？”
艾曼愣了好一会儿，摸出口袋里的小纸条。“去香港！"艾曼念着纸条上的地名。
“啊？”唐尼有些惊讶。
“别说话了，快开车吧。”艾曼闭上了有些发红的眼睛，熬了一夜，又目睹了方才暴戾的画面，他现在迫切需要休整，几辆车子微微颤动了一下，开始缓缓地爬升。车顶的泥印子被震动抖落下来不少，洋洋洒洒地飘落在高速路的血渍里，透出孟买的烈日。
空一区、空二区......车子缓缓推动而上，映出了一片挤压着前进的人群，你已分不清那些人是人还是人造人，他们像躲避灾难的蚂蚁一般互相抱成团，向前涌动着，高喊着那个口号。
香港，这个新的目的地，是乔治昨晚满仓道琼斯做空期权时留下的，乔治告诉他，这是那些做空资金的下一个目的地，至于原因，艾曼和众人无法从乔治枯树皮般的脸上读出来，他只能亲自去看，尽管无法信任这三个金融家，但事实表明，他们似乎有着预言未来的能力，又或者做得更多－－左右未来。那些诡异波动的K线图穿插着鲜血淋漓的枪杀画面映在了艾曼的脑子里，让他的睡眠时断时续。
“到了老板”，唐尼疲惫地打着哈欠，转过头叫醒熟睡中的艾曼。
已是深夜，艾曼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扒开黄色的布帘，望向窗外，香江绕着城市的霓虹兜转，车队沿着预定轨道盘旋向下，这个城市正开始变得逐渐清晰起来，流光溢彩的霓虹，响彻云际的音乐，这里远比孟买来得热闹和繁华。艾曼的车队从空五区缓缓进入空二区，他静静地看着格子间里争吵的白领，居住区恋人温馨的嬉闹，老人坐在窗前阅读古老的书卷，这一切祥和、静谧、温暖似乎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但他喜欢这里，哪怕只是片刻的安静。
车队在宽阔的高速缓冲区流转着，映出一道道斑斓的清晨流光，一圈圈临近市中心。艾曼身上的血渍随着睡眠一点点地滴落到脚下的地毯上，又转而抛射在奔驰的车轮下，就像一切从未发生。到达中银大厦，一行人颇有架势地停下车，一字排开，艾曼拽了拽风衣，跨出了车门。
“你们把车停这儿，”艾曼转身对着几辆车，摸了摸风衣口袋，“这是4000个工作量，唐尼，让他们自己去玩儿，三天后在这里会合。”
“你跟我一块儿去个地方。”
“哦。”唐尼扭着肥硕的身子，愣愣地跟着艾曼。
“去哪儿呀，老板？”
“中环。”艾曼点了支烟，游魂般向前漫步着。
上午9点半，唐尼疲惫地把身子搭在中环空二区的扶手上，他已经一晚上没睡了，倒时差可不是他的强项，而艾曼却兴奋地来回踱步，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
“我说头儿，你这样虐待雇工，我可以上劳工署告你的.....”唐尼疲惫地打着哈欠。
“告我什么，告我给你的工资是最低工资20倍吗，别睡了！”艾曼突然回身吼道，他知道唐尼在开玩笑，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喉咙，他竭力控制着自己。
唐尼努力睁了睁眼睛，被艾曼的反常吓了一跳，也许艾曼是被昨天的阵仗惊到了吧，他这样宽慰自己。
“我们。。。。今天要去哪儿，老。。板？”
艾曼指了指前方的建筑－－香港虚拟证券交易所。
唐尼揉了揉眼睛，“有电脑还要去交易所，还不够车费的呢....诶，您等等我。”他咕哝着，没等唐尼说完，艾曼已经步入了交易所。
艾曼推开证交所大门，浩大的厅堂，数千台OLED电脑横陈在他的眼前，位于中央的大屏幕上勾勒着昨日的泛亚联合指数。艾曼看着那些身着红色马甲不停穿梭的交易员，一种熟悉感向他袭来。
“你能想象吗？”艾曼突然站住，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一定来过，也许在前世，他甚至觉得自己曾像个战士一样穿梭在这个战场。“这里曾经的辉煌和忙碌。”
唐尼皱着眉头，诧异地看着艾曼，“老板，您到底怎么了？！”
艾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径直走向大厅中央，绵软的红色地毯，数不清的OLED显示屏像丰碑一般围着自己。
唐尼紧紧地跟着艾曼，两侧的交易员们抬眼看了一眼这俩个陌生的外国人，又继续在键盘敲击着。
“肯定能涨，威尔士独立失败，银行股肯定能涨。”一名交易员抄着流利的港式英语对着手臂上的植入电话喊着。“一亿股是吗，好的。"
“虚拟电商股，有多少买多少。”另一名交易员悄悄地缩在自己的席位上劝说着客户。
“您要胆子大一点，现在......时光病毒？这都是小问题啦，几个人造人能掀起什么波浪！行，开盘就给你买入。”交易员们的交投情绪似乎异常高涨。
艾曼耳朵中传来的种种声音和他昨天在孟买看到的一切背道而驰，他现在越来越确定乔治做空的正确性了，只有在交易所，才能真正洞察到人性的贪婪。
噹噹噹噹！古老的开市钟声响起，交易员们开始紧张的忙碌起来，他么对着手臂上的电话喊着，又迅速地敲击键盘，继而满怀期待地看着大屏幕上的交易界面，艾曼和唐尼已如同空气一样被无视，平缓的泛亚指数已处于第三浪突破的当口，一切似乎都朝着美好前行着。
十点二十分，如同艾曼在道琼斯指数上看到的那一幕一样，指数瞬间拐头向下，又是直线跳水，深不见底的跳水，直接从20000多点的高位滑向18000多点，交易员们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系统故障吗？
坐席上的电话开始响起，“喂，好的好的，抛售，我听见了！”刚刚怂恿着客户积极买入的交易员们开始进入反向操作，“抛售，抛售。”交易员们捂着脑袋，慌乱地敲打着键盘，
“好的，抛售，不计代价！这TM到底怎么了？！！”交易员们原本平静的情绪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他们对着手臂上的通话器嘶吼着，一些人开始站立起来，腿脚颤抖着看着屏幕，“谁能告诉我，怎么了这是？”
“中环地区发生人造人示威。”一则新闻跃入大屏幕下方。
“什么？！就因为这点破事！”交易员们无法理解强大的算法系统怎么会出现如此大规模的跟风抛售。
“美元兑港元虚拟币劲升500基点！”右侧的外汇交易员们突然站起来，捂着自己的前额说。
“这不可能，香港是联系汇率制度，怎么会有如此之大的波幅！阴谋，彻头彻尾的阴谋！我完了......”艾曼身旁的一个老交易员们目光变得呆滞起来，他的瞳孔一点点地被不断穿越的美元指数占据，似是在自言自语。
艾曼看着美元兑港元虚拟币上的跳空阳线，同样惊恐异常，这是乔治的行动吗？就算把自己的几亿虚拟币全压进去也起不了如此波澜啊。金融白痴也知道，虚拟币市场一天动辄数万亿的交易量，除非有天量的美金，否则没有任何力量能将港元虚拟币撼动如此。
“借你的电话用一下，”他拽过唐尼的手臂，耳边传来交易员们休克倒地的咚咚声。
“喂！乔治，让乔治听电话，港元虚拟币是你干的吗？!”
“艾曼，我昨晚只是买入股票看跌期权，我们没有操作外汇市场，手头资金也不够。也许。。。也许他们动手了。”
“那就赶紧出清，你知不知道会害死多少人，喂！乔治，你在听吗？！乔治！乔治！”
"嘟...嘟..."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
艾曼甩开了唐尼的手臂，交易大厅变得混乱起来，交易员们哭泣着搀扶起倒地的同伴，掐人中，心肺复苏.....随后搀扶者望着那不断向下的泛亚联合指数也跟着倒下。
救护车的声音开始在厅外响起，曼和唐尼站在大厅中央，环视着突然被打破平静的周遭，他觉得自己是这场变故的一部分，但现在却无力回天。
“为什么不能关闭市场！”艾曼指着大屏幕怒吼道，猛然间，他的目光扫到屏幕上方站着几个黑影，他们像摇曳的幽灵一般看着交易大厅里的一切，也看着大厅中央歇斯底里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