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只能对你说这三个字······
萍儿老远跑来,被眼前相拥相泣的二人吓了一跳。
“你们,你们怎么了?”
扶杨侧过身子,挡住萍儿探究的视线,盛和急忙拭去脸上错乱的泪痕。
“萍儿,你怎么来了?”
“哦!”苹儿想起来的目的,立马回答道:“扶杨哥哥,村子里来了一队人马,个个拿着兵器,好像在找什么人,四处搜查呢,我怕出什么事,所以来告诉你们一声。”
盛和浑身一颤,与扶杨对视一眼,两人的心双双下沉。
萍儿见盛和脸色惨白,便将扶杨拉到一边,这一碰才发现他的身子也僵硬的可怕,萍儿心里七上八下的,悄声询问:“扶杨哥哥,她到底是什么人呐?那些官爷是不是在找她?”
扶杨目光深沉,阴冷的可怕,他还未来得及张口回答,由远及近的一阵骚乱引起他的注意。
“公主!”扶杨下意识的看向盛和,他自小在军队训练,自然听得出那整齐踏伐的脚步声是来自何人。
“公主?”萍儿惊呼一声,随即快速捂住嘴,她惊恐的看向盛和,不可置信!这个不止一次跟她抢饭吃,与她呛声,还斤斤计较小家子气的女子,竟是南苏的公主?!
盛和很快恢复了平静,眼里早已波澜不惊,只是脸上仍有些许泪痕。她走到扶杨身边,背脊挺直,即使身穿粗布,脸上粉黛未施,依然遮不住那天生的的贵气与威仪,她直视扶杨,一字一句,伴着震心的马蹄声,字字摄心:“我不放弃,你也不要放弃。”
扶杨感受不到即将到来的杀气与暴怒,这一方天地只剩他与她,平静安稳,静好岁月。他看进盛和的眼睛里,魔障般的点头。
这世上,除非生死,谁都不能将我们分开,甚至生死也无法阻隔我们的牵绊。
盛和得到满意回答,终于微微扯开嘴角,她调转目光,迎面而来,坐于高头大马上的是与她有着至亲血缘的弟弟,与她最亲近之人,也是最难得亲近之人。她几乎能感受到来自苏贞眼底那不忍的目光。对不起,我的弟弟,这次,让你这么为难。
“然后呢?”闻孝与房宜主齐齐发问。
皈依大师一如既往的捻动手中的佛珠,双目微合,一副超脱凡尘的样子,但房宜主知道,他的心里此时定是翻江倒海,五味杂陈。因为他摁住佛珠的拇指已经泛起触目的苍白,伴着微微的颤抖。
两人急切的想知道御疆长公主后来到底发生了何事?她又为何猝死?但皈依大师显然不愿再开口接着叙述那段过往。
房宜主先是看了闻孝一眼,闻孝也有点无奈,只能清清嗓子,壮着胆子问道:“师父,然后呢?姑姑随父皇回宫了?那那个影卫怎么处置了?”
皈依缓缓睁开眼,道:“长公主回宫后竭力向先皇请求,求先皇网开一面,当今圣上也在一旁苦苦哀求,先皇这才软了心思。那时正值南苏与东郑交战,先皇下旨,命扶杨披甲上阵,若击退东郑,便以功抵过,饶他一命。这一仗一打便是一年,当扶杨终擒下东郑大将,得以回朝之时,却又收到一封密件,上书:圣上亲令,时值战乱,世道不平,扶杨应当男儿表率,为国守疆,终此一生。扶杨收到收到信后,在营帐中呆坐了一整天。又过几年,便接到南苏与东郑和亲的消息,和亲的人便是御疆长公主。然后···便没有什么故事了,剩下的你们应该都在史书中看到了,长公主暴毙猝死,东郑都觉得长公主是不祥之人,和亲一事也不了了之。”
难为一对有**,一个战场血拼,一个深宫苦等,最终却被一纸密信,分隔两端,不复相见。
房宜主与闻孝听后都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尤其是闻孝,既气又怒,但又无可奈何,毕竟让她气得牙痒痒的那人是自己的亲人。
房宜主又问:“那扶杨呢?”
皈依道:“也许在世间像孤魂游荡,也许早已离世。”
房宜主坐直身子,抿抿嘴,终于将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听我爹讲过那段过往,长公主猝死,先皇伤心绝望,那时边疆又开始动荡不安,扶杨身为守将,弃城而去,置百姓于不顾。先皇闻之大怒,一气之下在朝堂晕了过去。后先皇闭门不出,辍朝不上,政局一时混乱不堪。若扶杨还活着,我倒想问问他,家国不宁,为何不重披战甲、再战沙场,还百姓一片平和盛世!在他的心里,到底是儿女情长重要,还是家国天下为上?”
房宜主口气生硬,但字字清晰,声声质问。闻孝扯扯她的衣角,示意她闭嘴,但她还是顾自的说道:“大师,我没经历过什么情爱牵绊,也不懂世间男女的嗔恨痴怨。我看不明白扶杨的心,大师,如果你是他,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皈依目光直直望向房宜主,这么跟他对视,她需要很大的勇气。
窗外树叶沙沙作响,今夜怕是要有大雨倾盆。
“阿弥陀佛,心已死,身体不过一具行尸走肉,就算再上战场,也不过多一具尸体。”
“这是扶杨的回答?”
“我怎会猜度他人之心?这只是老衲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房宜主解不开这桩心事,她既为御疆悲哀,也恨扶杨不懂争取,一味听之任之。她二人走出佛堂之时,各心怀此事,都拉耸着脑袋,靡靡不振。房宜主故意落在后面几步,闻孝也并未察觉。待闻孝走出一段距离,房宜主迅速折回佛堂,皈依并不意外她的返回,还保持着刚刚的坐姿,嘴里默念着佛经。
“敢问方丈,您法号皈依,您是皈依了面前的这尊佛还是皈依了自己的心?难道苟且在这尺丈清静之地,真的能欺人欺己吗?”
皈依终是停下手里日复一日的转动,他苦涩的弯起嘴角,酝酿良久,道:“心如止水,无悲无喜。房施主年纪尚小,人世间的情爱尚来不及品尝经历,又怎会懂蚀骨灼心之痛?若有一天,房施主有幸得一良人心,便会明白扶杨当日所做之决定。阿弥陀佛,出家人不应再妄论红尘事,罪过罪过······”
第二日,便是两人启程回宫的日子,以往,闻孝回宫,皈依都会亲自出山门相送,这天,闻孝与房宜主的马车已行至山脚,还未见皈依的人影。闻孝便嘟囔着,师父今天是怎么了?我都要走了,也不出来看看我。
房宜主宽慰她:“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
天地不仁,一语成谶。
房宜主没想到房易安会亲自来接自己,她既惊喜又讶然,几乎忍了又忍,才克制住扑倒房易安身上的想法。
“哥哥,你怎么来了?”
房易安下马,先是像闻孝请安,起身后才回答道:“母亲不放心,便派我来接你们。”
闻孝脸上也露出一丝暖意:“房夫人身体可好些了?”
“公主不必挂念,家母身体已大好了。”
三人正闲言絮叨着,忽闻寺庙中传来阵阵钟鸣,三人心中俱是一颤,对视一眼,闻孝最先反应过来:“这声音···”
还未说完,一小沙弥气喘吁吁地自山阶跑下,见到闻孝,双手合十道:“回公主,皈依大师圆寂了。”
闻孝眼前一黑,只觉身上力气瞬间被抽干,身子向后直直倒了过去,好在房易安眼疾手快,将闻孝揽在怀里。
房宜主双眼也是朦胧一片,她不可置信的一遍遍问道:“皈依大师?是为公主讲禅的那位皈依大师?”
“盛和寺只有一位法号皈依的方丈。”
房宜主哽咽着发不出声音,昨天还口口声声的说着心如止水的人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闻孝恢复了意识,挣扎着起身,房宜主赶忙过去扶她。
“闻孝···”
闻孝苦苦摇头,已是声泪俱下:“怎么可能?”
······